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蘇清悠呀。”
宋許諾輕描淡寫地把這句話說出來,完全沒意識到薄譽恆的表情發生了什麼變化。
“我一開始,真是沒想到,要不是她好朋友硬要我查,我不會發現這個消息!譽恆,你也不知道吧,原來和你朝夕相處的人居然是……”
他興致勃勃地說着,在看到薄譽恆的表情後停頓下來,“怎麼了你,你不高興嗎?”
薄譽恆的神色有些木然。
他站起來,一動不動地盯着宋許諾,透過鏡片,宋許諾覺得他的目光有些駭人。
“你這是一副什麼表情?”
宋許諾被他的目光震懾住,頭朝後面挪了挪,“正常人聽到這消息不該高興的嗎?”
薄譽恆垂下眼睛,頎長的睫毛似扇子樣來回擺動幾下,又再次看着他,“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許諾佯作鎮定地與他對視,心中卻早已痛罵自己無數回。
只顧得告訴他這個消息了,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都沒想呢!
心中糾結無數次,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認輸一般地看着薄譽恆,“譽恆,我,我得跟你抱歉一下,我是通過登錄你的那個郵箱才找到了你那個青梅竹馬的,除此以外我也沒別的辦法,你不要生氣啊,但你放心,我只看了最新的一封郵件,其他的,我都沒有看的!”
出乎意料地,薄譽恆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繼續。”
“然後,我去查和你聯繫的那位姑娘的ip地址,發現她最近一次登錄的地點,就在你家。”
宋許諾膽子大了些,說話也不哆嗦,聲音也大了點,還附贈他的笑臉一張,“就是這樣。”
“不過,你真的確定和你聯繫的那個人就是你青梅竹馬?我怎麼覺得,蘇清悠和你描述的不太一樣啊。”
宋許諾以前經常聽他提起那個小女孩,總說她,勇敢正義,熱情大方;反觀蘇清悠,膽小如鼠,文靜內向,哪有點他描述的那種樣子?
他看向薄譽恆,發現他又擡手扶了下鏡框,只是這次,手微微地顫抖。
他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看着最新的那條y小姐的來信,閉上眼睛。良久,重又張開。
“她知道這件事嗎?”語調不疾不徐,面色依然沉靜如水。
“當然知道啦,落語,她的好朋友,已經告訴她這件事情了,我們兩個,是分頭行動。”宋許諾得意洋洋的臉在下一秒變成了驚恐,“譽恆,你幹什麼?!”
他把薄譽恆正咬着自己手背的手快速從他口裡拽出來,“你怎麼回事,十幾年了,你終於找到她了!怎麼第一反應是咬手呢?”
十幾年的好友,宋許諾當然知道他這一舉動意味着什麼。以往,只有他極度焦慮的時刻纔會做這種事情,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自虐了。
只見薄譽恆英俊的面容上出現一抹自嘲的笑:“爲什麼偏偏,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離開位子,走到窗戶旁邊,以居高臨下之姿望着下面的萬千風景,被咬破的手撐着牆壁,不發一語。
“譽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宋許諾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怎麼着,連對我都保密了?”
薄譽恆轉過身,宋許諾這才發現,他明澈的眼睛周圍已經紅了一片,眸子裡隱隱有淚光在閃爍。
“譽恆,你……”宋許諾震驚了,完全不明白他怎麼了。
“偏偏,偏偏在這個時候……”
他沒有回答宋許諾,只是喃喃重複這句話,面色愈發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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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悠在薄之白的車上時,就已經在翻看蘇清文的手機。
她的短信又多又亂,在車裡沒看多久,她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可以回去之後再看,現在急什麼呢?”
薄之白邊開車,邊提醒她。
蘇清悠放下手機,整個人並沒有放鬆下來,“你說,就算我們猜測成立,一直都有這麼一個人在對她進行潛移默化的暗示,可那個人,一定會通過手機嗎,也可能用其他的社交方式,如果從手機裡都查不出來的話,那我們該怎麼辦?”
“但至少拿到手機是第一步。”薄之白淡淡地安慰她,顯然,他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上面。
“你和薄譽恆……在洗手間裡幹什麼?順便說一下,那可是男洗手間。”
最後那幾個字咬得很重,蘇清悠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說了點事情。”
“說事情要在洗手間裡談?”
“薄之白先生,你最多隻是我的管家,好像不應該管那麼多事吧。”蘇清悠說得很不客氣。
薄之白一愣,握緊了方向盤,“我只是以爲你們好像出了點問題。”
“只要我姓陸,我們之間遲早會出問題的。”
她不再多說,薄之白就沉默地把車開回了家門口。
還沒下車,一個早已在門口的傭人迎上來,對兩人說道:“管家,小姐,有客人來了。”
“誰?”蘇清悠皺眉,她這個地方,連落語都不知道,還能有誰會來?”
“是一男一女,女的還坐了輪椅的。”傭人恭恭敬敬地。
聞言,蘇清悠摸了摸頭,一副十分困擾的樣子,“之前的那個男人走了嗎?”
“那位客人現在正和新來的兩人說着什麼。”
薄之白見蘇清悠面色不豫,下了車說:“不然你在車上,等我把那些人請走之後你再進來。”
“不用了,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我和他們,遲早有些話得說開。”
蘇清悠也跟着下去,走了幾步,門口的傭人爲她打開大門。
蘇清悠和薄之白走進去,一眼望到裡面三人正爭論着什麼。
和她猜得沒錯,薄言在沙發上坐着,而趙詩允在他旁邊,靜靜抹着眼淚,趙詩允的父親,也是她在薄宅見過的,面露怒色,站着和薄言說些什麼。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不過,在別人家說自己家裡的事情,會不會不太好?不然,你們可以先回去,在回去的路上就能繼續,不必在我這尊小廟裡待着吧。”
蘇清悠根本沒有偷聽他們說話的意思,徑直走進去,開門見山地說。
裡面說話的人被她打擾,都不再說話,趙詩允的父親趙銘直直地朝她走過來,和顏悅色地對她說:“你是清悠吧,我們上次在薄家見過的,有些話,我想和你說說,趁現在,也給他們夫妻兩個留點時間,好好說點話,你看行嗎?”
蘇清悠配合地點點頭,讓薄之白跟着,走進了一樓的書房裡。
趙詩允見他們走了,眼睛紅紅地看着薄言,“你真的要和我離婚,不是衝動的決定嗎?你要知道,我們在一起,已經五年了。”
“是啊,已經五年了。”
薄言冷冷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心慌,“趙詩允,我上次告訴你,我有些事情想起來了,是在提醒你,也是在給你機會,但你錯過了。”
“我錯過了什麼?”趙詩允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隻想起來一部分,我是什麼都想起來了。”薄言的視線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是你,在我背後衝着我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一下,我差點就死在你手裡,你生生拆散了我和清悠,五年間又各種對我和譽恆挑撥離間,讓我回來與他明爭暗鬥,還對清悠做出了那些事情……”
他激動地站起來,手指着她,“五年了,每一天你躺在我身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做下這些事情,你怎麼有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呢?”
蘇清悠坐在書桌後,薄之白給趙銘搬了個椅子,就退到蘇清悠身邊。
“不知道您有什麼想說的?”她客氣地問。
趙銘坐下來,看着她,“蘇小姐,你應該知道,薄言要和我們家小允離婚的事情吧。”
她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嗯。”
平心而論,趙詩允的父親趙銘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她的母親長得極其一般,能生得這麼漂亮,還真的多虧她爸。
“他們兩個爭吵的焦點,都是你。”趙銘嘆氣,“蘇小姐,你現在也是嫁過人的了,我看你丈夫,對你很不錯,而你呢?現在社會上,道德淪喪的事情太多了,薄言他固然有錯,但你不覺得,你自己的問題更大嗎?蘇小姐你,在這件事情上,說小了,是小三,破壞別人婚姻;說大了,那就是****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薄之白大怒,他絕對不允許任何詆譭蘇清悠的話出現,見他說出這樣的渾話,要不是因爲看着趙銘年紀大了,不然早一拳掄過去了。
“哈哈哈哈哈!”
蘇清悠聽了不怒反笑,還笑得相當誇張。
她一邊笑一邊搖頭,“我在這稱您一聲伯父,算是尊敬您,可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就不分青紅皁白就把罪名安在我頭上,我可沒那麼慫。去問問你的好女婿,是我和他做了有悖人倫的事情,還是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廂情願!”
趙銘的臉色驀地白下來,門外傳來急急的敲門聲,傭人跑進來,“小姐,外面那位女客人好像精神崩潰了!”
趙銘一聽,立即向門外跑出去。
蘇清悠和薄之白也對視一眼,兩個人走出去,看到趙詩允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痛苦失聲。
“我沒有做過,薄言,你相信我,我求求你,我求你相信我,五年前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允,你是怎麼了?”
趙銘把自己的女兒護到懷裡,而薄言早已離開了這裡。
客廳裡亂糟糟的,吵得蘇清悠心裡一陣心煩,她感到褲子間的震動,拿出手機,發現是趙德恩打來的電話。
“夫人。”
“什麼事啊管家?”蘇清悠問。
“你那邊忙嗎,我現在就把離婚協議和你的行李都送過來……我們少爺,已經把字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