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熠宸靜靜站在門外,幾乎就要推門而入問一句她到底如何了?可終究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無論她想做什麼,要做什麼,從來都不準備跟他說一說。
袍袖圍攏,英俊的眉眼微垂,面目容在濃濃的夜色裡不甚清晰,自然也不會有人清楚他的所思所想。
正欲離開,房中仍有聲音傳來,“這次還是多虧宣王殿下了,否則,若母親真的在這皇宮裡,心裡肯定困頓死了。”
這皇宮就像一座駐守的牢籠,興衰不斷,榮辱不斷,改變的只有世世代代的皇帝和在這皇宮中榮寵一時的妃子們。
洛熠宸腳步稍稍一頓,一身玄衣在黑夜裡融寂。
“宣宣王!”
他眉眼微沉的站在大殿裡,冷聲說道。
張寶端看着夜色,微微躬身,“皇上,現在宮門已經落了……”
洛熠宸眉頭皺了皺,忽然大步走了出去。
夜色黑沉,洛青陽坐在書房裡擺弄着一隻金簪,經常把玩的緣故,金簪的尖部都圓潤了許多。
千般想,萬般念,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變成如此模樣。
或許,在這次出門之前,他應該死死的攔住她,便不會再有今天的這一幕。
門外一聲悶響,緊接着站在門口的人便軟了下去,洛青陽一驚,收起金簪反手抓過掛在牆上的佩劍,往門口摸去。
剛走兩步,門應聲而開,洛熠宸滿眼冰冷站在門口,洛青陽愣了一下,俯身便拜,“皇兄,深夜前來,不知……”
“跪下!”
冷硬的聲音打斷他的話,洛青陽頓了一下便跪了下去,洛熠宸走到書桌後面坐下,冷眼相對,洛青陽一時心中轉過數個想法,一想到自己懷裡揣着的東西被洛熠宸知曉,身上便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身體筆直的跪在地上,洛青陽絲毫不敢動彈,洛熠宸也不說話,坐在上位冷冷的看着他,不發一言,不置一詞,卻讓人不敢小覷。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饒是洛青陽這沙場將軍,錚錚鐵漢,雙膝也有些難以支撐。
洛熠宸此時才說:“朕的皇后,你瞞着朕,合適嗎?”
“……”
洛青陽沒想到洛熠宸竟然知道了,驚愕之下看着他往了反映,同時心裡又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那件事,可等反應過來,洛青陽依然不知該如何解釋。
“皇兄,這件事……”
“她現在在哪裡?如今傷勢如何?”洛熠宸再次打斷他的話,以一種不容反駁的氣勢。
“……”
洛青陽思索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搖了搖頭,“臣弟也不知她是如何受的傷,見到她的時候已然昏迷不醒了,江太醫說要找一個溫暖的地方養着,臣纔給選了地方,就在……清泉宮。”
“一直沒有醒過?”
洛青陽搖頭,“沒有。”
“江鷓鴣如何說?”
“失血過多。”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想起自己醒來時嘴巴里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帶朕去見她!”
洛青陽卻跪在地上沒有動,目光不再閃躲,而是直視着洛熠宸,目光灼灼,似有其究,“皇兄,臣弟是否能問一句,您對她,是否有情?”
“……”洛熠宸雙眸微眯,射出兩道灼人的光,隱約穿透了洛青陽的內心,似乎在疑惑他爲何這樣問。
半晌之後,洛熠宸答道:“有情如何?無情又如何?”
“若是無情,皇上就當青梧她再次重病了吧。”洛青陽幽幽的嘆了口氣,身子一彎,在一旁跪坐下來,語氣中帶了一絲抱怨,“天下女子無數,若皇上想要哪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當……青梧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讓你說的?”洛熠宸暗沉的臉色此時更加難看,語氣冰涼中透着失望。
“不,自然不是,她已經二十多天沒有睜開過眼睛了,一直昏迷着如何能告訴我這話。”
“她……”
“也許帝王多不易,可若是註定孤獨一生,便再偉大一點,皇上,放過青梧吧,她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你既然不愛她,何苦要與她糾纏這一生呢?讓她最後的人生過的快樂一些,行嗎?臣弟求你!”
俯首叩拜,以額觸地。
洛熠宸不禁站了起來,袖間的手再次握的死緊,隱約有血從袖中滴落。
呆立良久,他怦然坐回椅中,“她不是普通女子,她的出生註定與衆不同,青陽,不是我不能放過她,而是,她……容不得我放過她。”
洛青陽蹙了蹙眉,十分不解這話中含義。
洛熠宸起身往門外走去,路過洛青陽身邊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滲透靈魂,那些隱藏在心底的秘密,瞬間暴露於無形。
洛青陽還沒有回神,洛熠宸便已從府中消失。
夜深人靜,清涼宮的主殿裡,一人爲首,二人在側,守在葉青梧身邊,一身白衣如素縞。
燭光晃動間,爲首的烏梅忽然睜開眼睛,“誰?”
一聲冷喝,方懷方海瞬間睜開眼睛,兩廂站立,呈保護之姿。
話音剛落,窗外幾聲破空之聲,三個黑衣人從外面闖了進來,巨劍便刺。
烏梅三人神情一凜,他們只是奉命保護葉青梧,其實也沒有太過小心,畢竟,葉青梧已經多年沒有遭到刺殺了,不知今日送命之人所謂何來?
三人時常跟在葉青梧身側,身手又如何會是花拳繡腿之人,不過此時要保護牀上睡着的葉青梧心中難免有所掛礙,在人全力刺殺之下,竟落了下風。
洛熠宸剛進入清泉宮便聽到陣陣刀劍碰撞之聲,眉頭微皺,提氣追過來沒曾想一眼便見到膠着的場面,三黑三白,黑衣人劍劍直刺牀上的葉青梧,洛熠宸一眼分出敵我,一把短刀自袖中滑出,絲毫未曾猶豫便跳進圈中。
招招致命,不消一炷香的時間,三哥黑衣人盡數倒在地上,烏梅一把扣住其中一個的下頜骨,只聽“咔嚓”一聲,下頜骨被掰開,她伸手在對方口中摸了摸,對方一聲悶叫,烏梅拿着一顆牙齒哼了一聲,隨手丟給剛剛跑進來衣衫凌亂的江鷓鴣。
江鷓鴣拿在手中聞了聞,面色一變,“七星海棠?”
“什麼東西?”烏梅問。
“見血封喉的毒藥,幸虧你動手快,不然,你看他們……”江鷓鴣指了指另外兩個,已經口噴鮮血而亡了。
幾人面色微變,洛熠宸擺了擺手,“弄出去,掃灑乾淨,江鷓鴣留下。”
烏梅一見他心有不忿,提劍便刺,方懷立即扣住她的手,“先下去再說。”pmjt
方懷看了洛熠宸一眼,拎起一名死屍走出內殿,方棋和烏梅也只好各自拎了一個出門,江鷓鴣見所有人都出去了不由有些戰戰兢兢,小小的步子往後退了一步,洛熠宸的目光隨即轉了過來,他只好吞吞口水,乾巴巴的叫了一聲,“皇,皇上?”
“傷勢如何?爲何昏睡不醒?”
“娘娘,娘娘是失血過多了,若是,若是能補了血,大概,可能會醒的。”
“若不然呢?”
江鷓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下一瞬又已經滾滾而落,他只好又道:“最壞的結果便是一直睡,睡到……死。”
最後一個字情不可聞,洛熠宸的身子還是不免一顫,“睡到死?”
“……是。”
“若有何要用的藥材,儘管到太醫院裡去取。”
“是!”
江鷓鴣躬身行了一禮,又等了一會兒見洛熠宸不再說話便退了下去。
站在葉青梧牀邊,她雙目緊閉,舒展的眉心處那一點硃紅似乎顏色都褪卻了許多,他擡指輕觸,唯恐弄疼了那人,熟悉的眉眼間再也找不到那一絲嘲諷。
難道,他真的不該將她留在宮裡嗎?
折翼的鳥兒不會再飛,在這困頓的牢籠裡一起相守又如何?爲何,這般不願意呢?
他從被中將她的手拿出,捧在手裡,卻意外發現腕上厚厚的紗布包裹,難道那些失去的血都是從這裡流出去的嗎?
他顫着指尖解開紗布,雪白的皓腕上一道傷疤猙獰蜿蜒,傷疤很長,幾乎蜿蜒了她的手腕,此時已經癒合了,翻着粉色的肉芽,他蹙着眉,尤爲不解,看傷疤應當是她自己劃破的,是何種情況,讓她自己放血呢?
你又是否知道,你的血不能亂放?
洛熠宸看了片刻又用紗布仔細幫葉青梧包紮好,莫測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直到天明時分,洛熠宸才從清泉宮離開,只是剛走清泉宮便多了一羣黑色甲冑之人。
“公子,姑娘留下的這許多東西,是暫時留在閣中,還是送到宮裡來?”方智問。
南硯再次看着白絹上的血字,想了想搖頭道:“留在閣中吧,孃親留在書房裡的那些東西就足夠我學習的,對了,讓鬼面去跟着蘇蘇吧,我這裡出不了事,蘇蘇……不能讓她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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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智本想反駁,可思索片刻還是答應了,南硯又道:“我聽人說,昨夜有人潛進了清泉宮?”
“是,幸虧皇上及時趕到,纔沒有出了叉子。”
“無比讓人查出緣由,我們的人,不能有絲毫放鬆,這世上想要孃親命的人太多了。”
方智垂頭不語,此話說的沒錯,可昨夜的事還是有些令人想不通,姑娘在清泉宮的事本就是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是誰透露了消息?
“皇上那邊……”
“把這個給皇上送去吧,既然他知道了,再想要遮掩怕是不能了,最好能查一查他派去的到死是什麼人?”
方智疑惑的看和那副卷軸,不明所以,“這是……”
“孃親的字,”南硯嘆息,“愛若逆風執炬,必有燒手之患,也許,她早就想到會有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