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撫上了那骷髏面具,語氣卻是輕佻了起來。
“想要看我的臉,等你什麼時候能要了我的命,我就給你看。”
他像是在說一個笑話,然而尾音卻透着幾分陰狠。
宋茗微一噎,心裡陡然升起了騰騰怒火。
非得這樣嗎?
呼延雲,我一定有辦法,讓你脫下面具!
宋茗微睜開了雙眼,身上也不抖了,她平靜地看向他的血色面具,道:“你,要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呵,我呼延雲一言九鼎。”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氣,就道:“我累了。”
呼延雲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就對外道:“燒點水來,乾淨的衣裳也拿來。”
宋茗微閉上了眼,她身上汗水和血水粘膩着,難受極了,卻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血止住了,她卻覺得眼前開始模糊,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阿雅進來了,端着一盆熱水走到了呼延雲的身邊。
她剛要拿起帕子給宋茗微擦洗,不知道爲什麼,她的手剛碰上宋茗微,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惱怒地不停踢着。
宋茗微難受地皺起了眉頭。
呼延雲道:“把衣裳和止血的藥粉都帶來,你可以下去了。”
阿雅愣了下,就低着頭出去了。
她把東西留下就走到了外頭,心裡生出了幾分猜測。
首領,竟是要親自服侍她?
呼延雲的手放在了宋茗微的肚子上,男人溫熱的手安撫了她腹中的孩子,宋茗微舒展起了眉,再次沉沉睡去。
溫熱的水擦拭着她的脖子周圍。
白色的衣裳解開,她身上空無一物,他眯起了眼,盯着宋茗微瑩白的肩膀,手輕了又輕。
帶將她身上都清麗乾淨了,他扶着她起來,換上了乾淨舒適的衣裳,他纔跟着倒在了她的身邊。
看着她脖子上包紮好的那塊,連呼吸都慢了下來。
如此安靜地,她不與他鬥生死,他不與她大發雷霆。
這樣的時刻,當真是難得。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發白的脣角,手指竟下意識地點在了她的脣上,細細地描繪出了她的脣。
手順着她的腰而去,攬上了她冰涼的手。
他蹙着眉頭,也不叫人了,只用他灼燙的胸膛將宋茗微擁入懷裡。
似乎這樣就能讓她暖和一些。
宋茗微嚶嚀喟嘆。
“允祀……”
呼延雲渾身一僵,卻沒有如白日裡那般狂躁和憤怒地將她丟開。
他低下頭來,看着她像是夢魘了一般,雙手胡亂抓着,眼裡落下了淚來。
“允祀,我在這……快回來。我好想你。”
這般眷戀,這般纏綿。
在她說出我好想你這四個字的時候,呼延雲渾身一震。
她洶涌的淚水溼透了他的上臂,這樣冷的天氣,衣裳一溼,便覺得被貼着的那塊皮膚像是要凍着了似的。
他卻沒有動,只有些不自然地拍了拍宋茗微的背,低聲道:“我在這。”
宋茗微嗚嗚哭着,一頭拱入了他的懷抱,像是找到了歸宿一般,從茫然無措出來的她,還有些許慌張,抱着他的雙手止不住地輕顫。
那一夜,呼延雲沒有其他任何動作,就這樣抱着她,給與她一個類似的懷抱,給予他能給的溫暖,讓她一夜無夢。
天亮了,他起身來,叫了阿雅進來。
“你一會兒去做一些補血的湯羹來,藥不要忘了提醒她抹上。”
阿雅看他僵硬着的右手,詫異道:“首領,你這手是怎麼了?”
凍了一個晚上,手又牢牢地被她枕着,自是發麻了。
他伸展了一下手,道:“沒事。”
他出了營帳,留下呆怔着的阿雅。
阿雅沒敢再有半分停留,就出去燒藥湯了。
她正在燒着藥湯之時,見蘇依前來,就笑道:“蘇依,你今日起這麼早?”
蘇依看了眼她的藥盅,笑了笑,目光看了眼那個營帳,道:“可有那大梁的消息?大梁王妃被關了第五天了,他們還沒人來交涉嗎?”
阿雅頓了下,抿着嘴的她沒有說話,心裡卻生了一個猜想。
就算大梁的人來了,首領怕也不會放人吧。
“阿雅,今天阿依環就要行刑了,我想要去替她說情。”
阿雅聽了這話,不由得點了一下頭。
“我也不相信阿依環殺人。蘇依,當初你從河邊將首領救起來,首領是記着你的情的,只要你去求情,阿依環說不定還是有救的。”
蘇依聞言,巧笑了起來。
“你相信阿依環的話嗎?她說是那個俘虜打暈了她。我懷疑,戰俘昨晚說謊了,阿雷說不定就是看到她和那個男人約好的什麼秘密,才殺了他的。”
什麼秘密?
不外乎逃離。
“那個戰俘到底和咱們首領是死敵,就讓他們兩個這般親密,阿雅,難道你不怕嗎?”
阿雅的心咯噔一跳。
是啊,昨天她在簾帳外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兩人明顯是不死不休。
蘇依看了眼那滾滾冒煙的藥盅,就道:“我去找首領了,看看能不能救下阿依環。”
阿雅看着蘇依離去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不小心被藥盅燙到,抽回手顫抖的她,低下頭來,看着那藥盅,手心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宋茗微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了。
她在牀上發着呆,重新計劃了起來。
她一定要把消息傳回大梁,她暫時不能回去。
阿雅進來了,她低着頭走向了宋茗微,道:“這是首領囑咐的,讓你吃點補血的東西。”
宋茗微聞着那藥的味道,眉頭不經意地蹙了起來。
“好,我會吃的。你先下去吧。”
阿雅忍不住盯着宋茗微看了兩眼,見她扶額,便退了下去。
宋茗微看向了那藥盅,清心訣一念,就看到了那徐徐冒起來的霧氣上,是一隻可怕毒蛇的虛影。
毒蛇在對着宋茗微吐着信子,似乎恨不得一口咬在宋茗微的身上。
宋茗微臉色微微一變,將那藥盅丟出了窗。
阿雅過了一會進來了,見不到藥盅,心便是一緊。
“阿雅,叫她出來吧,大梁的使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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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看向了牀上沉沉睡去的宋茗微,她到底喝了那個藥沒?
卻看着窗臺那密密麻麻的毒蛇,駭然大叫了起來。
阿根聽到尖叫立刻帶着幾個侍衛衝了進來,卻眼見着窗臺上的毒蛇,連忙讓人準備驅蛇。
蛇沒有進來,只在窗口那徘徊。
等蛇都被驅散了,阿根才臉色鐵青地看着那一個藥盅。
阿雅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許是這邊的動靜鬧地太大,正在和呼延雲洽談的黑鼠聽到了動靜就忍不住站了起來。
呼延雲聽得動靜是從宋茗微那邊的簾帳那傳來,就走了出去。
黑鼠緊隨其後。
見那一跳一跳毒蛇盤旋在藥盅之上,呼延雲轉頭就看向了阿雅。
阿雅顫抖了一下,低下頭來。
“奴婢……罪該萬死。”
此時,宋茗微從牀上起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呼延雲身後的黑鼠。
她快步走了上去,黑鼠一見到宋茗微,即刻跪了下來。
“屬下見過王妃。”
“起身。”
呼延雲讓人將阿雅帶走,私底下讓阿根好好盤查。
阿雅素來做事有板有眼,怎麼會如此衝動?
黑鼠一眼就看到了宋茗微脖子上的傷痕,當即就氣地臉色通紅。
他此次前來,本是想着與呼延雲討價還價,將王妃迎回去,卻看到王妃受傷,看那包紮的樣子,險些是要命的大傷口才是。
“呼延雲,你要五座城池,我能做主給你。今日前來,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平安帶走王妃。現在,咱們就可以簽下協議。”
宋茗微的呼吸都凝滯了起來。
不由得想要呵斥黑鼠。
邊疆的幾座城池接連淪陷,如何能說不要就不要。
當這江山是爲兒戲?
卻沒想到呼延雲說出的話,狠狠地將她震住。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迎娶你們大梁的王妃。”
什麼?
黑鼠臉色大變,一掌直直衝着他而來。
卻不想,他的武功套路卻像是一眼就被他勘破似的,竟是一招就被是呼延雲打了下來。
黑鼠一陣心驚。
這,怎麼可能?
他的武功都是主子親傳,講究快和刁鑽,這樣的一掌,從來都是瞬間擊潰對手,從來沒有一招就被人卸下的。
“這大梁的天下遲早都是我的,我的眼光不僅僅是那五座城池,我還要你們大梁最尊貴的女子,做我呼延雲的王后,回去告訴你們大梁的那些朝臣,若不答應,我一個月內就能攻下大梁的半壁江山,半年之內將大梁一網打盡。大梁現在可是百孔千瘡,一盤散沙,說不定不用半年就能拿下大梁。”
他頓了下,來到了宋茗微的身邊,拉起了宋茗微僵硬的手。
“但是,如果你們大梁主動合作,將宋茗微許配給我。那麼我保證,五年之內絕不侵犯大梁國土,給與你們休養生息的時間。”
宋茗微聽得渾身發涼,眼眶一點一點地紅了。
“無恥!”
她忍不住地揮手一巴掌還沒劈頭而下,就被他強硬地扣入懷中。
黑鼠氣地渾身顫抖,“你說過只要五座城池就會放了我們王妃。你出爾反爾,我們大梁軍士也滿是血xing,你以爲我們會乖乖就範!”
“呵。大梁軍士是不怕死,可大梁的朝臣就不見得了。來人,送客!”
一行壯漢對上了黑鼠,將黑鼠請了出去。
屋子裡很快就剩下宋茗微和呼延雲兩兩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