在老七看來,這次邀請一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之前他們彼此不熟悉,都有戒心。現在老七救了他們一次,就從感恩圖報的角度來說,這邀請也會答應。
戴光比老七還心急,他就盼着父親開口答應這事。
誰知道禿頭戴大叔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老七!按理說,你們剛剛救了我們的命。你們也不是壞人,我應該答應你們的。實在對不住,老七兄弟。我不能答應你們,這鑄造廠是我一手建起來的。
十八年了,當初我一磚一瓦都是自己用推車推回來的。磚廠老闆不答應我賒賬,我都給人家跪下了。我對人家發誓,要是到年底不還錢,就天打雷劈。
唉!誰知道千辛萬苦的建起來鑄造廠,那半年沒啥銷路。我也沒經驗,就是做了一些鋤頭之類的不值錢的玩意。等到年底,十幾個債主來我家要賬。
我是真沒啥說的,當初都是我自己起誓發願的,到年底了,給不上錢,我能說啥?老婆養了兩頭大肥豬,二十幾只雞,統統賣了。
不夠,我打算把家裡那頭大黃牛給賣了,大黃牛還有兩個月就生小牛犢了。戴光那時候六歲,特別喜歡大黃牛。每天在牛棚裡玩,那大黃牛對他也特別好。
賣牛那天,戴光抱着牛脖子哇哇大哭。死活不讓買家牽牛走,死活不讓啊!我活了五十多年,就那一回,我看見那頭大黃牛流淚了。我跪在大黃牛前頭,給它磕了三個響頭。
它打來到我們家,沒有吃過一口好草料,活卻幹了不少。到頭來,還懷着牛犢就給賣了。”
戴大叔說到這兒,想起那些傷心事,不禁老淚縱橫。
“那買主也是我最大的一個債主,他是個好人哪!他不買那頭牛,還給我留下了錢,等着買小牛犢。他握着我的手和我說,大哥,我信你。你們家人對一頭牛都這麼重情義,你不是那種欠債不還的人。
我不會再來要錢,我等着你有錢給我送去。剩下的幾個債主也沒說啥,都走了。那一年,我們一家子是在牛棚裡過的年。唉!這鑄造廠不光是我一個人的,也是這些人的。
這些人都是我鑄造廠的工人,他們跟着我幹了這麼多年。就算現在末世了,他們也都還是跟着我。這鑄造廠不大,不僅養活了我一家,還養活了他們這些家啊。”
戴大叔說到這兒,包括戴光在內,鑄造廠的人幾乎都落淚了。
“老七!我看得出來,你是條鐵打的漢子。我也佩服你,可是我真的不能答應你。戴光想走,他可以走。我這些人裡邊,想走的都可以跟你走。我不會生氣的,我支持他們。
可是我老了,我十八年的好日子,都給了這鑄造廠。我離不開這兒,真的離不開這兒。我沒讀過那麼多書,我就知道一個理兒。人和樹一樣,要活着,就得有條根。這鑄造廠,就是我的根。
其實我明白,你們看中的是這鑄造廠埋設的機關陷阱。不過你們是爺們,光明正大的。沒想着使歪主意,也沒想着用損招。我不瞞着你們,這些機關陷阱,我兒子戴光和女兒戴小蓮都會,而且比我還精通。
他們兩個都喜歡評書和武俠小說,那裡邊總說機關消息埋伏一類的,他們兩個上了心,沒事就鼓搗。”
戴大叔長嘆一聲,擦擦眼淚。
“爸!我錯了。是我不對。我不走,你不走,我哪兒也不去。我跟你留在這兒,七哥!對不住了。”戴光說完,抱住父親痛哭。父子之間的小隔閡,瞬間煙消雲散。
老七也深受觸動,他並非無情之人。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沒法再說了。老七隻好打消這個念頭,心想耿直啊,對不住了。七哥我盡力了,這事過去了。
“戴大叔,你說的我都理解。強扭的瓜不甜,我們不會做那種強求的事兒。既然你們選擇這樣,我尊重。”沒想到老七這麼通情達理,戴大叔連聲道謝。
吃過早飯,戴大叔非要給他們帶一些糧食。老七堅辭拒絕,他沒要。他知道鑄造廠的糧食不多,戴光此前說過,他們晚上都是喝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