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是半個小時以後。
把車停在院子裡，陸柏昇沒有急着下車，而是坐在車裡看着燈火通明的房子，有那麼一瞬間，心頭有一絲期待悄然滑過。
有多久，他沒看到過這樣的景象了？
擡頭，二樓臥室亮着燈，他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佟雨念她回來了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裡躥過，幾乎是立刻他就打開車門下了車。
拿鑰匙開了門，進去，偌大的屋子裡除了一室華麗的燈光，便是靜悄悄地一片。
空氣裡有淡淡地清香，是佟雨念身上特有的氣息。
儘管，很淡，淡到幾乎聞不到，可他敏感地就察覺到了那絲味道。
廚房裡有聲響傳來。
他循着那道聲音走過去，廚房的門關着，他站在門外面，手握在門把手，那一刻，他的心跳莫名地加速……
紅褐色的門板，在燈光的映襯下，倒映着他那張寫滿期待的臉。
深吸一口氣，扭動門鎖，走了進去。
陳阿姨正在打掃衛生，被突然的開門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陸柏昇，驚魂未甫的她拍着胸脯，連忙問，“少爺，您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陸柏昇沒有說話，只抿着脣站在原地。
陳阿姨覺得有些奇怪，只定定地看着他，剛纔她回身的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有一抹華彩跳躍在他的瞳仁深處，可此刻，他這雙眼，幽暗得如同屋外的天色，一片漆黑……
陸柏昇沉默了一瞬，轉身出了廚房。
今天這一個個都是怎麼了？陳阿姨不解，忙追上去，走了兩步，她拍了下腦門反應過來，少爺突然回來，莫非是爲了佟小姐？
如此一推測，想起方纔他那副神情，便了然了。
陸柏昇出了廚房，直接朝樓上臥室走去。
臥室的門沒有關，裡面什麼動靜也沒有，陸柏昇走進去，空蕩蕩的臥室，讓他懸起的那顆心一點點落下去，像是做着自由落地運動一樣，沉到深淵裡，他不甘心似的，又朝浴室走去。
推開門，裡面除了整整齊齊的擺設，哪裡有那個女人的半點身影！
他站在門口，整個人都僵直着，像個木頭一樣杵在哪，璀璨的燈光流轉在他那雙深眸裡，只餘下一片冷清和無法掩藏地悲涼和失落。
陸柏昇黯淡的目光在盥洗池上掃了一眼，最後定在那隻空了牙刷的漱口杯上。
眉心擰緊，視線再掃向置物架，之前那裡放滿了護膚品，都是佟雨唸的，可此刻，那裡空空如也，連一張面膜也沒有留下。
他踱步走向更衣室，看着那已經空了半邊的衣櫃，心裡像是被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啃噬一般。
佟雨唸的衣服並不多，近四十坪的更衣室，她只佔了小小地一個角落而已，在掛滿西裝襯衫的衣櫃前，若不細看，真的感覺不到那些衣服是存在的。
可偏偏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她所有的衣物都消失在這片冷色調的空間裡。
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像是在他的心頭剜去了一塊肉，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會對這間屋子如此瞭如指掌，他甚至都能清晰地記得，哪間格子是她用來掛秋裝的，哪間格子是她放夏裝的，她總喜歡把所有的東西，歸置得井井有條。
她說她是典型的處·女座，對所有事情都追求完美，包括感情。
她做事的風格也一如她的爲人，她就像這些衣服一樣，明明那麼不打眼，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生命裡唯一的一道色彩。
“少爺，你在找什麼？”陳阿姨追上來，剛纔他那一系列的動作和神情她都看在了眼裡。
可她不敢輕易問他是不是在找佟小姐，他的脾性她太熟悉，所以，只能選擇如此委婉地方式。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陸柏昇答非所問。
“下午的時候，四五點的樣子。”陳阿姨頓了頓，又補了句。
“下午林小姐也來過，她們有碰面。”她小心地觀察着陸柏昇的臉色，如實以告。
陸柏昇的背脊僵了僵，所以，佟雨念此刻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
那她爲什麼沒有打電話給他？
還是說，在她心裡，他陸柏昇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了，所以，聽到這樣的消息，她也根本無動於衷。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胸腔裡像是有一個氣球不斷在膨脹，不斷地在發酵，酸脹得幾乎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她什麼時候走的？”良久後，他才繼續開口問了句，眉峰蹙得更緊了，暗啞的嗓音低沉得讓人心驚。
“在您回來前不久，是任先生來接的她。”雨念臨走前，拜託她不要將下午的事告訴陸柏昇，陳阿姨知道，她是不想再塗添什麼不必要的糾葛。
斟酌了許久，還是沒將自己所看到的和所懷疑的告訴陸柏昇。
任司遠來接的她？
呵，看來她佟雨念身邊，還真的永遠都不缺護花使者這樣的角色。
性感的薄脣扯出一抹嘲笑的弧度，轉身，不再看一眼臥室，直接進了書房。
…………
陸柏昇走進書房，就撥了通電話給孟磊。
“讓律師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書。”他靠在沙發上，頭隱隱作痛，伸手從茶几最底格的小暗箱裡，拿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點上。
猛地吸了兩口，那辛辣的味道，從喉口入肺，刺激着他的每一個神經，腦海裡的那股鈍痛才慢慢地緩解下來。
“離婚？”孟磊在那頭大驚，“誰要離婚？秦千燁？”
孟磊絕不會想到是陸柏昇。
“我！”陸柏昇靠在沙發吐出一口菸圈，淡藍色的煙霧繚繞在空氣裡將他猩紅的眸子，襯得像一頭剛經過一場激烈廝殺的獵豹。
肅殺，凜冽。
“你要和佟雨念離婚？”他耳朵沒出問題吧。
“別囉嗦了，讓律師趕緊擬好，把我在意大利的不動產百分之五十給她，這套別墅也歸她，再給她五千萬的贍養費，我個人的基金和股票明天讓財務覈算下，再來找我吧。”陸柏昇簡單地陳述着。
他能給她的，大概也只有這麼多了。
孟磊聽着在那頭驚叫，“昇少，你確定要現在這個時候和佟雨念離婚？那佟氏的收購怎麼辦？”
“一切照常進行。”陸柏昇盯着透白的天花板一字一句道。
佟氏，他勢在必得！
佟世忠，他不會輕易放過！
…………
接到陸老太太的電話，雨念剛從手術室推出來。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加之也受了不少的打擊，不堪重負的她昨天晚上再次痛昏了過去。
幸虧郭子萱在家，及時將她送到了醫院。
她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郭子萱握着她的手，哭得壓抑。
她從來都不知道雨唸的身體已經厲害到這樣的地步，她難受的時候，她只以爲是妊娠反應太大。
“念念，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她自責地懺悔着。
“傻瓜，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雨念伸手替她抹掉臉頰的淚珠，笑着說。
醫生站在她的病*前，發出了最後地警告，“佟小姐，你必須馬上終止妊娠，不然你會有生命危險。”
還是上次那個女醫生。
雨念轉頭看着她，搖了搖頭，“我不會放棄。”
“念念，我們放棄好不好，求你了，你要是想要孩子，我給你生，求你放棄好不好……”郭子萱握着她的手，哭着求她。
昨天看到她倒在浴室，整個人都在抽搐，她真的快要嚇死了。
她不敢去想象，在這之前，這樣的事到底發生了多次。
“佟小姐，這不是好玩的事，請你慎重決定。”女醫生能理解她的心情，也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但是從醫學角度來說，她要想活下去，只有這唯一的一個選擇。
雨念執拗搖着頭，“我可以挺過去的，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念念……”看着她臉上那強撐起的笑容，郭子萱心如刀絞。
女醫生的眼眶也紅了，被她身爲母親的堅強所感動，她哽着聲音再次說，“佟小姐，如果你實在要保住這個孩子，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住院保胎，這是對你好，也是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
“好，我會考慮的，謝謝你醫生。”
醫生搖着頭，嘆息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