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七月明顯生氣的目光，穆堯一緊眉，開口：“晚上我睡地上，你睡牀上。”
一噘嘴，七月真正怒了：“你怎麼不說你睡屋外去啊？”
穆堯聽的清楚，趕緊點點頭，拿着溼布巾便走向七月，他將溼布巾往桌上一放，轉身，頭也不回的，他向門口走去，伸手欲拉門。
“穆堯……”輕喚一聲，七月在穆堯的手剛剛搭上門栓時，突然開口。
很輕，很柔的一聲喚。
穆堯一愣，背對着七月，滿面驚詫。
不敢回身，穆堯呼吸急促起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的，傻傻等待。
看着穆堯的背影，七月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傻……這個男人，沒愛過，在溪邊時，她已經聽明白了穆堯的解釋——如他這般從小到大都沒和女人認真接觸過的傢伙，終於下了山，走進了人羣，卻意外的發現，自己是真的會克人，克身邊任何一個出現的人。只要那人對他好一點，就會被他克。
不是死，就是傷。
換成是她自己，她也肯定接受不了。
那樣的一個他……善良又正義的穆堯，怎麼可能承受得了，自己與人深交？
回想起第一次遇見穆堯時，他就在趕她走……他寧願自己默默的死去，也不願意連累任何人。
那樣的他，沒愛過，很正常。
不對，那樣的穆堯，根本沒辦法正常的愛。
穆堯……愛上了七月。
七月內心深處最後的總結，浮出水面。
苦笑一聲，七月搖了搖頭，輕嘆：“轉過身來。看着我……”
手掌輕落在門板上，穆堯沉默了好一會，終於緩緩的轉身，動作慢極的擡眸，向那不遠處的七月望去……
看着穆堯，七月一臉的嚴肅之極，更多的是那眉心明明白白的愁。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穆堯，我記得我說過的，我不屬於你們的這個世界。如果你讓我叫你一聲哥哥，視我爲妹妹，我們能在一起的時間更久一些。但如果你執意要這樣子的逼我，逼我接受你的感情……我想，我只能無奈的放棄這世界對我唯一的誘惑，就是那海上仙手中的寶貝。”
七月吸了口氣，看着穆堯一臉驚詫之極的表情，七月輕輕一嘆：“抱歉……我始終不適應這世界的生活方式。在我們的那個世界，不僅僅是先進的科技，享受式的生活方式，最最重要的，最最叫我不可能拋棄的，是我活着的生命中唯一的兩個親人，我的姐姐們。”
上前一步，七月凝望穆堯，柔了雙眼：“對不起，穆堯……這個世界在我眼中，就是一場電影，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實，都是虛擬的。你能明白嗎？我的那邊世界纔是真的，這邊的，都是影子……我那邊世界裡的東西能過來這邊存在，可這邊的任何東西過去了我的世界，都會消失。我不傻，我不可能將我真的感情投放到這邊不存在的世界裡。你懂嗎？”
緩緩合上雙眼，穆堯站在那裡，全身虛軟，身子便輕輕一晃。
看着穆堯，七月逼迫自己冷漠的雙眉一擰：“你這樣逼我，逼迫我感受你的在乎和你的愛，你真當我沒感覺沒反應嗎？你能做到一個人對你好的不行，你卻無動於衷嗎？你嘗試一下從我的角度出發感受一下啊！問題是，不管那人對你多好，於你而言都是鏡花水月，最終
一場空，你還會去接受，去愛嗎？”
一睜眼，穆堯一臉悲痛加凝重的嚴肅表情望向七月，眼中滿滿的堅定：“我會！”
七月一愣。
穆堯狠狠嚥下一口苦水，虛弱的喘息，輕喃，眼中的堅定卻不減絲毫：“如果我是你，有一個人在乎我，愛我，只爲我一人存在。哪怕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幾天，我也會珍惜，我會和她在一起，直到分離。”
搖頭，七月一臉的無法理解：“不公平！穆堯，那對你不公平！”
苦笑一聲，穆堯合了雙眼，呢喃。
“穆堯，相信我，什麼狗屁的堯煞孤星，都是壓根不存在的鬼話，你根本不用相信的。而且，每個人命中有定，會怎麼活，都是早就註定好的。絕對不是因爲你才怎樣怎樣……你根本不用把別人命運的苦難算加到自己頭上。穆堯，你完全可以好好的過你自己的生活，與別人無關。難不起，天下那麼多人生死，都是因爲你的存在嗎？多可笑啊！”
七月激動的輕叫起來。
望向七月，穆堯深深感受到她拒絕感受他愛的堅定……明白了什麼，穆堯突然一笑，點點頭。
“懂了……你只是做不到迴應我的愛，所以寧願連我整個人，都放棄。”
七月一愣，猛的反應過來——任何委婉都是多餘的，穆堯這麼聰明的人，轉多少圈，他都不會旋暈，他都會清醒的明白，明白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可是……
七月的心揪痛着——她不是不喜歡穆堯啊！她只是沒辦法做到在兩邊世界裡跑來跑去，多玄乎的事情啊！萬一她真的愛上了穆堯，突然哪天，她回不來這裡了，門丟了，或是意外發生別的什麼事……她要怎麼辦？
是，她是沒真正的愛上過誰，可不表示她就不懂愛啊！她能懂的……而且，她堅信她七月要就不愛，一旦愛了，就一定會好好的，只愛那一個人。
怎承受得了失去？
所以，必須冷靜，必須理智……明知是個無底的坑，她不會到傻到感情往裡扔。
盯着穆堯，七月最終點了點頭：“是的！要麼，你現在做個決定，如果這一路，你還會不停的逼我，向我表達你的在乎，或是說那些叫人聽着難受的話……那麼，海上仙那裡的寶貝，我不要了。”
穆堯有點站不住，腳一軟，退了一步。
看着穆堯，七月輕哼一聲：“要麼，你就老老實實的收起你自私的愛，不要再在我面前顯擺。我們一起找到海上仙，我得我應得的，你老師所託我的，我亦算是完成了託付。希望老頭兒費盡心機去我們異世，託我過來助你到海上仙那裡，是能發生對你有好處的事情。也不枉你陪我一趟。亦或是，我陪你這一趟。”
七月冷下了心腸，說完了自己想要說的。
她不想穆堯把心陷在她身上……總有一天，也許都不會太久，她就會離開這個危險的世界，回去姐姐們身邊，過上太平快樂的日子。然後……找一個好男人，相愛，結婚，幸福一生。
吸口氣，七月沉着雙眉，盯緊穆堯，等待。
穆堯的世界崩塌了……他目瞪口呆的在瞪着七月。
他一直以爲，他的世界早就崩潰了，在１３歲那年，那場大火裡，他就已經死了。不管他如何的進步，如何在學習，如何在暢想未來
，都沒用……身邊的哥哥弟弟都在莫名死去。死亡的陰影一直籠罩着他……那時候，他的父皇就像害怕着鬼魅一般的害怕着他遭人毒手，天天一大羣人跟着他。
有什麼用？不管誰跟着他，沒幾天，那些人就不見了，換上了新的一批不認識的侍衛，一直在換，一直在換。
他知道，總有一天，他也會被換掉。悄無聲息的死去……
所以，在大火燒起來時，他就知道，他的命運，終於到頭了。
不管什麼時候，縱使是最開始時有過一瞬間的驚恐，卻短暫的要命。真的，穆堯的一生，不管多無望，多悲慘，他從沒感受過徹底的絕望。最多是自憐的可笑……
直到這時候，這一瞬間……這一刻……這一秒……
七月，正式的，拒絕了他的存在。
他愛她……
可她卻不愛他。
甚至於，絕對不可能接受他，更不願意任他表達……
‘要麼，你就老老實實的收起你自私的愛，不要再在我面前顯擺。我們一起找到海上仙，我得我應得的，你老師所託我的，我亦算是完成了託付。希望老頭兒費盡心機去我們異世，託我過來助你到海上仙那裡，是能發生對你有好處的事情。也不枉你陪我一趟。亦或是，我陪你這一趟。’‘是的！要麼，你現在做個決定，如果這一路，你還會不停的逼我，向我表達你的在乎，或是說那些叫人聽着難受的話……那麼，海上仙那裡的寶貝，我不要了。’‘不要了！’ 再退一步，穆堯突然擡手，狠狠的揪向自己的心口……痛！
哥哥們一個一個的死去時，他疑惑過，迷茫過……但沒有心痛的反應。
大火燒起來時，他有過一瞬間的慌亂，但反應過來後，他就冷靜了……
師父救了他，卻告訴他，他命中犯孤星，註定一生孤苦……他沉默了好久，黯然的接受。那時候，亦沒有任何難受的感覺……
師父死了……他站在師父身前不遠處，呆呆的看着那個與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親人’，他只是最終一聲長嘆。縱使悲傷，卻沒有發生心，如此絞痛的事情。
縱使下山後，那麼多人向他表達好感，卻最終莫名死亡或是遭遇大災大難，不死亦傷，他都沒有過心痛的感覺，更多的，是歉疚。
心痛的感覺，是從認識七月開始，學會品嚐的。
今天……這一瞬間……是穆堯平生第一次品嚐如此直接劇烈的刺痛，好像有把刀，直接捅進了心臟般。
痛的，無法呼吸。
七月給他的選擇……是註定了結果的。
那就是，爲了能和七月繼續在一起，而再也不可以告訴她，他愛她！
瘋狂的深呼吸，穆堯緩緩點頭，愁盡眉心的悲痛，睜開眼，他向七月望去，虛弱之極：“自此起，我再不會爲難你。”
說完，穆堯一回身，踉蹌一步，突然扯開門，衝了出去……
屋外一遍漆黑，夜風嗚嗚哭泣，穆堯本就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影只是一晃而已，穆堯……消失在了夜色中。
無意識的上前一步，七月看不到穆堯了，莫名心一亂……愁眉，更上心頭。卻最終……她輕喘着的一嘆，緩緩揚手，輕落心臟。
這是怎麼了？
爲何……
會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