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國內城的城‘門’剛剛打開,就涌進了一羣衣衫襤褸的‘婦’孺,她們互相攙扶着,臉上帶着悲慼之‘色’,身上更是多處佈滿了鮮血,讓人看了,忍不住心驚。
“軍爺,可要爲我們報仇呀!”一個年邁的‘女’人說着,老臉上全是淚水。
“軍爺,我全家全部被殺死,還望軍爺爲小民伸冤呀!”一個年輕的‘女’子說道。
“軍爺……”
“軍爺……”
‘婦’孺們七嘴八舌地說着,讓看守城‘門’的士兵一陣頭大,怎麼一夜之間多了這麼多的難民?看她們的衣裳似乎是乞丐,可是看他的相貌、身形,卻一點都不像乞丐啊!
不管他們是不是乞丐,這麼多人涌入城中,顯然是不行的,士兵們吆喝着驅趕着她們,不準‘婦’孺進城。上百名‘婦’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不肯走,哭聲一片,讓看守城‘門’的士兵頗爲爲難,畢竟他們也有妻子、父母,因此忍不下心。
就在這時,城外黑壓壓的一片,又來了至少上百名的難民,她們同樣是‘婦’孺居多,間或有一些老人。她們互相攙扶着,走到了城外,看見有人跪在地上哀求,她們也跪了下來。
“軍爺,求求你,讓我們進去吧!”
“軍爺,突然來了很多凶神惡煞之人,他們到處殺人,軍爺,可要爲我們報仇啊!”
嗡嗡如同蒼蠅的聲音讓看守城‘門’的士兵再也忍受不住了,一些機靈的士兵已經感覺到不妙了。沒有聽說那裡遭災啊,爲何會出現如此多的難民?而且他們的身上,有不少血跡,這證明了一點,她們曾經面臨死亡。
雖然士兵並不知道這些‘婦’孺曾經面臨什麼死亡,但足以引起他們警惕。士兵們商量着,然後有人快步走了過去,騎上一匹快馬,朝着國內城守將淵季琉璃的府邸行去。
這個時候,淵季琉璃剛剛起來,昨夜發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莫離支的繼承人竟然會想要殺掉莫離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用餐的時候,幾名士兵匆匆而來。
“將軍,城外涌入了大批的難民,他們想要進城!”一名士兵上前稟告。
“關上城‘門’,不許他們進城!”淵季琉璃果斷的拒絕了,笑話,這羣‘亂’民進來,對國內城的治安、環境、糧食等等都是巨大的衝擊,若是不好,這羣刁民甚至會哄搶官糧!這些年,高句麗經歷苦難,好不容易恢復過來,正要圖謀中原,千萬不能讓這羣刁民壞了大事。
“將軍,他們多是‘婦’孺,不放他們入城,是不是殘忍了一些?”一個士兵壯着膽子說道。
淵季琉璃一瞪眼睛,喝道:“‘亂’民入城,若是出了問題,你負責嗎?他們吃喝的用度,是你來負責嗎?”
那名士兵後退了一步,搖搖頭,他雖然對這些百姓充滿了同情,可是這麼多人,他那裡能養活他們?他後退一步不說話,淵季琉璃心中冷笑了一聲。
不管在那裡,這個世界都是如此的殘酷,弱者永遠得不到同情,唯有握緊拳頭,才能闖出一條路,將希望寄託於別人,無疑是空中樓閣的事情。
幾名士兵搖搖頭,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淵季琉璃眯起了眼睛,如今的他,思考着站隊的問題,這在他的心中,纔是大事。那些刁民算什麼?看如今的情形,大公子應該是完了,莫離支似乎有扶正二公子的意思,作爲國內城的守將,同時也是淵氏家族成員之一,淵季琉璃覺得支持二公子纔是正確的決定。
就在這時候,各處城‘門’均已經發生了異變。難民雖然多是‘婦’孺,可是在恐懼和飢餓的威脅下,她們終於爆發了,她們聚集在一起,想要衝進城,而看守城‘門’的士兵心中有些猶豫,就這麼一猶豫的功夫,不少難民衝了進去。她們與士兵們毆打在一起,更多的難民涌了進來,各處城‘門’‘亂’哄哄的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爲有人造反了。
正在難民和士兵們僵持的時候,城外二十里處,楊侑正帶兵殺向國內城。昨日行軍七十餘里,大軍略略休息之後,又迅速殺向了國內城,楊侑的打算並不是要在第一時間內攻城,而是要造成國內城的恐慌。
那些刻意放走的難民,都是諸將按照楊侑的指示而做。這羣喪父喪夫喪子的‘婦’孺進入了國內城之後,心中必定悲傷,在她們的述說之下,城內必定惶恐,那個時候,高句麗人的人心散了,必將被楊侑逐個擊破。
在楊侑中軍兩側,丘行恭帶領一千騎兵在前探路,一路上,十餘里的路程,有不少村莊,甚至還有一些不設防的堡壘,丘行恭堅決執行了楊侑搶光燒光的政策,對高句麗人進行了嚴酷的打擊。至於高句麗人,丘行恭殺了一些,抓了一些,餘下的讓他們逃走。
二十多裡的距離說快也快,一個半時辰後,丘行恭派人前來稟告,已經能看清楚國內城的旗幟了!楊侑大手一揮,士兵們加快了速度,朝着國內城疾奔而去。
此時的國內城依舊一片‘混’‘亂’,由於事情鬧得特別大,淵季琉璃乃至於淵淨土都來了,他們看着一羣憤怒的‘婦’孺,心中驚訝的同時,也十分奇怪。高句麗這幾年可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髒活累活有人幹,尤其是開採礦石,隋人至少付出了二十萬人的代價。
在這樣的情況下,高句麗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難民?而且還是一下子突然冒出來如此多的難民?就在兩人疑‘惑’不解的時候,一人匆匆走下,此人名叫乙支秀,是乙支文德的侄兒,同時也是國內城的副將。
乙支秀到了兩人面前,一抱拳,道:“二公子,淵將軍,城外突然也涌來不少難民!”
淵淨土一揚眉,也不多話,擡腳就走,他腳步匆匆,起先只是快步,後來更是提起了‘褲’腳,一路小跑起來,因爲此時,他終於感覺到不妙了。這一切似乎是有預謀的。但是,這場‘陰’謀的幕後指使者是誰呢?
至今淵淨土依舊不肯相信隋人會殺來,儘管他知道,隋帝楊侑在成都和他鬥智,自己輸的很徹底,而隋帝也放了話來,說要攻打高句麗。可是,這可能嗎?長江的出海口還被李子通佔據着呢!隋人沒有出海口,怎麼可能揚帆北上?難道說,隋人真的是鳥人,有一雙飛越茫茫大海的翅膀?這他媽太不可能了!正是如此想着,淵淨土至始至終都不相信,隋人會能殺到高句麗來。
淵淨土的想法代表着絕大多數,不,應該是全部高句麗人的想法,在這樣的情況下,隋人怎麼會殺到高句麗來呢?
如此想着的時候,淵淨土已經跑上了城牆,他氣喘吁吁地站定,手扶着‘女’牆向外看去,只見城外,黑壓壓的一羣難民正朝着國內城涌來,難民的數量之多,讓淵淨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之間有了如此多的難民?就在他想着的時候,淵季琉璃和乙支秀也到了淵淨土的身邊,兩人的神‘色’同樣凝重,此時擺在他們面前的,是該怎麼辦?
如此多的百姓讓幾人心驚,淵淨土頭上冒出了大汗,他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絕對不能讓這羣百姓入城,否則將帶來巨大的隱患!
“快關上城‘門’。”淵淨土大喝一聲。
淵季琉璃和乙支秀面面相窺之後,心中涌起一絲寒意,兩人也迅速反應過來,絕不能讓難民進城,否則後果是難以想象的!。
“關‘門’,快關‘門’!”幾人都大聲吼了起來,士兵們聽到命令,一些人忠實地執行了命令,他們迅速扯起繩子,但吊橋上站滿了人,吊橋根本拉不動,急得士兵們滿頭大汗。
“‘射’箭,‘射’箭!”淵季琉璃大聲喊道。
“對,‘射’箭,‘射’死他們!”淵淨土也大聲喊着。
一些士兵面‘露’猶豫,心中下不了決心,淵淨土冷哼一聲,搶過一把弓箭,‘抽’出箭羽就‘射’。城下人頭攢動,隨便一箭,就有人應聲倒地。
淵淨土不斷冷笑,作爲一個上位者,他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平民的死活,他再度‘抽’出箭羽‘射’擊,又有幾人倒下,鮮血染紅了吊橋,流進護城河。
城下的‘婦’孺們驚恐萬分,他們互相擁擠,頓時有數人落下吊橋,在水裡撲騰着,頓時哭喊聲、尖叫聲‘混’成一團,城‘門’口一片‘混’‘亂’。
“‘射’箭,快‘射’箭,不聽命令者,全家爲奴!”淵季琉璃大聲喊道。
士兵們身子一震,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默默地取出了弓箭。他們雖然同情這些可憐人,可是若是不聽命令,全家就要爲奴,這又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大多數人有同情心,但涉及自己利益的時候,又會有一部分人回放棄。
“嗖”的一箭,有人‘射’出了箭羽,一個小孩被‘射’中,倒在了地上。
城頭下的百姓大聲哭喊着,希望能放他們進城,可是守在城‘門’一端,全副武裝的士兵們虎視眈眈又讓望而生畏,一時之間,她們進退兩難。就在這時,如雨的箭羽落下,頓時又有百餘人中箭倒地。鮮血讓難民畏懼,畢竟這些難民是以‘婦’孺和老人爲主,家中親人幾乎全部被殺死,她們希望得到官府的幫助,可是正在她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官府卻對她們痛下殺手。戰爭歷來是殘酷的,總要有人犧牲,對於這些百姓的遭遇,楊侑早有準備,但他並不心痛,因爲這些人不是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