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直都有聯繫?”曹婷的詫異的問。因爲周帆走之前對她說,在他還沒有適應A國那邊的生活之前暫時不會和她聯繫,再加上她每次發過去的E-Mail也都沒有得到任何迴音,所以,她一直以爲他還處在A國的適應期內,暫時還不想和任何人聯繫……
卻沒想到……
原來他會和袁老師一直保持着聯繫。
可是,他換了郵箱爲什麼不告訴她呢?
“是啊。”袁夏說,“周帆經常在網上跟我聊他學習方面的問題,也常常會提到你。你們交往的事情也是我因爲好奇,旁敲側擊好不容易纔問出來的。上個星期,我把你最近的情況告訴了他,然後他第一次打了電話過來和我聊了很久。”
袁夏頓了頓,才微笑着繼續說:“周帆跟我說他很感謝你,他說他知道當初你之所以會答應和他交往只是爲了不讓他難過。他還說希望你不要因爲他而給自己壓力,他希望即使和你做不了男女朋友,也可以繼續做好朋友。”
轉述完周帆在電話裡所說的話,袁夏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曹婷:“這是周帆讓我轉交給你的。”
曹婷拿着信,心裡百感交集。在驚訝於周帆敏銳的洞察力和那麼長久的不動聲色以外,也感覺好像是忽然卸下了什麼,解開了什麼,整個人似乎都因此而輕鬆了不少——並不是因爲覺得周帆對自己而言是負擔之類什麼的,而是因爲那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的、在她看起來有些殘忍的事實,沒想到卻早早的就由對方洞察了,而且還先說了出口。所以,她纔會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曹婷,宇文哲他會讓你想到第二個周帆嗎?”袁夏再度擡出了先前的話題。
曹婷認真的想了想,點頭:“會。”
“是因爲宇文哲也和以前的周帆一樣,老是喜歡擺出一副‘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和人相處’那種距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嗎?”袁夏又問。
曹婷搖了搖頭:“不是的,袁老師。我只是覺得他和周帆一樣,身上都帶着……帶着一種……”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那種感覺,斟酌了很久,纔不太確定的說:“一種……受傷的氣質。”
“受傷還有氣質?”袁夏聽得有些霧水。現在的中學生的思維想法好像都有些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以內了?難道自己和學生自己有了代溝?!
“那只是我的一種感覺而已,並不是很重要的問題。”曹婷說,“袁老師,請恕我冒昧的問一句:宇文哲他……是不是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作爲畫手的曹婷,對周圍人物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力:在宇文哲的身上有着和周帆一樣的孤寂的氣質色彩。因爲害怕自己再受到傷害,所以寧願選擇不靠近所有人,所以躲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學會用冰冷來建造防禦的圍牆——這是標準的想逃避的孩子般的心態。
“曹婷,你一直以來都很聰明。”袁夏從側面回答了曹婷的問題。
她問:“你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一開始才答應替他補習的嗎?”
“不是。”曹婷搖了搖頭,“這個猜測其實也是在最近纔有的,一開始並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如果早知道的話……
“袁老師,”她忽然擡起頭,說:“我可不可以收回對您的承諾?我能不能不再給宇文哲繼續補課?”
“爲什麼?”對於曹婷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袁夏着實覺得有些意外,她猜測的問:“你覺得自己應付不了宇文哲?”
“有一點。”曹婷誠實的說,“宇文哲他……和周帆有很不一樣的地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和宇文哲在一起總是會不自覺的緊張,心情也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行爲舉動左右,而這些,在以前和周帆一起相處的時候,都是從來沒有過的。
袁夏有些失望,也有些無奈:“曹婷,老師希望你能幫到宇文哲。”
曹婷又不自覺地開始捏衣角。
她能感覺得到,宇文哲確實是需要幫助。雖然他總是一副什麼都不屑、什麼都不在意、似乎什麼都打不倒的堅強的樣子,但是……但是她在看着他的眼睛的時候,總是會聽到他的心底不自覺的在求救的聲音——雖然不知道他是因爲什麼事情而在求救,但是,宇文哲的確是個需要得到別人幫助的人,這個事實,並是沒有錯的。只是……
沉默了片刻,曹婷對袁夏笑了笑,說:“袁老師,其實,我覺得,宇文哲真正需要人幫助的地方並不是他的成績,而是他的心。他需要有人去幫他打開心裡的那把鎖——這個道理,我相信袁老師您一定也是知道的,對嗎?”
頓了一下,曹婷繼續說:“比我更適合去解開宇文哲心結的人,是紫蓮。袁老師,我相信,紫蓮一定可以幫宇文哲把所有的成績都提上去的。”雖然這樣可能會讓紫蓮累一點,但是,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在班級裡面,除了楊楓以外,能夠讓宇文哲另眼相看的人,好像也就只有紫蓮了吧?
對於曹婷的話,袁夏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她只是用一雙似乎已經洞悉了所有的眼睛,看着曹婷,輕聲地問:“曹婷,你在逃避什麼呢?”
曹婷不自覺地抿了下嘴脣。
袁夏嘆了口氣,又說:“曹婷,其實宇文哲和周帆最大的區別,並不在於他們,而是在於你自己的心,對嗎?你對周帆最多隻有兄長和同窗的感情,但對宇文哲,你覺得已經超出了掌控之外了,對嗎?”
從辦公室裡出來,曹婷並沒有回教室,而是去了操場。坐在操場的鞦韆上,她拆開了周帆給她的信。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這節課學校並沒有安排哪個班級上體育課,所以操場上幾乎沒有什麼人。曹婷拆着信,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一向被家長、老師誇讚爲乖寶寶的她居然逃課了……
袁夏的話又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曹婷,我擔任7班的班主任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古板級的傳統教師。對於早戀這種事情,我當然也不會一票的就給予你們否決,畢竟我曾經也做過學生。況且,你們都已經這麼大了,應該已經能夠懂得什麼叫做‘權衡輕重’,什麼叫做‘兩者兼顧’了。但是,曹婷你要明白,我的‘不反對’是建立在你們自己要對自己負責的基礎之上的。也就是說,絕對不能因爲早戀而影響學業,甚至是生活——你最近這段時間的情緒真的讓老師很擔心。所以,曹婷,如果在你心裡的某些情感是連你自己都覺得不該有的,那就趁早的讓它淡掉吧。”
連你自己都覺得不該有的感情……
曹婷拆信的手抖了抖:袁老師是在暗示自己喜歡上了宇文哲嗎?她黯然失笑:這怎麼可能呢?袁老師一定是誤會了什麼了吧?
懷着複雜的心情,曹婷展開了手中的信。
“小婷:
好久不見。
我現在已經基本適應了A國的生活。
這麼久沒有聯繫你,希望你沒有生氣。
其實來到A國以後,我一直都有和袁夏老師聯繫,向她請教學習方面的技巧和方法。來A國之前我答應過你的,不管在哪裡發生什麼事情都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學業開玩笑,這一點,我一直都有做到,所以,你不用因爲這個而爲我擔心。
當然,我聯繫袁老師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帶着私心,想從她那裡知道你的所有消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上個星期,我聽袁老師說,你最近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好,我很擔心你,我甚至猜想是不是因爲我的緣故給你造成了困擾。
事實上,我一直都知道你當初答應和我交往並不是因爲你也喜歡我,而是,你不想傷害我——你總是那麼善良,善良得不會爲自己着想。
而我……明明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卻一直選擇不挑破,反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利用你的善良把你留在了我的身邊——小婷,當初那麼自私的我,一定讓你很困擾吧?
對不起。
其實,在決定來A國的時候,我就已經說服自己放棄你了。所以,我纔會說出“在我還沒有適應A國這邊的生活之前暫時不會和你聯繫”這種話。所以,我纔會不迴應你所發給我的那些郵件。
我以爲我的不迴應會讓你明白我的放手,但袁老師說,女生的心思是比較複雜的,不說清楚的話,你們就永遠只會鑽牛角尖,所以,我最終決定寫這封信給你。
小婷,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喜歡你。所以,我不希望你因爲善意的同情而勉強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找到屬於你自己真正的幸福。
而我們,即使不能再做男女朋友,我也希望能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S市那邊的天氣應該已經開始轉涼了,你那麼容易生病,一定要記得多穿一點衣服——你看,自從認識你以後,我都快變得像我媽一樣羅嗦了。
對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笑容總是會讓你身邊的人即使在寒冬離也感覺到溫暖。所以,打起精神來!我喜歡的小婷,可不是那種精神不振的女生。
好了,不多說了。信紙的背面是我的手機號碼和新的郵箱地址,歡迎你隨時聯繫我。
希望你每天都能過得幸福快樂。
想念你的:周帆
小心翼翼地合上信紙,曹婷用手背擦了擦已經開始泛紅的眼睛。能收穫周帆的友誼,她覺得既慶幸又欣慰。
周帆希望她幸福,她對他的希望,也是一樣的。
翻過信紙,她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