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魔山深處,大羅之機

“魔界,到底想幹什麼?”一步一步的行於魔山當中,佘鈺的腦海當中,一個一個的念頭也是飛快的涌現出來,然後被他排除。

誠然,凌霄寶殿當中正在孕育的那位天帝,一旦化生出來,必然就會令整個天庭的力量,得到一次飛躍,但擔心這一點的,並不應該是魔界,而是洪荒天地之間的其他修行者。

天庭,乃是洪荒的天庭,和魔界並沒有同屬關係,天庭的權柄增加,對魔界,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退一步講,縱然是魔界有意對這位正在孕育的天帝出手,想要將至魔染納入到魔界當中,成爲魔界的一位魔君,但按照魔族的行事風格,也不至於是會由衆位魔君們親自出手纔對。

更何況,天庭當中,佘鈺幾人,執掌權柄,有着主場之利,除非是七位魔君真身出動,闖進天庭當中,否則的話,只是憑藉這些魔氣,絕對不可能在佘鈺或者雷澤的阻攔下,魔染天帝。

縱然魔族和巫族是盟友,但也只是盟友,最不願意天庭實力增強的,是巫族,動手的,也應該是巫族,而不是魔族!

“心魔,六慾,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佘鈺沉下目光,看往魔山的深處。

他相信,他的問題,一定能夠在魔山當中,找到答案。

構成魔山的材質,相當奇怪,一腳踏上去,軟綿粘膩如同生靈的血肉,但片刻之後,這感覺,又化作冰心寒玉一般,溫潤與冰涼交錯混雜,卻又互不影響。

腳步聲迴盪着,無數被魔山孕育出來的魔怪生靈,在聽到這腳步聲的剎那,就堙滅化作飛灰,幾個呼吸之後,這魔山當中,就已經被佘鈺清出來一片淨土。

“好一個勾陳大帝。”

“真是膽魄雄渾。”

“獨自一人也敢闖進這魔山深處。”

“難道就不怕隕落於此?”

“一帝生,一帝滅,卻是正好。”心魔的聲音從佘鈺的心頭響起,以佘鈺爲中心,往四面擴散開去,那一片被佘鈺清空的淨土當中,頃刻之間,就又有無數的魔鬼生成,倏忽之後,這些魔怪臉上的面孔,都化作了和佘鈺一般無二。

“討人厭的小手段。”佘鈺腳步不停,那無數剛剛生成的魔怪,就已經隨之堙滅。

而佘鈺的心中,也是莫名的生出三分警惕來,剎那之間,佘鈺就已經溝通了穹天上的北極星。

天帝更易,鯤鵬出走,如今的佘鈺,正是唯一的一個執掌星辰權柄之人,只是一個念頭,穹天之上,那浩瀚無比的星辰,就有莫名的變化出現,無盡的星辰之力,隨着佘鈺的腳步,投散下來,在這魔山當中悄無聲息的彌散開去。

心魔和佘鈺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上古神庭時代。

在那屬於神祇的時代,除開那幾位古神之外,幾乎所有的神祇,都被‘人’所浸染,作爲‘人’的載體,而這,也正是羅睺道祖滅盡蒼生的原因。

從這一點上來說,古蛇一族消亡的根本原因,正是在於‘人’的身上。

雖然‘人’已經隕滅化作了心魔,但這一段恩怨,並沒有就此終結。

兩人無論是誰都很清楚,一旦有了機會,對方都不吝於將另一方,送進冥冥之地。

而這,也正是魔族從一誕生,就選擇了和巫族聯盟的原因之一。

羅睺道祖入滅之後,在其成就大羅重生之前,心魔,就是魔族的決策者,縱然如今,又有六位欲魔出現,亦是如此。

越是往前,佘鈺面前,從魔山當中生成出來的天然的陣勢,也就越是兇險惡毒,若是在先前,這些陣勢,還能對佘鈺造成一些麻煩,但在推演了周天星斗大陣以後,佘鈺在陣勢上的造詣,突飛猛進,這些天然生成的陣勢,已經不可能在攔住佘鈺的腳步。

一口氣踏破十八座天然的殺陣以後,心魔也終於察覺到了這些陣勢完全奈何不得佘鈺,於是魔山當中,那天然而成的陣勢,都沉寂了下去,無數千奇百怪的魔怪,也是潛入魔山之底,不見了蹤跡。

沒有絲毫阻礙的,佘鈺就到達了魔山的中心。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又一座古老無比的魔宮——魔界源於魔山,魔界當中,每有一位太乙級別的大魔出現,這魔山當中,就會對應的生出一座魔宮。

在佘鈺的面前,大大小小的魔宮,足足有一千三百餘座。

佘鈺停下腳步。

他能夠看得出來,這些魔宮的坐落,正是一座天然的法陣,雖然未必比得上週天星斗大陣,但在一千多位太乙級別的魔君主持下,這一座法陣鎮壓他,絕對綽綽有餘。

佘鈺看着這些魔宮,每一座魔宮當中,都有着對應的大魔的形象衍生出來,以貪婪而又歡迎的目光,迎接着佘鈺的到來。

這些大魔們,也在期待,佘鈺以第八位魔君的身份,入主這座古老的魔山。

佘鈺的衣袖當中,一張束起來道人圖卷,悄無聲息的落下,這是周天星辰圖卷的投影,至於正本,則是被太一懸於凌霄寶殿的正樑上,作爲守衛天帝孕生的最後一道防線。

試了試,發現在這法陣的籠罩下,他難以摧毀這些魔宮之後,佘鈺便是果斷無比的,拿着周天星辰圖,踏進了這層層疊疊的陣勢當中。

魔宮當中,一位又一位的太乙大魔的氣機,勃然而起,化作陣勢,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將佘鈺封堵在此間。

一個剎那之後,佘鈺的眼前,一片迷茫,萬類皆無。

第二個剎那之後,佘鈺的耳中,亦是沒有了絲毫的聲音。

等到六個剎那之後,佘鈺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以及最後的感覺,都徹底的消失不見。

這是六位欲魔君,剝奪了佘鈺的六慾。

而佘鈺的身上,不至於何時,已經是佈滿了傷口,但佘鈺,對這一切,卻是沒有絲毫的察覺。

“視,聽,嗅,味,觸,感。”

“六慾皆無。”

“也就是說,本帝對天地的感知,對自己的感知,都已經被矇蔽了嗎?”佘鈺張口,但卻沒有絲毫的聲音傳開。

“但那又如何?”

“六慾,你們的修爲,還不到家,什麼時候,你們能夠矇蔽本帝對於‘我’的這個概念,纔算是有所成就!”

“至於現在,你們還差一點!”

驟然而起的刀光之間,佘鈺的雙手陡然一伸,然後,一柄彎刀被佘鈺捉住,生生的掰斷。

斷裂的顫鳴聲中,佘鈺被矇蔽的六覺,重新的回來,其一身的傷口,也是飛快的癒合。

佘鈺的目光當中,魔界的一千三百餘位大魔,盡皆出現在眼前。

以心魔爲首,心魔之後半步,是六位欲魔君,在其後,則是那些尋常的大魔。

沒有絲毫的言語,也沒有絲毫的動作,只是一眼,沉甸甸的壓力,就已經是在佘鈺的心頭瀰漫開來。

當佘鈺擡手的時候,他纔是發現,自己掌中的那一卷周天星辰圖,已經不至於何時,沒有了蹤影。

“你在找這個?”佘鈺面前,和他面容一模一樣的心魔舉起手中的那一卷圖帛,似笑非笑道。

佘鈺不答,只是用目光,在這一千三百餘位大魔的臉上,一一而過。

“何必裝腔作勢。”

“若是六慾皆在的話,本帝只怕還真是走不出這魔山。”數個呼吸之後,佘鈺突然展顏一笑,其腳下,一圈一圈的星光蔓延開來,整個星空的倒影,豁然出現。

星空瀰漫之間,心魔的背後,六慾魔君的身影,隨之消散,然後那一千三百多位大魔,同樣是緊跟着消散了一大半,只餘下三百餘位。

“只憑這些人,你想要留下我,怕是不可能。”看着面前的心魔,以及三百餘位大魔,佘鈺冷笑一句,星辰的倒影當中,一卷周天星辰圖,重新出現在佘鈺的掌心,而心魔手中,卻是一片空空如也。

“六慾去了何處?”佘鈺手中的周天星辰圖一抖。

“你猜?”心魔笑着,身形縹緲而散,其背後,三百多位大魔,不言不語的,迴歸到自己的魔宮,籠罩於魔山當中的浩渺大陣,森然而起。

“如何留不下你?”

“拖住你,不也留下你了麼?”

“哦,對了,告訴你也無妨,六慾去了洪荒。”

“女媧可以不在兩聖山,六慾,自然也可以不再魔山。”心魔的聲音,在這森然法陣當中迴盪不休。

而佘鈺的心中,也是陡然一緊。

魔族的目標,不是天帝,也不是他,而是,女媧!

“亂了?”

“還是急了?”

“亂吧,急吧,只要你心不穩,你就會有破綻。”

“這魔山當中,本座始終都給你留着一個位置。”浩瀚無比的聲音,在這法陣當中流轉着。

而佘鈺,不言不語,只是緊守心神,意識化作道道鋒芒,斬殺着他心潮當中莫名而起的無數念頭魔怪。

……

“原來如此!”佘鈺在大陣當中僵持之際,魔山之外,又一個身影出現,一身的青衣,背後無色輪轉,面相陰柔妖冶。

同樣是佘鈺。

太一能夠斬落權柄孕生天帝,佘鈺,自然也能夠以自己的權柄,化作一尊名爲北極勾陳大帝的分身。

悄無聲息的回到洪荒之後,佘鈺纔是發現,西荒之戰,已經終結,紅雲隕落重歸於冥冥,師北海迴歸北海,血海冥河道人亦是銷聲匿跡,萬壽山中,則是一片狼藉,妖族的大軍,依舊是配合着太一,在鎮壓西荒當中的變亂——戰鬥雖然終結,但變亂卻不曾停止。

而這個時候,整個洪荒天地之間,也是有一種奇異無比,神妙莫測的氣機,彌散開來,所有的修行者,無論誰什麼修爲,凡境,仙境,道境,無論是誰,在這氣機的縈繞籠罩下,都只覺得自己看到了道的存在,都覺得自己在一瞬之間,明悟了道的真諦,但無論是誰,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所得,且當他們的意識沉斂,從這氣機當中離開之際,他們的一切所得,都化作虛無。

——這是,大羅的氣機!

剎那之間,衆位太乙道君們,就明悟了這氣機的本質。

有着這種神妙的,唯有大羅的氣機。

不,不是大羅!

而是有絕巔的太乙道君正在成就大羅。

這些氣機,正是這絕巔的太乙道君蛻變成爲大羅之際,整個天地所體現出來的呼應。

“是誰!”

“三清?”

“接引準提?”

“亦或是女媧?”

這一刻,所有的太乙道君們,都被驚動,便是那一道不知所蹤,不知被誰帶走的大羅憑依,和這神妙無比的大羅氣機相比起來,也都是顯得索然無味,毫無誘惑!

“是女媧!”一瞬之間,一個念頭,或者說一個信息,便是在所有的太乙道君心頭彌散出來。

被衆人因爲對大羅憑依的貪戀引動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洪荒天地的六位欲魔君,以及那一千餘位魔界的大魔,已經開始了自己的行動,而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正是將這正在成就大羅之人的身份傳開。

這年頭之後,一個圖景,展現在所有的太乙道君面前——大地之上,一個鵝黃衣衫的少女,赤足而行,隨着這少女的腳步,那褐黃的泥土當中,點點滴滴的力量涌現出來,縈繞着這少女周身一圈之後,有落回到大地之上,然後整個大地上,都瀰漫出了這少女身上的氣機,正是那神妙無比的氣機。

一步,兩步,三步……

步伐之間,這少女身上的氣息,緩緩的回落,從太乙,跌落至不朽,再一步一步的,跌落成爲凡俗的生靈。

歲月的氣息,在這少女的身上流過,其臉上,一條一條的皺紋出現。

“這是大羅之路!”

“行至終點,變成大羅!”當着少女背後的足跡,顯化出來,帶着無語倫比的神妙,在大地上以一重一重的循環蔓延開去,最後通往不周身的深處的時候,六位欲魔君,再次傳出來一個訊息。

“若殺女媧,可取而代之!”這是魔族傳遍天地的第三個訊息。

整個洪荒天地,隨着這三個消息,徹底的炸裂。

沒有人去想着三個訊息是真是假。

哪怕這只是一個謠言,但成就大羅的機會就在面前,誰都願意去賭一賭。

龐大到無法想象的慾念,彌散開來,六位欲魔君的氣機,連同魔界當中,那位心魔的氣機,都是飛快的增強,七個浩瀚無比的魔影,將整個洪荒天地,都徹底的籠罩於其間。

這是劫!

一場由魔界七位魔君策劃的,大羅之劫!

這不僅僅是女媧的大羅之路,同樣的,也是魔界七位魔君的大羅之路!

佘鈺的心中,在剎那之間,就被無窮無盡的寒意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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