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尖厲的汽笛報警聲就像一千隻猛虎同時怒吼,嘯叫聲彙集在山谷裡迴盪,雄壯的汽笛聲頃刻間將沉寂的荒原震醒
躲在山上土坷垃裡睡覺的高盛,被震得渾身一哆嗦,被這突如其來的呼嘯聲震醒,他耳膜發脹
本來夢中還是藍藍的天空、綠油油的草地,但都隨着這一哆嗦,全都飛走了。他睜開眼睛,周圍的景色變了。
周圍是窮山峻嶺,不遠處的山谷裡,一座鑽塔矗立在那裡,那急促的汽笛聲就是從那裡發出的。
高盛剛搞清楚聲音的來源,從地上立馬跳了起來,嘴裡喊着:
“不好井上出重大事故了”
望山跑死馬
高盛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但總覺得井架離着自己還是那麼遠。
路上,他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每次摔倒,他都是立刻爬起來,顧不上臉上手上的鮮血,繼續跑。
這口井可是高盛的最後賭注了
它要是出問題,那不光是他一個人要去坐牢的問題,這裡百十號子人的生家性命都要葬送進去了。
五年前,高盛在股市正瘋狂攀升的時候,警告自己效力的機構注意風險。但是沒有一個人聽得進他的話,因爲所有的人已經被燃燒的股市燒昏了頭他們的眼中只有指數,只有紅色的指數,一天一個臺階攀升散戶、中戶、大戶、機構全都把自己的家底都拍了出去,唯恐慢了腳步被人搶了先機,失去了賺錢的時機。
那些日子,在所有的人看着自己戶頭市值猛漲的時候,他絕然從股市中將自己的資金撤出,然後向公司辭職回家。
接下來的幾年,股市一直如一潭死水,他這個自詡的金牌操盤手毫無用武之地。幸虧他還有幾百萬的自有資金,他拿出這筆錢回到家中。本來想找個女人成家算了,可是人家女方一聽自己是個無業遊民,一個個都高高掛起免談牌,將他留在旱地吟風誦月
怪也怪他自己,玩什麼清高,他要是把那個幾百萬的存摺一露,高家的門檻不被少女們踏破纔怪了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收拾老宅地窖時,找到一個陳舊的木盒子,盒子裡面裝着一塊“羊皮卷”。看着“羊皮卷”上那些條條圈圈,還有很多古老的字符,好奇心讓他對着他徹夜研究。
從此他不再沉湎於失戀的苦悶中,拿着“羊皮卷”,他走訪了文物家、古文字家、地質學家。通過兩年的不懈努力,費了吃奶的勁兒,他搞明白了:這是一張地下的地質結構圖地圖大橫幅標註的文字是古希伯萊語“魔鬼的汗珠”,而那地圖的材質也不是羊皮,是一種罕見的合成材料,具體是什麼,到現在也不知道。
但這並不能阻止他興奮
魔鬼的汗珠,這是古時候國外對石油的別稱
石油,這意味着什麼呢
滾滾的財富,那數也數不清的人民幣美元歐元甚至是英鎊
這張圖立時成爲了他的寶貝
不管他走到那裡,他都會貼着肚皮帶着它,就連睡覺都不會放手。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讓他鬱悶得很
按照國家石油開採的相關法律,所有的地下資源屬國家所有,私人不得擅自開採。
但是當他聽說有的油田,對於那些貧油地區,只要有開採權,還是允許開採的,採出的原油必須由國家收購。於是他那顆本已死了心思,又蠢蠢欲動了
他找到了地圖所指示的地方陝西延安地區一個偏僻的山中,這裡屬於延聖石油管理局,恰好這裡因爲某種原因正在搞私人承包開採油井,所得石油按照油品,國家統一收購。
他花了三個多月蹲點在延聖油田,從查地質材料開始,到與管理人員廝混成兄弟。再加上,他要的那片山區,根本就沒有打出油過,而且根據地震探測顯示,那裡根本就沒有油的儲存,管理局也根本就沒有開發的打算。反正不投錢,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最後,他以極優惠的條件順利地拿到了那裡方圓百里的20年的開採資格,當他在與管理局簽訂開採協議的時候,那些人都在嘲笑他:
“這不是把錢往水裡扔嗎在荒地上打洞有這個錢,不如去米脂包幾個婆姨,在牀上去打洞來得實在”
每到這時,高盛只是嘿嘿嘿地笑,因爲他知道,只有笑到最後的時候,那纔是真正地笑。
從那以後,他把自己全身心投入進去。但是兩年多的時間,他打了七口井,連個油花都沒見到。
而且每打一口井,那些人就給他起一個外號,到了第八口井,他也就有了八個外號;從“高一井”,“高二井”,一直叫到了現在“高八井”。
從股市撤出來的那些錢,早就扔了進去。現在他連自己在北京和上海的房子賣掉的錢也搭進去之外,還欠了鉅額的借款如果這次還是沒有收穫的話,他就徹底完了
不信不行,這個世界本就是平衡的,一個哲人也說過:
“此間獲得,彼間失去”
高盛氣喘吁吁地跑過山腳下的巨石,就見井架在劇烈地晃動。
平臺上面的人和沒有固定好的設備都在東倒西歪。二層平臺上立着的、靠在井架上的幾十根鑽桿來回撞擊,嘩嘩直響;井架上方的泄壓閥口,一股粗大的黃褐色氣流帶着巨響噴薄而出。
高盛這次發現,剛纔誤以爲的汽笛聲,原來是泄壓氣體發出的雄渾之聲
他繼續瘋狂向前,到了近處。只看見司鑽的位置上,老黑和六子兩個人緊緊地扶着剎把;柴油機邊、發電機旁都站着人,泥漿池的旁邊人更多。隊長虎叔正指揮着工人們將一袋袋固井水泥往泥漿池裡倒。
“八井,你跑到哪裡去了”
這是隊裡的技術員王柯迎了過來,嘶聲對他喊着。可聽到高盛的耳中就像是聽到一隻蚊子在叫
“怎麼了”高盛一把揪過王珂,在他耳邊吼道。
“剛纔我們終於打穿了三米厚的硬骨頭,井下的壓力突然猛增,現在不敢下鑽,也不敢起鑽頭,只能維持”王珂也對着高盛吼道。
才三米深呀王珂提到的那塊硬骨頭,高盛知道。他們在那個深度啃了好一個星期,而且磨損了短短的三米深度就讓他損失了差不多4萬塊錢
“那這是什麼東東啊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好事排出的氣體是非常純淨的天然氣,最起碼這口井我們不會虧的賺錢了”
“真的”
高盛抱着王珂轉了一個180度嚇得王柯嗷嗷之叫
“你高興啥啊額還沒有說完呢井下壓力忒大,如果泥漿壓不住的話,我們這口井可能就要發生井崩了,後果很難想象”
什麼後果,王柯沒有說,但是高盛知道。
地下強大的氣壓會把近2000米長的鑽桿向打氣槍一樣打上天空,井架會在瞬間被擊得稀里嘩啦;噴過之後,井口會出現塌方,方圓幾百米、乃至幾裡地都在轉眼之間塌陷進去
“壓壓一定要壓住媽的,壓不住的話,我們都要見閻王去快想辦法,我們備的水泥也不多的用完了就沒戲了趕緊聯繫固井隊前來固井,讓附近的鑽井隊調水泥來增援”
“這些老三都在辦了”王珂正說着,老三風急火燎地從現場辦公室跑了過來,很遠處就向高盛招手,示意他過去。
高盛和老三鑽進辦公室,砰地一聲帶上門,裡面的聲音還是很大,但已經比外面好多了。
“怎麼樣聯繫到人沒有”高盛急急地問道。
“操他祖宗的,那幫王八羔子死活不相信我們這裡會發生井噴,都以爲我們是在騙他們。還是你去說吧”老三氣急敗壞地說道。
“日,我來說”
高盛出馬,他直接打到主管生產的嚴局長辦公室。
“嚴局,我是高盛,高八井。我這邊情況緊急要發生井噴,情況萬分緊急請你快點派大隊人馬來救援呀”
“高八井你說什麼胡話你想騙額,也別用這個藉口延聖油田開發了幾十年了,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口低壓自噴井我還很忙,不想跟你扯蛋”嚴局長說到這裡就要撂電話。
高盛立刻急了呼呼地吼道:
“我不敢騙你我讓你聽一下井口天然氣通過的排泄閥的聲音,比一百個火車頭鳴笛的聲音還要兇猛”高盛接着又對老三吼道:
“去把門開開,讓局長大人聽聽那是什麼聲音”
門一打開,高盛就將話筒對着門口。
電話那邊的嚴局長的耳竇裡面,剎那間就傳出一聲持久的、雄渾的聲音嚇得他把手中的電話扔到了桌子上,右邊耳朵好一會兒都還在“嗡嗡”鳴叫。
“高八井,你孃的這聲音真好聽老子做夢了幾十年,第一次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嚴局長立時在電話裡哈哈大笑着,估計他生兒子都不會有這麼開心。笑過之後,他對着話筒又吼道:
“高八井,你給老子挺住一定要頂住在電話機旁守着人,我讓局裡的肖總工告訴你們怎麼緊急處理;另外,救援隊伍在半個小內出發,老子親自督陣,我會命令你附近的井隊火速增援你那裡記住,頂住頂住”
嚴局長是當兵的出生,脾氣有些暴躁,但是軍人那雷厲風行的作風卻是在石油系統聞名遐邇。
嚴局長都是吼着對那幾個二級單位講完電話,然後下樓叫上司機,就向王慶坨高八井飛駛而去。
他現在的心情比車輪子轉得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