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瑪卡來到洛夫古德家時,謝諾菲留斯正在廚房那邊爲當天的午餐做準備,而盧娜則在小小的餐桌上擺好了三副餐具——瑪卡已經通知了他們自己會過來。
“午安,瑪卡。”盧娜聽到壁爐那邊有動靜,卻不慌不忙地將餐盤都擺好了,這才轉過身來平靜地道。
“嗯,午安盧娜!”瑪卡看着眼前這個神情恍惚的少女,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慨——她果然一點兒都沒變。
“有段時間沒見了,還好嗎?”盧娜用輕飄飄的語氣說着,彷彿這不是禮節性的問候,而只是隨口一說。
瑪卡不客氣地往旁邊的沙發上一坐,笑着點了點頭:“還不錯,你呢?”
“不知道……或許還行吧。”她歪着腦袋,似乎真的在思考最近的情況。
這會兒,謝諾菲留斯也擦着手往這邊走了過來。
“歡迎來這兒一起過聖誕節,我的小讀者。”他高興地道,“最近幾期看了嗎?我寫了很多關於彎角鼾獸的論述,讀者們的反應都不錯!”
“哦,是的!那真是太棒了,一會兒您可以再和我說說。”瑪卡當然沒看,他哪有那閒工夫。
雖然謝諾菲留斯每一期都會讓貓頭鷹給他帶一本,一次都沒有漏掉過。
“好的好的,當然!但是先來吃午餐吧,已經準備好了。”謝諾菲留斯說,“等過了聖誕節我會比較忙,你知道的,《唱唱反調》年末特刊——我準備了很多有趣的內容。”
他將瑪卡拉到餐桌前坐下,給瑪卡盛了滿滿一碗濃湯。
“……所以聖誕節後,你代我陪盧娜去麻瓜的大城市逛逛吧!”他說,“我記得你說過,你對麻瓜很熟悉,我想總比我要強。”
“哦,當然可以!”瑪卡點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盧娜一直想去看看麻瓜的生活方式——她對我給她買來的麻瓜裝飾品總是非常喜歡。”謝諾菲留斯看着自己的女兒,眼中流露着寵愛的光芒。
盧娜側過頭,將耳朵上掛着的甜櫻桃耳環露給瑪卡看。此時的她,帶着一絲朦朧的笑容,大眼睛忽閃忽閃着,看起來確實很高興。
午餐還在繼續,瑪卡一邊和麪前的父女倆悠閒地說笑着,一邊斷斷續續地思考着麻瓜與巫師之間的分界線。
在仍由純血巫師作爲主要組成部分的魔法界,巫師與麻瓜的界限依舊分明。哪怕在很多先賢的努力下,魔法界已經出現了許多極爲優秀的麻瓜巫師,可根深蒂固的區分理念卻始終牢牢地紮根在大部分巫師的心中。
對此,瑪卡並沒有太多想法,只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平靜生活。他有着身爲一個普通人的自覺,就算成爲了一個巫師,那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巫師而已。
那些複雜而又麻煩的事情,就全部交給像鄧布利多那樣偉大的巫師去解決就好。
“盧娜,到時候我們先去哪兒好呢?我覺得——”
瑪卡拋開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臉輕鬆地和盧娜商量起節後行程來。
在洛夫古德家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這多半和盧娜的性格有關。和她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容易被她那天馬行空的思維所影響,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空靈了起來。
和盧娜在一起的時候,瑪卡已經不再約束起自己的感性了,因爲在盧娜這裡很難找到悲傷。兩人常會因爲一些有趣的小事,而笑得直不起腰;也總會在獨特而愜意的環境中,無聲地享受這份平靜。
迷迷糊糊之間,聖誕節前夜已經悄然降臨。
謝諾菲留斯正在二樓工作間裡忙碌着,瑪卡和盧娜則跟昨晚一樣,並肩靠在屋子的外牆上仰望着無盡夜空。
最近的夜晚星星很少,大多都被一層薄薄的雲給遮去了。一輪朦朧的下弦月在天壁上時隱時現,將銀輝遍灑整個山坡。
“媽媽將她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了我,作爲我的名字。”盧娜擡頭看着月亮,安靜地笑着,就好似只是在和別的什麼說話,而非坐在她身邊的瑪卡。
瑪卡點了點頭,也不管盧娜看沒看見。
“你呢?”盧娜問,“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瑪卡笑了,笑得不明所以,可盧娜卻一點都沒在意。
“我自己起的,我本來就叫這個名字,”瑪卡說,“一直都是。”
“那也不錯。”盧娜道,“媽媽常說,巫師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個人的生命軌跡——從哪裡來,又將會去哪兒。”
瑪卡聞言停止了發笑,他擦擦眼角的淚水。他甚至都搞不清,那究竟是高興的?還是悲傷的。
“是啊!它代表了從哪裡來,或許也會告訴我們到哪裡去……”
次日一大早,洛夫古德家被貓頭鷹圍攻了……
大量各種毛色、各種品種、各種體型的貓頭鷹亂糟糟地停在了屋子前面的草坪斜坡上,因爲屋頂和窗沿早就被其他貓頭鷹站滿了——他們都是來給瑪卡送聖誕禮物的。
瑪卡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這麼受歡迎,按說平時根本沒幾個人會來和他說話啊?
當睡夢中的瑪卡被一連串的啄擊聲吵醒以後,瑪卡急急忙忙地趕出來,將大大小小的禮物全都弄進來,堆放在了盧娜家那間小小的客廳裡。
這時,睡得半夢半醒、比平時更顯迷糊的盧娜,穿着她那身紅綠相間的格子睡衣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瑪卡,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嗎?”她半睜着雙眼,手裡舉着一個小小的信封含糊地問道。
“是啊!打開看看吧!這是我今年送出的聖誕禮物中,耗時最久的一樣了。”瑪卡樂呵呵地道,“聖誕快樂,盧娜。”
“那我的禮物呢?我的禮物呢?”一旁的謝諾菲留斯此刻就像個孩子一樣,興沖沖地朝瑪卡問道。
“馬上就到。”瑪卡臉上的微笑更清晰了。
“唔……嗯,這是什麼?”盧娜輕輕撕開了信封的封口,從裡面抽出了一張擠滿了細小字母和符號的薄薄的卡片來。
“這是一條咒文,”瑪卡說,“就是那條在試驗時出錯的咒文,我把它解析完成了。”
根本不用明說,在場的父女倆都立刻明白了——這就是那條讓盧娜失去了母親、讓謝諾菲留斯失去了妻子的咒文!
父女倆互相對視一眼,都發現對方的眼眶有點溼潤了。
瑪卡是對的,他們根本不會對這條咒文產生恨意——他們不恨任何人或者物。他們對這條咒文所擁有的感情,只有遺憾。
盧娜的母親,潘多拉·洛夫古德是一個極爲熱愛試驗符咒的人,因爲試驗出錯的突然性,她臨死前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而這條咒文,幾乎就成爲了她的唯一遺願。
當謝諾菲留斯將亡妻下葬時,他將她的試驗筆記和她一同葬在了墓穴中,希望這樣能讓她在那未知的地方,繼續做她最喜歡做的事情。
卻未曾想,當時就在現場目睹了全部過程的盧娜會將它牢牢地記在心裡;更沒想到的是,瑪卡甚至僅憑盧娜對事發現場的隨口描述,就默默地將咒文找到並解析完成了。
對於盧娜父女倆,瑪卡的這份聖誕禮物,甚至要比其他任何東西都要來得珍貴。
“……謝謝你,謝謝你!”謝諾菲留斯的嗓音很明顯地在顫抖。
而盧娜更是睡意全消。她一言不發地朝瑪卡走來,用力地抱住了他,久久都沒放開。在視線交錯的瞬間,瑪卡敏銳地發現:此刻的盧娜,完全沒有了往常那般的恍惚,那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堅定。
良久,當兩人分開時,盧娜手捧着那張薄薄的卡紙,神情又變得朦朧了起來。那景象彷彿在告訴瑪卡,他剛纔所見到的只是錯覺而已。
“好了盧娜,來幫我一起拆禮物吧!讓我們瞧瞧,到底都是誰送的,我可不記得我交了那麼多的朋友!”瑪卡笑着道。
當晚,謝諾菲留斯準備了大量的食物,烤肉、烤火雞、肉滷蘸碟等等一應俱全,簡直就像是將平日裡節約出來的份都用在今晚了。
當然了,洛夫古德家的各種特色食物更是五花八門,樣樣都有,看得瑪卡一陣眼花繚亂。
他們放開了肚皮大吃大喝,時而高興地歡呼,時而呢喃低語。在氣氛達到頂點時,平日裡不怎麼喜歡舞蹈的盧娜甚至都拉着瑪卡跳了段舞。
這一場僅有三個人的聖誕晚宴,交織在他們的歡笑聲中,直至深夜……
第二天黎明時分,天剛微微透亮,謝諾菲留斯施展隨從顯形,將兩人帶到了普利茅斯郊外的墓地中。
瑪卡靜靜地站在旁邊,看着盧娜將那張寫滿了解析公式的卡片點燃,在她母親的墓碑前一點點燃燒殆盡。
直到此時瑪卡才從謝諾菲留斯口中得知,盧娜的母親潘多拉的故鄉,竟然就在離此處不遠的一個麻瓜小村莊裡。
瑪卡看着蹲在墓碑前的那個有些孤獨的小小背影。
那頭瀑布般及腰長的淡金色柔軟長髮,在剛剛升起的朝陽中,再次顯現出一層美麗而純真的光暈來。
“呼神護衛。”
瑪卡心有所觸,他默默注視着眼前的少女,口中喃喃自語間,周身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銀白色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