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王和鄭曉楠，就在旁邊不遠處，靜靜看着堂上所發生的一切。
“大王，我估計夏校尉怎麼都想不到，今天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看他人都在堂上看傻了，顯然是猝不及防啊！”鄭曉楠就在樑王身邊，笑着說道。
“是啊，本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任誰都會手足無措，他哪裡知道，羊勝這人早就和我們通過氣了，只要許以足夠的好處，世上難道還有錢辦不成的事情？羊勝這人雖然會死，但是他身邊的人總還要活着不是？只要人活着還有牽掛，我就有辦法讓他們怪怪的地聽我們的話，這次一定要讓他吃一個大大的苦頭纔是。”說完，樑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迎來身邊的人一片異樣注視的目光。
“大王說的是，年輕人畢竟還是太嫩，怎麼會是大王的對手？”鄭曉楠漠然看着發生的一切，說道。
“其實這個人說起來也是一個可造之材，難怪皇上把這麼多事情都交給他去辦。只是，年輕人畢竟就是年輕人，沒有經歷過挫折，永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纔會盲目自信、自負，這雖然沒有什麼不好，但是總歸是經歷太少，有時候就顯得掣肘，還得要多吃點苦頭纔好。”樑王現在的心情還算不錯，還有閒情在這裡指點江山，對蕭明評頭論足。
“大王教訓的是。”
……
“什麼，你說幕後主使竟然是夏校尉？”田叔的表情一變。
不單是田叔的表情起了變化，在堂上的其他人也都是大跌眼鏡，這麼也猜不到，竟然事情會這樣發展下去。
“沒有錯，夏校尉私底下把袁盎和竇嬰到太后那兒想要勸太后改立膠東王爲太子的事情告訴小人，並告訴小人，只有把袁盎殺了，才能夠保證樑王能順利坐上太子之位，不會被這些奸臣矇蔽。”羊勝回答道。
蕭明就在堂上，腦中想了很多很多，從事情發展開始到現在的堂上受審，一一在腦海中像幻燈片一樣放映。
羊勝這句話，無疑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把蕭明給生生驚醒，讓蕭明把事情的脈絡重新梳理清晰。
原來按照蕭明的計劃，讓羊勝承認罪行的時候，順便把樑王這條大魚給拖下水，本來這件事情就再明白不過了，羊勝刺殺袁盎，這件事情本就有樑王的影子，這件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苦於沒有證據，這件事情一直就這樣拖着。
蕭明於是才命令田蚡來炮製出一份“罪證”出來，這樣，就相當於把大家在心裡藏得很深的那個想法給展示在明面上。按照蕭明的理解，就算是知道這個罪證可能是假的，樑王應該也不願意去冒這個風險，畢竟事情一旦調查不出來，時間一長，千夫所指，樑王的名聲肯定會大大下降，樑王怎麼可能會冒這麼大的一個風險？
事實上也是按照蕭明的想法，樑王果然是下了讓羊勝把所有罪名給承認的打算，甚至還想把羊勝給偷偷弄死，這樣再來一個死無對證，自己的名聲纔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所以蕭明才偏偏來個反其道而行之，讓樑王的親信鄭曉楠來設法保住羊勝的性命。這樣，羊勝反倒成了樑王的催命符，蕭明的算盤打得倒是很精，哪裡知道羊勝臨時還會翻供，還把矛頭直指自己？
現在想來，事情遠在開始就脫離了控制，只是蕭明一直都不知道而已。現在蕭明自然是明白了，鄭曉楠一直都是對自己虛與委蛇，只是自己都不知道而已，還以爲鄭曉楠真的相信了自己，並且和自己站在了同一條船上。
包括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用來迷惑自己的眼睛，蕭明現在當然是明白了。
但是明白了又怎麼樣，既然他們計劃了這麼多，怎麼會輕易讓自己的計劃失敗？
當鄭曉楠把羊勝交給蕭明的時候，蕭明就沒有想其他，畢竟最重要的籌碼已經在自己的手上，還有什麼好怕的？
之後羊勝果然親口承認，指使自己的就是樑王，還說樑王恩將仇報，自己被利用完，沒有利用價值之後，樑王馬上就翻臉不認人，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來。
蕭明自然是不會反對，才讓羊勝在堂上把這件事情給公佈出來，雖然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是由當事人講出來，效果自然是不一樣。
現在看來，蕭明一直等着樑王可能回去牢中把羊勝給殺了，現在想來，更像是一個笑話。因爲，樑王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做，樑王要做的，就是等到堂上，由羊勝親口說出，這件事情的背後，就是自己指使的，然後再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切，到了現在蕭明才真正明白，但這時候才明白，又有什麼用？
羊勝說的袁盎和竇嬰到長樂宮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真的，本身也不用證明，太后本人就在這裡，難道還會有假？
但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樑王不說其他，偏偏把這個指使的罪名推到了蕭明的身上，這個用意本身就很深。
蕭明之前讓樑王吃過苦頭，讓他生生在太子的爭奪上面失去先機，不得不回到睢陽，這個仇，樑王怎麼可能會忘記？
別忘了，現在蕭明的身上，還打着一個標籤，那就是王夫人，要是這件事情真的是蕭明指使的，對王夫人就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誰都知道，沒有人會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既然下了這麼大的力，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這樣，大家反倒會覺得，這件事情的背後，都是王夫人做的手腳，慫恿羊勝，刺殺袁盎，在趁機推到了樑王的身上，這樣，樑王的身份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從加害人變成了被害人。
就算有人覺得這件事情事有蹊蹺，但是，注意力也不會都集中在樑王身上，還有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樑王，本來就有很深的厲害關係，在太子之位上，本就處於對立面上，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完全相信其中任何一個人，樑王也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蕭明不得不佩服樑王的良苦用心，順水推舟，將計就計，馬上把自己的不利局面給逆轉過來，這樣想來，殺了羊勝又有何用？不如把他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最大，反正人遲早要死，不如讓他發揮最後的剩餘價值。
蕭明沒有想到，就算是現在，羊勝仍然是樑王這邊的人，哪怕他知道，樑王曾經一心想要放棄他，甚至想要用他頂替所有的罪，依然想要幫助樑王完成他的計劃。
人性真是複雜！
皇上愣在原地，太后也是一臉匪夷所思，蕭明閉上了眼睛，腦中思索的是那危局中的一絲小小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