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維斯注視着眼前這個比自己的視線矮一些的女孩。
她溫柔明亮的眼睛像灑滿月光的湖水，還是和之前見面時一樣，一樣甜美動人，美麗地令人無法移開視線。她總是輕巧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像飛在清晨晴朗天空的聲音，令他雀躍歡喜。
即使她現在告訴了他她的真實身份，他對她的印象和感覺還是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但他隱約又覺得，她的這個身份，讓他的某些念頭，碰到了一層阻礙。
艾爾維斯伸手拉過她的行李箱，蔚藍深海泛起溫柔的浪花：“即使你是我的boss，但你也依舊是我認識的那個Wendy，不是嗎？”
“嗯。”素雪笑着點頭。
“不過這事情還是太不可思議了。”艾爾維斯嘆氣。
“我也這麼覺得。”素雪深以爲然，她當初接受遺產的時候，也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不過，習慣就好。你要想，我名下還有那麼多公司，很多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的新boss換成了我呢。”
艾爾維斯瞥見她俏皮的神態，眼光又一點一點放柔，他忍不住想要揉揉她的頭髮，捏捏她的臉蛋。事實上——他真的這麼做了。
當他的冰冷的手指觸摸到她柔軟髮絲間隱隱傳來的溫度時，艾爾維斯怔愣，眼眸漸漸幽深，優美的脣瓣抿成一條線，額前深栗色的碎髮垂下暗影，在這一瞬間——他看起來有些許晦暗不清，讓人注意到，他的皮膚原來有多麼蒼白，當他不再露出微笑的面具時……
就像很多人時常忘記，艾爾維斯其實一點不像平時相處時那樣溫和，他也是一個掌權者。
如同此刻，他認真了起來，卻渾身充滿了某種令人噤聲不敢語的薄淡氣息。
他好像……有點喜歡Wendy？
以前從來沒有如此親密接觸的行爲，而這個行爲，彷彿一個按鈕，一個開關，將他心中某個地方的心門打開。
好像有些不願放手。
艾爾維斯對心裡突然涌現出的感情感到無比陌生，他喜歡她？
一個相處了一個月的女孩？
確實，一個月已經不短了，他還從未跟一個異性友好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乃至離別的時候還有些不捨，再次見到她的時候，甚至還會發自內心地歡喜。
“艾爾維斯？”素雪停下腳步，喚他。
他的手放在她頭髮上的時間有點太久了，久到不同尋常，連她都嗅了出來。
艾爾維斯總算意識到，自己這次的行爲，真的有些過火冒進了，他不應該如此的——他看到了Wendy眼中的刻意提醒。
原來她對於自己進一步的接觸，並非完全接受。
艾爾維斯重新掛上和煦的笑，牽動脣角，一如平常：“嗯，你要說什麼？”轉開話題。
素雪也順着臺階給他下了，彷彿無意間提起：“展會大概要多久？過幾天我男朋友也要過來，可能要跟你們分開幾天。”
艾爾維斯的心臟突然砰砰劇烈跳了幾下，他無比清晰地聽到“男朋友”這個字眼，第一次覺得，這個單詞有些刺耳，讓人聽着極不舒服。
他的眉頭不可察地皺了一小下，瞳孔微縮：“展會大概要三天吧。主要後續還要和FreeGame協商合作的會議……”
艾爾維斯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他也沒問素雪的男朋友，下意識地不想問，雖然他也很好奇那個男人。
不過，她這個年紀，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明明知道像她這樣好的女孩子，追她的男生肯定也不會少，自己竟然忘了這件事，大概就是不去想吧。但是，只是戀愛不是嗎，以後未必不會分手，艾爾維斯覺得自己沒必要那麼早放棄……Wendy卻好像很在乎她的男友。
“嗯，回頭你把具體行程發我一份吧。”素雪說。
“嗯。”艾爾維斯輕聲應道。
兩人上了車，一時竟然沒話說，素雪看了看他，心裡頭也有些苦惱。
這叫什麼事？
工作關係牽扯上私人感情，那真是一團亂麻。
希望她預想的最壞的情況不會發生，希望艾爾維斯並沒有那樣喜歡她。他應該比她更明白不過，以他們的關係，如果有了感情上的糾纏，會不會影響到工作上的事情，很難說。能保持愉快的同事關係最好……希望剛纔只是她的錯覺。
素雪的酒店房間已經訂好了，艾爾維斯和她一塊兒進到房間，他沉默了一會兒，靠在門口單手插兜，脫下黑色的羊毛大衣，他裡頭穿着長袖襯衫和西裝褲，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材，此刻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他的聲音飄起：“酒店對面有家大型超市，要去買點什麼嗎？”
素雪收拾好情緒，微微點頭：“嗯，等會兒去看看吧。”
“你吃晚飯嗎？”她問。
艾爾維斯搖頭：“和你一起吃吧，去外面吃？我知道幾個不錯的餐廳。”
“那把其他人都叫上吧，他們沒吃飯的話。我請客。”素雪起身拎起跨包說，語氣自然。
艾爾維斯擡眸，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微笑，輕鬆道：“好，我打電話叫他們集合。”
“嗯，麻煩你了。”
艾爾維斯低頭撥通了一個電話，擱到耳畔，等待電話接通的片刻，他轉頭看向素雪，眼裡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只拋下一句話：“Wendy，你不需要對我這樣客氣。”
“我們是朋友，對嗎。”
素雪深吸一口氣，微笑：“是的，朋友。”
艾爾維斯輕輕聳肩，脣邊的笑極淺，有一點點藏起來的苦澀，朋友……該死的，他現在不想當朋友了。
可是如果不這樣說，她似乎立刻就會把他推到很遠很遠。
連朋友都沒得做。
艾爾維斯突然有些氣餒，他很少有這樣的感覺，對一件事感到力不從心。但或許許多自認天才的人，都會在感情上跌倒，因爲愛情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因爲一個人聰明而特別優待，而他，好像並不被眷顧——比如他就拿眼前這個女孩毫無辦法。
她原來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新boss。
可他現在卻想讓她當自己的女朋友……
沒錯，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