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鬼，還是在能夠清晰看得到鬼長什麼樣的狀態下，柳思淼甚至是能夠看到厲鬼的皮膚上正在慢慢滲出鮮血，再從指間慢慢滑落。
“救救我……”柳思淼雙腿發軟，背上能感覺到重量。
戚小小正要過去，冥卻將她攔住，“還是我來，你別亂動。”
冥僅是憑藉身上的厲鬼的氣息，就將那小厲鬼逼退，只是柳思淼的背上留下了一隻血手印。
“站起來。”冥雙手插在褲兜裡，神色清冷，並沒有要出手幫一把的意思。
柳思淼擡起頭，淚水在眼裡打轉，卻是不敢說話，她都知道穆廷安的脾氣。
最後還是周陽陽跑過去將柳思淼扶了過來。
柳思淼的腳扭傷，精神狀態不太好，這種狀態之下，很危險。
見戚小小盯着柳思淼不說話，冥又不太高興了，“盯別人盯得那麼緊，也沒見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上心。”
戚小小頭皮一麻，只想趕緊遠離：“我還是出去看看。”
出了防護陣，戚小小纔有些後悔，她一出現，那些厲鬼立刻就注意到她了，一雙雙透着紅色光芒的眼睛刷刷看過來，要不是因爲她身上有着鬼氣，那就不僅僅是被盯着看而已。
明明身爲茅山弟子，卻是要依憑身上的鬼氣來保證自己的安全，戚小小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窩囊的感覺，只是眼下衆多厲鬼，自己修爲盡失，只能悵然罷了。
“媽媽，開門，開門呀！”戚小小正有些出神，忽然聽到一道小女孩的聲音，擡眼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上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正踮起腳敲門，一聲一聲地，聲音奶聲奶氣。
在這種情況之下，戚小小自然是不會認爲這個小女孩真的是人，凝神再一次看過去，只見那粉色裙子變成了血紅色的血衣，頭髮只剩下一半，一隻耳朵半掉不掉的。
戚小小注意到，那小女孩敲的正是白天時候他們去敲門的那一戶人家。
原來他們也將自己的女兒放進了瓦罐之中。
戚小小心頭微寒，薄脣緊抿着。
那泥房子裡面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的動靜，但小女孩一點都不氣餒，依舊不緊不慢敲門，一邊喊着：“媽媽，我回來了，快開門，我再也不貪玩了。”
其餘的小厲鬼也紛紛仿效了起來，全都找到了自己生前的家，慢慢敲起門來，頗有節奏感。
生前受盡折磨，死時的極度不甘與怨恨都能夠使得普通的鬼魂成爲厲鬼，厲鬼歸來，首先要找的自然就是戕害自己的兇手。
村子門口的大黑狗，以及那些瓦罐都是阻擋厲鬼回來的障礙，但，並不是絕對的。
“媽媽，我知道你在裡面，你快開門呀，我害怕，我身上好痛啊媽媽！”小女孩的聲音逐漸急促，“好痛啊!”
小女孩死命撓着身上，一大塊的肉都被撕扯下來，但那似乎是引起更深重的痛，她的聲音更加淒厲，動作也更加狠厲，一塊又一塊的血肉掉下，她似乎正在經歷着與將死之時的痛苦過程，慘叫、痛呼、哭喊，全然沒有人去理會，就連她的生母亦是如此。
戚小小看得有些看不下去，正要收回目光，卻是看到了那窗邊閃過一個人影，那窗戶動了動，小女孩注意到了，慢慢轉過頭去。
“媽媽，我身上好痛，快開門！”
“媽媽你爲什麼不幫我？媽媽我以後好好聽話，媽媽你開門好不好？”
“痛……好痛……爸爸的刀割得好痛，好痛啊！”
小女孩的聲音逐漸改變了，從原來的清澈變成了包含着怨恨的聲音，每一句話都含着死前的空出與怨恨，門上留下了許多的血痕，一看就是被抓出來的。
戚小小皺着眉看着，卻是轉身便走了。
只要裡面的人不出來的話，應當是不會有有什麼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破解結界的辦法。
突然戚小小感覺褲腳被什麼抓住了，下意識低下頭看去，一個長相十分可愛的小男孩歪着頭仰視着她。
“姐姐能抱抱我嗎？”那小男孩說道。
戚小小看向小男孩的雙腿，卻是發現，他根本就沒有腿，路面上有着蜿蜒的兩條血痕。
“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在這裡不要亂跑。”戚小小蹲下來，將小男孩放在一戶人家的門口邊上。
“姐姐，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戚小小正要繼續往前走，聞言頓下腳步。
“姐姐是要去救他們嗎？”小男孩看起來只有七八歲，但那黑白分明的雙眼似乎能夠看清一切。
他好像不是厲鬼。
“自作孽不可活，所有的一切上天都在看着，若是今晚就是他們的劫難的話，誰也都救不了，”戚小小說得淡然。
然而茅山道士若是見死不救，她也枉自稱爲茅山弟子。
應該怎麼做，又會有怎樣的結局，誰都不知道。
僅是遵從己心罷了。
“不過是一隻小鬼。”不知何時，冥又出現了。
“你怎麼來了？”戚小小微微皺眉，冥的力量強大，興許會成爲厲鬼們獵食的對象，厲鬼可以通過吞噬厲鬼來增強力量。
衆多的厲鬼，即便是冥，對付起來亦是很吃力。
“夫人在的地方便是我在的地方。”冥帶着點痞氣說道，“下次別自己一個人亂跑出來了，我會擔心的。這裡有這麼多的厲鬼，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承受不住。”
帶着點曖昧的話語，冥簡直就是信手拈來，戚小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不，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厲鬼，臉色不由得微微紅了，低下頭去不敢對視。
“我乃茅……”話尚未說完，脣上一涼，冥微涼的手指放在了她的脣上，“你只要記得你是我的夫人就足骨了。”
糟糕，差點就將真實身份說了出來，戚小小一陣心虛。
“你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冥溫柔將戚小小攬在懷中，“好了，別鬧彆扭了，夫人想要到處逛逛我便陪着，不準拒絕。”
“你……”戚小小想要反駁的話語被冥的一個眼神壓制下去。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戚小小有些看不懂冥的意圖，倘若僅是要將她當做是一個容器，並且藉機來戲弄她的話，爲何她會覺得冥所說的都是發自內心，這真的是他的真心麼？
“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不管是閻羅王還是天道，都別想跟我搶。記住了，別好好跟在我身邊就好。”
啊，果然是爲了她的身體而已，她到底是在多想些什麼。
“誰殺誰，尚未得知，別太囂張了。”戚小小淡淡說道，冷冷甩開那隻手。
戚小小終於感覺到有些涼了，充盈着鬼氣的夜風原來是這樣的冷，就像是在冬天的夜晚，穿着單衣在外面遊蕩。
這種感覺令她清醒了一些，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這個村子的突破口，並非是冥的事情。
“戚小姐！救命啊！”
兩人正走着，後方傳來了陳軍的呼救之聲，戚小小回頭，神色淡淡的。
陳軍渾身都是血，距離戚小小還有十步左右的距離便倒下來，他伸出一隻滴着血的手，眼睛稍微突出，滿臉驚恐：“厲鬼們……突破了銅錢陣，戚小姐救命啊！”
有厲鬼看過來，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
戚小小眼神有些冷，“就這點小把戲就想騙我。”
若是冥所說不錯的話，陳軍應當是早就已經死了，並且眼前的這個人身上，並沒有魂魄。
“戚小姐，你當真如此冷血，見死不救嗎？”陳軍眼中流出血淚，眼珠子掉出一顆，“救……”
一道鬼氣橫掃，那渾身都是血的陳軍化爲了一陣灰色的灰塵。
“雕蟲小技。”冥有些無聊說道，不過，失去了靈力之後竟然還能夠輕易看出鬼怪的障眼法，還真不愧是茅山的弟子。
戚小小的神色有點嚴肅，方纔的銅錢劍已經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看來我們已經被懷疑了，動作快一點。”
冥自然是沒有異議，反正只要戚小小在身邊便好。
走動之下，才發現這個村子其實並不小，大致估計之下，應當是有四五十戶人家。
濃霧之下，房屋也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清一色渾身血紅的厲鬼正在遊蕩，經過時候也會有一兩個停下來盯着他們。
時間大概是八點多，還有十個小時才天亮，能不能撐到明早，戚小小心裡也沒有底。
“他們似乎有動靜了。”冥忽然停下腳步，神色終於有點改變了。
正說完，戚小小也察覺到了。
有什麼超出了人類聽覺範圍的聲音漸漸響起來，戚小小僅是能夠感覺到那聲音的能量的存在，那方向像是在村子的更加深處的地方。
先前一直都只是在各走各道，在路上游蕩的厲鬼們，慢慢匯聚起來，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
“他們的行動，看來並非是沒有組織。這倒是有點意外。”冥挑挑眉說道。
戚小小也更加警惕，若是沒有組織，倒沒有多少威脅，若是聯結起來，即使是冥，也不能全身而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