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首輔捋着鬍鬚,壓低了聲音道:“陛下這次只有明發聖諭,卻沒讓人將西北軍的兵符交給何有道,娘娘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只有聖諭,沒有兵符,崔皇后愣了下,恍然坐直了身子。
自古將帥統領三軍,靠的便是兵符調度,爲帥者,若沒有兵符,便意味着不能調度軍隊。
不能調度軍隊的統帥.......
崔皇后張了張嘴,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父親的意思是說陛下根本不信任何有道,所以纔沒有將兵符給他?”
崔首輔輕輕搖頭:“以陛下的性子,自然不是這般。”
崔皇后想了想永嘉帝多疑猜忌的性格,沉默下來。
所有的臣子,在永嘉帝的眼中,大抵只分兩種:不可信但可以用的人,這是他的心腹,比如錦衣衛的馬尚,東廠的汪直,不可信更不可用的人,那便是敵人,比如昭王府的人。
他肯讓何有道去西北,足可見心裡認爲他是可用的人,可爲何又不給他兵符呢?
總不能是他忽略了吧?崔皇后嗤笑一聲。
崔首輔摸着鬍鬚徘徊了兩步,緩緩的道:“不給兵符,可可能是覺得沒有必要。”
崔皇后神色更加茫然了,沒有必要?
是說何有道沒有必要拿着兵符?那他怎麼能統領西北軍?沒有兵符的統帥,便如同手指揮不了腳一般。
“老臣也只是猜測,陛下心思深沉,難以拿捏,”崔首輔見他一句話將崔皇后說的更加迷茫了,不由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些事由老臣在前頭盯着呢,娘娘無需費心,你有時間就爲明昊物色一門好親事吧,他不小了,該爲他娶一房妻室了。”
“這次昭王府的事情,他跟着跑前跑後的,着實有些不像話了,趕緊娶個妻子進門,也好約束着他點。”
這句話轉移了崔皇后的注意力,反正她在政事上確實不精通,倒不如心思放在自己擅長的事上。
“太子這邊就由父親費心籌謀吧,只要不讓秦麗華那個賤人和睿王佔了便宜就行,至於明昊的婚事,父親放心吧,我一直留意着呢。”
再說何有道領了聖旨之後,日夜兼程,趕赴甘州。
到了甘州後,西北軍諸位將領,接了聖旨後,軍中上下一片喧譁。
有對這位新上任的西北軍統帥不服氣的,自然不配合交接,當場甩了臉子就走了,也有見了聖旨十分配合的,好言好語的陪着何有道,但說起軍中的事,卻又顧左右而言他,只說他遠道而來,需得好好休息,方可接管軍務。
這何有道也自認有幾分本事,見西北軍上下雖面上不說,暗地裡皆不服氣他,便憋足了一口氣,想盡快拿下西北軍。
他心裡也急啊,在總兵的位置上熬了多年,本以爲就要熬到告老了,卻忽然來了聖旨,讓他接管西北軍。
二十萬西北軍啊,這可是天上砸下來的美味餡餅啊。
只要他坐擁二十萬西北軍,那麼他便是太子與睿王爭相拉攏的香勃勃,籌謀得當的話,何家也將會因爲從龍之功而一躍成爲大齊最顯赫的勳貴。
可陛下只給了他聖旨,卻沒給他西北軍的兵符,他雖然詫異,卻也不敢問,只得快馬加鞭來了甘州。
他要在西北軍反應過來之前拿下西北軍,反正兵符這種東西,也不需要日日掛在身上。
只要他不說,誰知道陛下沒給他兵符。
他只要用最快的時間拿下西北軍,讓西北軍上下對他俯首聽令,便是沒有兵符又如何。
心氣極高的何總兵憋足了勁的與西北軍的將領周旋,但進展卻十分緩慢,他着急上火,再加上他多年一直在溫暖宜居的湖廣,乍然到了這西北苦寒之地,水土不服,急火攻心之下,竟然病倒了。
本以爲只是風寒,後來卻高燒不退,滿嘴起泡,拖了不過五日,竟然病死了。
消息傳到京城,又掀起了一番波瀾。
這位新上任的西北軍統帥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就死在了西北。
崔皇后聽了宮女的稟報,肚子坐在椅子上怔然了半晌,方纔喃喃道:“怪不得父親說沒有必要給兵符,原來竟然是這樣。”
同樣得到消息的睿王神情平靜的燒了手裡的紙條,對永寧候道:“這回一定要將太子的人推上去。”
永嘉帝看了西北來的摺子,氣的摔了一套茶具:“沒用的東西,雖說朕沒指望着他收服西北軍,可總也要幫朕清理些害羣之馬出去啊,他倒好,一事無成,倒先將自己氣死了,廢物!”
汪直小心翼翼的換了新的茶水,勸道:“陛下本也沒有對他報以厚望,不過是藉着他試探一下各方的反應,目的達成了,陛下且勿動怒傷了身。”
永嘉帝哼了一聲,“朕氣的不是這個,是氣西北軍狼子野心,一個個的連朕的旨意都敢藐視了,這是望了誰纔是他們真正的主子了,哼!蕭震山帶出來的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回朕不會輕易的定人選了,先讓他們爭一爭,朕倒要看看他昭王府是不是真的能沉得住氣!”
西北的事情薛沐洵自然也早就知道了,傅青早回了京城,與他暗中見了一面,便又悄悄出京了。
薛沐洵這一個月過的倒是悠閒,輪番去大姐,二姐,三姐家裡玩。
太后的壽誕都過去一個多月了,差不多前後腳進京的代王,獻王一家人早就返回了封地,永嘉帝藉口整頓軍務,一直沒有讓李進夫婦回東南。
經歷過昭王府的事情,薛家人對永嘉帝一直壓着李進回京的奏摺不批的緣由心知肚明,卻也一時沒有主意。
薛家六姐弟私下裡聚會的時候,說起來也忍不住氣憤,性格剛烈如薛大姐,也難掩氣憤之情。
“既不信任我們,索性將東南軍收回去就是了,左右我們也不稀罕,做什麼這副做派,虛僞矯情,又叫人噁心。”
薛二姐也覺得噁心:“他這也是怕啊,畢竟咱們家如今也算是根深葉茂了,他不敢直接動咱們家,沒看老爹的請辭到現在也沒批准嗎?”
薛三姐抱着已經兩個多月的曜哥兒,嘆了口氣:“所以只能用些別的法子噁心人,我公公近日在兵部便受到底下兩位侍郎的聯合排擠,生了不少悶氣,你們說若不是有那位的授意,兩個侍郎敢同尚書大人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