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
“婢妾給成嬪娘娘請安。”
錦貴人如今已經有七個多月的身孕了,見她來了,成嬪笑着招了招手,“妹妹務虛這麼多禮,快過來坐。”
錦貴人依言走近,慢慢坐了下來。
“瞧姐姐今個兒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方纔成嬪身邊的宮女珊瑚傳話讓她過來的時候,她這心裡便有了些疑問,只是成嬪沒開口,她也不好開口相問。
成嬪點頭笑了笑,錦貴人這話還真是說對了。自打被唐氏害的再無生育的可能,她在這宮裡的日子便是暗無天日。憑着自己這一宮主位,她原還想着把錦貴人肚子裡的孩子抱養在自己身邊。可皇后娘娘假孕被萬歲爺厭惡的消息傳出之後,她這心裡便生了幾分的忐忑。
宮裡的五個阿哥,除了二阿哥之外皆出於承乾宮。皇后娘娘如今又這般尷尬境地,爲了穩固自己的位置,少不得想膝下有個阿哥傍身。如此一來,她可是被動了。
她自問沒有什麼資格和皇后娘娘去爭,可她謀劃了這麼久,如何捨得把這一切拱手相讓。而且,即便皇后娘娘現在沒有這樣的心思,也保不準錦貴人自己生了別的念頭。畢竟比起皇后娘娘這棵大樹,她區區一個嬪位,又算得了什麼。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選擇背叛她而選擇皇后娘娘。
成嬪拿着手中的茶盞,輕輕的用茶蓋撇着上面的浮沫,意味深長的看了錦貴人一眼,她才道:“本宮若是沒記錯的話,淳貴人該是和妹妹一同侍奉萬歲爺的。不瞞妹妹說,本宮第一眼瞧着你們二人的時候,覺着淳妹妹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也很有心氣兒。原以爲在這宮裡會比妹妹走的更遠。”
錦貴人怔了怔,她知道這個時候成嬪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及淳貴人。這宮裡誰不知道,延禧宮主位小李佳氏根本就容不得淳貴人,完全沒把淳貴人當做這宮裡的妃嬪,過得日子竟是連她身邊的宮女若塵都不如。
想着這些,錦貴人臉色一白,莫不是成嬪娘娘在藉着淳貴人來警告她。
想着近來宮裡的形勢,這麼多的波瀾,錦貴人突然想明白了些什麼。皇后娘娘假孕被萬歲爺厭棄,這都幾日了萬歲爺連坤寧宮都沒踏入一步。難道成嬪娘娘以爲她會瞅着這時機來投靠皇后娘娘。
錦貴人心裡猛地一咯噔,急忙站起身便跪在地上:“姐姐請明鑑,婢妾如何會生了這樣的心思。婢妾豈是這種忘恩負義之人。婢女妾自入宮起,若不是有姐姐的照拂,如何會有肚子裡這個孩子。皇后娘娘固然是六宮之主,可婢妾卻是知道,在這宮裡想要過安寧日子,那便不能夠鬼迷心竅。假使婢妾肚子裡的孩子是個阿哥,那不過是皇后娘娘手中的棋子罷了。承乾宮皇貴妃娘娘可不是擺設,在婢妾看來着實是個厲害的人。婢妾如何捨得自己的孩子自小就被推到風頭浪尖上。”
說着,她有幾分哽咽道:“婢妾希望的不過是能夠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想想之前爲了儲位之爭被圈禁革爵的八爺,九爺。婢妾怎還敢那般大的野心。只希望孩子長大之後能夠做個閒散王爺,那已經是很好了。”
聽着這些話,成嬪不由得有些懵。錦貴人這態度,她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這宮裡竟然有人沒野心,只想着安於一隅,這真的是讓人難以置信。可瞧着她的神情,又着實不像是在撒謊。那麼可能性只有一個,要麼她太會裝,要麼她真的是無/欲無求。
成嬪暗暗嘆息一聲,意味深長的對着錦貴人道:“本宮倒是今個兒才知道,你竟然這般明白。雖然有句話說的好,富貴險中求。可你我都明白,你我這樣的家世如何能和皇貴妃娘娘還有皇后娘娘去爭,頭破血流之後只會是萬丈深淵。你若是信本宮,這孩子本宮必將視如己出,絕對不敢有任何的私心。”
說完,她緩緩站起身,扶着錦貴人站了起來。
不等錦貴人說話,成嬪又道:“本宮這幾日親自做了幾件小孩穿的衣服和鞋子。妹妹過來看看,可喜歡。”
錦貴人忍不住哽咽出聲:“姐姐有這番心思,妹妹斷不敢忘。”
坤寧宮
“主子,沒幾個月錦貴人便要生產了,那林氏不定有多得意呢。”
連嬤嬤這話的確是存着故意的,自打假孕事件之後,萬歲爺許久都未踏入坤寧宮了。她不圖別的什麼,她只是想着這坤寧宮有什麼能夠留住萬歲爺。
想了想,連嬤嬤便不由得把主意打到了錦貴人的肚子上。
這不管是個小公主還是個小阿哥,若是能夠抱養在主子的身邊。那萬歲爺可不得過來看孩子。這麼一來,主子可不就有機會了。她看的出來,萬歲爺如今是在氣頭上,才冷落了主子。可這個時候任由被萬歲爺晾着,就太被動了。
眼瞅着就要選秀了,宮裡若是進了新人,時機可就更不對了。
赫舍里氏被連嬤嬤說的一楞,這些日子她根本就沒工夫去管錦貴人。現在一想,她倒是真的對林氏高看幾分了。這宮裡不想讓錦貴人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的妃嬪肯定不少,可錦貴人如今還能夠安然無恙,這一切定是要歸功於林氏了。
林氏之前被唐氏算計的再無生育可能,可想而知她的防備有多深了。
之前,對於林氏抱養錦貴人孩子這事兒,赫舍里氏根本就不屑。不管她成功與否,和她根本沒有任何的干係。可現在仔細一想,她似乎覺着自己可以在這件事上加以利用。
見赫舍里氏這神色,連嬤嬤便知道她想到這點上了。
她恭敬道:“主子,要奴婢說啊,您就把錦貴人這肚子裡的孩子抱養在自己身邊。還怕萬歲爺不來。再說了,奴婢瞧錦貴人那肚子,八成是個小阿哥。到時候主子膝下有個皇子,也能夠穩固自己的地位。”
正要再說話,赫舍里氏卻是猶猶豫豫道:“雖然這主意不錯可本宮覺着還是太礙眼了。你不是不知道之前廢太子妃瓜爾佳氏被萬歲爺厭棄,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爲她心太大,想要抱養二阿哥弘曜。這畢竟氏皇子,若是被萬歲爺以爲本宮也不安分,可是得不償失。”
說到這裡,連嬤嬤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欠考慮了。可現在這困境,該如何解呢?
這些日子皇后娘娘沒少派人去查二公主落水一事,可那被割了舌頭的太監卻不小心落水身亡,早就拉到亂葬崗去了。這不,線索也斷了。
這正說着呢,只見太監小順子匆匆走了進來:“主子,找到了,找到了。”
連嬤嬤眼神猛地一凌,低聲訓斥道:“慌什麼慌,也不怕衝撞了主子!”
小順子卻是抑制不住欣喜道:“主子,方纔索大人派人來傳話,說是那福佑寺玄雲大師找到了。如今,已經被索大人壓在府邸的地牢了。”
赫舍里氏陡然色變,顫抖着聲音道:“可是問出什麼了?”
小順子一字一頓道:“主子您肯定想不到,這玄雲大師竟然是受兆佳氏指使,原本這事之後兆佳氏安排他去江南雲遊,沒想到纔出京城他便瞧出了些端倪,周旋多日這才僥倖逃命。這不,纔回京城,就被索大人給抓了個正着。”
赫舍里氏頓時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兆佳氏算計的。若是沒有今個兒這些話,她早就把這一切都歸結在李佳氏的身上了。可想而知,日後她肯定是視李佳氏爲眼中釘肉中刺,爲了和李佳氏鬥,失去理智。就如之前的廢太子妃瓜爾佳氏一般。
兆佳氏真是好深的心思,竟然一環扣一環,算計至此。
赫舍里氏真心不得不佩服。
“嬤嬤,扶本宮往乾清宮去,本宮今個兒就不信那兆佳氏還逃得過。”
啓祥宮
“什麼?竟然被他給逃走了!”
兆佳氏猛地一拍桌子,滿是憤怒道。
姜嬤嬤低聲道:“那些奴才只以爲玄雲大師即便是逃了,也斷然不會回京城送死。爲了不被老爺責罰,就來了個瞞天過海。沒成想,今個兒老爺得到消息,玄雲大師被索大人給抓走了。”
兆佳氏背後一陣陣冷風傳來,可還未來得及找到彌補的法子,便見外面萬歲爺身邊的德順公公來了。
“靜妃娘娘,跟奴才走一趟吧,萬歲爺如今已經在乾清宮等着了。”
乾清宮
諸位妃嬪皆聞着風聲來了。
李青菡瞧着皇后像是打了個勝仗的樣子,心裡忍不住一陣好笑。
兆佳氏這事上赫舍里氏的確是有功,可她怕是不瞭解兆佳氏的性子吧,她難道還寄希望於兆佳氏能夠招供一切,能夠把假孕一事給翻過去。
兆佳氏這人最是孤傲,如今她說出來是個死,不說出來,也是死。反正都是一死,她怎麼可能如了赫舍里氏的意。
要知道,兆佳氏可是從始至終認爲赫舍里氏搶走了她的皇后之位。
“靜妃,你可知罪?”
跪在地上的兆佳氏如李青菡所料,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根本不知道害怕爲何物。
見她這樣,赫舍里氏眉頭一皺:“怎麼?妹妹莫不是要把玄雲大師押上來才肯招?”
兆佳氏不屑的斜睨赫舍里氏一眼:“事到臨頭,我有何不敢招的。沒錯,我就是恨毒了你和李佳氏,憑什麼?憑什麼你們一個搶走我的皇后之位,一個卻搶走本該屬於我的恩寵。”
說到後來她竟是喃喃自語道:“我纔是先帝爺冊封的太子嫡福晉,可萬歲爺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給了我一個妃位。靜妃,靜妃……萬歲爺一開始就已經把我打入冷宮了。既然這樣,我還怕什麼?還有什麼可忌憚的。”
赫舍里氏很難相信兆佳氏竟然這般不配合。
頓了頓之後,她開口道:“兆佳氏,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從實招來。本宮興許會念在你……”
還未說完,兆佳氏便哈哈的笑了起來,那笑容竟是給人幾分詭異的感覺。
“怎麼?皇后娘娘您也怕了?您莫不是想把假孕的事情安在我頭上?”
赫舍里氏神色一僵,看着胤礽在一旁眉頭微皺的樣子,她低聲喝斥道:“休得胡說!”
說完,她站起身,緩緩跪倒在地上,道:“萬歲爺,請您相信臣妾,臣妾斷斷沒有這樣的心思。”
胤礽不耐煩的一把把手中的佛珠扔在桌子上:“靜妃兆佳氏,心思歹毒,即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赫舍里氏難以置信的看着胤礽,她突然有着一種悲哀。萬歲爺竟然連問都不問,就做了這般定奪。明顯的,是不信她的無辜了。
承乾宮
“萬歲爺,方纔您怎麼不讓皇后娘娘把話問完呢?”
李青菡輕輕給他捏着肩膀,淺笑道
胤礽伸手拉着她坐在他腿上,眼神有幾分陰霾,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些都無所謂。朕要的是一個皇后,一個謹守本分的皇后。”
李青菡很難相信這樣的話他竟然絲毫不猶豫的說出來。看來,他是藉着這事故意給赫舍里氏警告了。
難不成,是索額圖有什麼地方有範了什麼忌諱了嗎?
想了想,李青菡恍然大悟。
這事兒就出在那玄雲大師身上。赫舍裡一族再顯赫,也不過是萬歲爺的奴才,可索額圖竟敢私設牢獄,嚴/刑/拷/打。這真心是沒把萬歲爺放在眼中。
本來這事可大可小,可奈何赫舍裡一族功高震主,又出了箇中宮皇后,這事便變了味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