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哭得淚漣漣,唱段孝歌把你勸,老人已經歸了西,生生世世難再見,孝子不必太傷心,人的生死古難全,生老病死是常情,由他趕路赴黃泉。人的陽壽命註定,世上沒有不死人,勸你莫要淚滿腮,人的生死命安排,都說亡者歸仙界,是他少帶陽壽來……”
入夜,悽愴的孝歌聲響了起來,小惠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她從牀上爬了起來,跑到鎮南方的牀邊:“往裡擠擠。”鎮南方也沒睡着,他坐了起來,望着小惠:“害怕了?”小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他們這是在唱什麼?”鎮南方說道:“唱山歌,確切地說是孝歌,是給死者守靈的時候唱的。”
小惠皺起了眉頭:“是嗎?爲什麼昨天沒有唱?”鎮南方也啞然了,對啊,按照風俗應該在停靈期間每晚都要唱的,可爲什麼昨晚竟沒有聽到?小惠說道:“你聽得懂他們在唱些什麼嗎?”鎮南方點了點頭:“這是遊十殿,就是指人死以後下到地府,遊閻羅殿。”小惠跳上了牀,拉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雙腳:“聽上去怪瘮人的。”
鎮南方苦笑道:“這樣的氣氛自然是這樣的聲音了。”
說完鎮南方又沉默了。
小惠用腳輕輕踢了一下鎮南方:“說說,到現在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鎮南方說道:“不知道,等明天見到了巴音或許能夠從他的口中問出些什麼。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巴音的安全。”小惠說道:“要不你向黔州省國安局尋求幫助吧!”
鎮南方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現在我們沒有任何的證據,而且我們是以私人的名義來黔州的,就算是現在真的發生了案子,也只是刑事案,警察已經介入調查了,再去麻煩省國安局,他們會覺得我們小題大作的。”
鎮南方說的在理,小惠也不好再提,她把話題岔開了:“你說這個烏嘎是真的嗎?”鎮南方點了點頭:“是真的。”小惠問道:“爲什麼?昨天早上你都還說他的假的。”鎮南方說道:“沒有人敢撒這麼大的謊,就是徐警官也不敢,況且只要我們到鎮上調出戶籍檔案一看便清楚了,所以我相信這個烏嘎是真的。”
“可前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又怎麼解釋?”小惠追問道。
鎮南方閉上了眼睛,這個問題他也想了好久,終於,他緩緩地說道:“如果他是真的烏嘎,那麼那天晚上他應該不是故意想甩開我們,而是真的出了意外。”小惠說道:“可他爲什麼要帶我們繞遠路,爲什麼要說黃田村不通車?”鎮南方說道:“或許是想避開什麼人,或者說他已經意識到了危險,而想繞開,這也是他爲什麼不願意趕夜路的原因吧。”
小惠輕輕地說道:“假如說前天晚上和我們走失後他便遇害了,當晚村裡人便發現了他的屍體,緊接着一大早他們就來報案,我怎麼覺得這個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呢?那巴音說他曾經失蹤了好幾天又是怎麼回事?”
鎮南方說道:“或許是他發現了危險,便先躲了起來,直到我們和他聯繫上!可我卻無法解釋昨天發生的事情,其一,他們白天的時候爲什麼拒絕我看遺體的請求,雖然他們找了一個藉口,但我看得出那確實只是一個藉口。”
“其二,晚上的詐屍又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還沒搞明白,我試着問過幾個村民,他們都諱莫如深,包括那個做道場的王先生,當時說是他搞定了詐屍,可問他什麼他都只是說不知道。就好象詐屍體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鎮南方也用被子蓋上腳,他的腳不小心碰到了小惠的,小惠瞪了他一眼,他尷尬地笑了笑:“第三,就是虎姑的死竟然就在詐屍的時候發生了,村裡發生了白事,應該說虎姑是最忙碌的,可昨天下午到晚上她竟然都不在烏嘎家,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讓她離開了?還有就是死的到底是不是虎姑,這也要等警方的屍檢報告出來才知道。”
“吱!”鎮南方聽到隔壁有響動,象是開門的聲音。他看了看錶,已經是十一點多鐘了,他對小惠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悄地下了牀去,把門輕輕虛了一條縫,他看到了花妹,花妹穿着一件紅色的小背心,一條白色小碎紅花的短褲,踏着一雙布拖鞋,站在臺階上。鎮南方開門的聲音好象驚動了她,她扭着向這邊看了過來。
鎮南方的眼神和她的碰到了一起,鎮南方打了個冷顫,花妹的眼神中好象充滿了怨毒,那眼神不應該是一個孩子擁有的。鎮南方正想出聲說什麼,他發現花妹其實並沒有看到自己,因爲花妹已經走了,她沿着右廂房的牆角向屋後走去。
她走得很慢,那步伐很是機械,鎮南方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很象一個被牽線的木偶。
鎮南方忙穿上鞋子,帶上了槍,對小惠說道:“快起來。”小惠問道:“出什麼事了?”鎮南方說道:“花妹!”小惠也跳了起來,穿上鞋,兩人出了房間。
二黑就躺在臺階上,聽到動靜身子立了起來,見是鎮南方他們出來,又躺了下去。這兩天混熟悉了,也不象剛來那會,進進出出都要叫喚。
鎮南方順着花妹離開的方向追去,屋後是一片小樹林,林子裡漆黑一片。小惠取出手電,讓鎮南方給攔住了:“別用手電,就這樣跟上去。”兩人還能夠看到不遠處花妹那弱小的身影,木然地,緩慢地行進着。
接着,花妹便改變了方向,花妹走得很慢,鎮南方他們倒不擔心會跟丟了,反而是擔心跟得太緊容易讓花妹發現。
越走鎮南方越覺得奇怪,就連小惠也發現了不對勁,伸手握住了鎮南方的手。花妹竟然是向巖洞的方向走去。這大晚上的她一個小女孩去那邊做什麼?鎮南方也開始有些害怕了,他想起花妹剛纔那怨毒的眼神。
大約走了近一個小時,花妹站在了存放棺材的巖洞外面。她的眼睛四下裡看了一圈,然後向着那具正應伏着,卻平放着的棺材走去。
鎮南方和小惠躲在暗處,藉着微弱的月光注視着花妹。一陣山風吹過,小惠感覺到頭皮發麻,她握着鎮南方的手用上了力,鎮南方哪裡經受得住,差點叫出聲來,趕緊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嗚嗚……”悽慘的哀嚎聲傳了出來!那聲音在這樣的暗夜裡是這樣的清晰,而發出這聲音的人竟然是花妹,她的眼神還是那樣的空洞,但臉上卻掛着淡淡的笑,小惠忍不住了,她想要衝出去,她想抓住花妹問個明白,鎮南方一把將她拉住,搖了搖頭。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花妹叫一陣歇一陣,斷斷續續地持續了近一個小時。
這時樹林裡傳來了零亂的腳步聲,一定是有人聽到了哀嚎跑來了,而且來的人不只一個。鎮南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花妹,只見花妹突然轉身便跑,她奔跑的速度很快,還是繞着道跑的,向着來時的方向。
鎮南方可不想讓村民們撞見,他握了下小惠的手:“走!”
回去的時候他們根本就追不上花妹,小惠有很多問題想問出來,但她也知道不是時候,今天晚上的事情又一次讓她震驚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哀嚎聲竟然是花妹這樣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發出來的。
鎮南方的面色凝重,他彷彿想到了什麼,可他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麼。
兩人終於憑着記憶回到了烏麻的家門口。
他們看到了銀花,銀花正蹲下身子,緊緊地抱住花妹。見到鎮南方和小惠回來,銀花問道:“你們去哪裡了?”鎮南方微笑着說道:“我們聽到奇怪的聲音,一時好奇就跑去看了。”銀花皺起眉頭,盯着鎮南方的臉,半天沒有說話,她好象是想分辨出鎮南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鎮南方走上前去:“花妹,還沒睡覺啊?”花妹眼中的怨毒已經沒有了,一雙眼睛看上去清澈明淨,和很多小孩子一樣,回覆了天真爛漫。鎮南方看了看她的鞋子,還是一雙布拖鞋,只是看上去很乾淨,再看看自己和小惠的鞋子上已經滿是泥濘,鎮南方笑了,望向銀花:“明天是週末不用去學校吧?”
銀花說道:“是的,明天后天休息。”鎮南方說道:“那就帶着花妹和我們一起去縣城玩玩吧。”銀花還沒有說話,花妹高興地跳了起來:“好啊好啊,我好久都沒去過縣城了。”鎮南方望向銀花,銀花點了點頭,然後輕輕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說完帶着花妹進屋了。
鎮南方和小惠回到屋裡,小惠終於忍不住問道:“南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鎮南方說道:“小惠姐,你覺得花妹真是那個哀嚎的人嗎?”小惠說道:“難道不是嗎?你不是親眼見到了嗎?”鎮南方點了點頭:“是的,我是親眼見到了,可是我還是不相信花妹就是那個人。”小惠問道:“爲什麼?”
鎮南方說道:“一來她根本不可能挪動得了棺材,二來她爲什麼會這麼做?”小惠說道:“那今天晚上的事情又怎麼解釋?”鎮南方說道:“我還不知道,不過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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