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在柯彥甫面前哭，尤其是在回憶自己的過去的時候。
“後來我終於熬到了畢業，我以爲我解放了，我自由了，我可以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找一個愛我的，我愛的人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惜我姨媽的貪婪把這一切都打破了。”李芥末低下頭，她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了。
柯彥甫說道，“這麼說，你第一次愛的人是鮑曉敏咯？”
李芥末擡起頭看着柯彥甫，淒厲地笑着，說道，“算是吧，可是我清醒了，這只是一個錯誤的迷戀而已，是我從小缺愛，所以我會把他對我的好當做是一種幻覺，我醒悟了，愛情其實是一件我永遠也買不起的奢侈品。”
“不是啊，你現在不是已經擁有了麼？”柯彥甫脫口而出道。
“現在？擁有了愛情？”李芥末問道，“你在胡說什麼？”李芥末背對着柯彥甫，痛苦的往事將她緊緊包圍着，她喘息不過來。
柯彥甫走到了她身後，說道，“我交往了那麼多女生，但是我第一次真正產生了想要跟她結婚生孩子的念頭，是遇到了穆心媛。”
我操，你他媽會不會聊天啊？老孃正鬱悶呢，你又給我說起這個噁心的人來了！李芥末頭也不回地甩了一句，“那你去把她追回來啊，跟我說了頂屁用！”
李芥末氣鼓鼓地朝前走着，柯彥甫快步在後面緊跟着，倆人在操場上一前一後地走着。
“可是正像你說的一樣，我也清醒了，那也只是我的一個錯誤的幻覺而已，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還是相信愛情。”柯彥甫說道。
李芥末的心被刺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低着頭，看着自己的倒影跟柯彥甫的倒影分離，重合，分離……
“是，你條件那麼好，就算你到六十歲，你還是會遇到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的。”李芥末淡淡地說着。
“我去，你會不會聊天，我六十歲還去找嫩草吃，我是有多飢渴啊？”柯彥甫笑道，隨即指着前面的草地說道，“你們學校的草坪還不錯，我們坐會兒去吧！”
“不行，草坪不可以踩踏的。”
“那我們坐邊上吧，那總可以了吧！”
李芥末默默地走到了草坪邊上，在水泥邊緣上坐了下來。
“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挺討厭你的，我覺得你跟那些物質性的女生一樣，也是爲了錢而來。”柯彥甫說道。
“你後來也不討厭我啊？喏，我後腦勺上的疤，這輩子就這樣了，還好我不是尼姑。”李芥末淡淡地說着，曾經刻骨銘心的痛，現在提起來已經沒那麼難受了，時過境遷，或許有些東西會變淡吧！
柯彥甫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慚愧，“那個……我喝醉了，對不起啊！”
第一次聽柯彥甫跟自己說對不起，李芥末苦澀地笑了笑，“沒什麼，我姨媽拿了你們家那麼多錢，這一下也不算什麼，不是賣個腎也才五十萬麼，我這一下也值了。”
這一次柯彥甫沒笑，心裡澀澀的。
“後來我慢慢發現你其實挺好的，很單純的一個女生，只是脾氣差了些，品味也差了些。”柯彥甫說着，又趕緊解釋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可別生氣啊！”
李芥末乾澀地笑笑，說道，“要是我從小也含着金鑰匙長大，養尊處優，我也可以溫柔，有品味，一個人的生活很安逸，她自然是沒什麼可以發脾氣的，她自然會變得溫柔，至於品味，那都是用錢砸出來的，對於我這個從小就沒穿過幾次新衣服的人來說，沒資格談品味。”
柯彥甫皺眉說道，“你聊天怎麼都是這種格調？太陰沉了，不可以說一些歡樂的麼？”
“你要是經歷過這些，你就知道了，歡樂不是可以裝出來的。”李芥末低頭看着腳下的螞蟻，心情變得很是複雜。
柯彥甫無言以對，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或許，她並不需要安慰。
“我以前的感情都是一見鍾情，不，一見傾心式的，其實那只是曇花一現而已，不長久的，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從最初的相互愛慕，相互欣賞，到彼此厭惡，跟你不一樣，是日久生情，從一開始的厭惡到現在的愛慕，我想是靠譜的。”柯彥甫認真地說道，他側臉看着李芥末，發現李芥末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欣喜，但是李芥末的臉確實很平靜的。
“我發現你說話還真的像寫劇本，一套一套的，沒什麼日久生情，是你的錯覺，你相信你的直覺，第一次見到我的感覺，就是你以後的感覺，我們終究是走不到一起的，因爲我們這二十幾年，走了截然不同的路。”李芥末望着遠方漸漸落山的夕陽，心裡盪漾起一股揪痛。
柯彥甫苦澀地笑笑，問道，“那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你是說五年之後嗎？”李芥末問道，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些遲鈍了，要是以前說起將來，她馬上就可以反應過來，說的是五年之後。
李芥末想了想，說道，“我會跟我爸住在一起，好好地孝順他，彌補這二十幾年來缺失的孝順，然後領養一個孩子，將他好好地養大成人，我不會要求他以後要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我只想要他平安快樂，別那麼多的煩惱和挫折，千萬不要跟我一樣。”
柯彥甫深深呼出一口氣，可是心裡還是那麼沉重，“你覺得沒有爸爸，孩子會幸福麼？”
李芥末笑着看着柯彥甫，說道，“我就是啊，我又當爹又當媽，不行嗎？”
“你不打算找個男人？”柯彥甫問道，“那你解決生理需要怎麼辦？”
李芥末氣得打了柯彥甫一下，剛纔還很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被撕開一個口子，“我都忍受了二十多年了，我還不能繼續忍受下去嗎？我不想再奢望愛情了，一個人挺好的。”
柯彥甫再次深呼一口氣，問道，“那麼，假如我們生了一個孩子，你會來看他麼？”
“不會。”李芥末很果斷地搖頭，“我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一個那麼平庸的媽媽。”
“好狠心。”柯彥甫皺眉說道。
李芥末笑道，“不會啊，我相信你們會給他找一個完美的媽媽的，有些事，永遠埋藏在心中最好。”
柯彥甫揉着頭髮，無奈地垂下頭，喃喃地問道，“剛纔說這些都是你的心裡話麼？”
“是。”李芥末毫不猶豫地說道，她馬上想起了剛纔柯彥甫驕傲地對自己說的那些情事，心裡馬上覺得很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