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夏侯舒可不是前去報仇的。
在這大船上報仇,除非是傻子,不然恐怕沒有人會願意在這地方輕易嘗試。
瞥着夏侯舒朝着自己走來,君臨燁也有些意外。
等夏侯舒站定,他的目光這才繼續緩緩移動,落在前方,也不知道他是在看河水,還是在看別的什麼。
夏侯舒也學着他一眼,看向遠處。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兩人似乎是站在船頭比耐力。
半晌,就在君臨燁以爲,夏侯舒就打算這樣站在他身邊,站到黑夜降臨之時,夏侯舒終於說話了。
“聽說這條長河,乃是南聖境內一條有名的河流。它的盡頭,距離萬丈淵很近。”
君臨燁對夏侯舒突然說出來的話題着實感到有些意外,他微微沉默,這才低低應了一聲:“是。”
“不過,這條長河在半路,卻也有不少分流。就像是樹根一般,南聖帝國不少地方都被這長河養育。”
“……”君臨燁面無表情,點點頭,“沒錯。”
“所以,這長河看上去,雖然是從一個地方出發,但是到了最後,它卻不一定是按照我們所想的軌跡,在前行的。在這個過程裡,有很多條路,更有很多可能,你說對吧?”
君臨燁終於聽出一點端倪了,他微微一挑眉:“你到底要說什麼?”
夏侯翎偏頭,看着君臨燁俊美無儔的側臉:“我是想說,有些人,總愛給自己安排許多計劃,這些計劃看起來很縝密,聯想起來,似乎也很萬無一失。但是最後真正實行起來,卻有無數變數。”
“因爲,計劃,是受人類控制的。但,現實走向,卻不是靠計劃控制的。”
君臨燁終於側過頭來看向了夏侯舒。
他的眼神一片深邃。
君臨燁突然想到自己那個夢。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暴躁起來,他的聲音裡染上了絲絲狂暴之意:“夏侯舒,你是想告訴本皇,即便本皇千方百計地想要奪得聖明珠,可是到了最後,還是一場夢一片空?是嗎?!”
他的眼裡,陡然殺氣騰騰,兇光畢露:“夏侯舒,若聖明珠不能救慕舒,那本皇,就拿整個南聖帝國,給她陪葬!”
“呵呵……”夏侯舒冷冷一笑,她攤攤手,“看來月皇的自信,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既然這樣,那麼月皇……我這廂提前祝願你,可以如願以償。”
雖然笑着,可誰都知道夏侯舒的話中,有了深深的諷刺之色。
話說完畢,夏侯舒轉身就朝着船艙中走去。
她剛進入船艙,豪涉就來到了君臨燁旁邊,禮貌地行了一禮,然後道:“陛下,看來最近你對這位夏侯小王爺着實寬容了一些,弄得她都蹬鼻子上臉了,要不要,我們給他們一點苦頭吃,讓他們感受感受一下陛下您的慈愛之心?”
這船上雖然準備了食材,可大部分都是蔬菜,至於肉類,則全部靠穿上兄弟的垂釣或者撒網。
不過,大夥兒可都是打架的好手,對於這些垂釣或者撒網的事情根本就不熟練。因此,每天他們最多能捕到五六條魚就算是好的了。
可是,魚明明這麼少,君臨燁卻都還要求,至少每天要給夏侯舒送去兩條,而且還必須是最大的。
對於君臨燁這種做法,豪涉早就有些不滿了。
這天下,哪裡有這麼寵着囚犯的主子啊?
被這麼寵着,這囚犯到時候不造反纔怪呢!
可君臨燁卻否定了豪涉的話,他果斷地擺擺手:“不必。”
什麼‘慈愛之心’?
君臨燁對這些虛榮的東西向來沒有什麼興趣。
更何況,他自個兒本來也就沒有什麼寬容心、慈愛心。
豪涉這個主意簡直是糟透了。
君臨燁繼續道:“夏侯小王爺是貴客。只要是夏侯小王爺的需求,你們便儘可能滿足便是。可萬萬莫要怠慢了她。”
“……是。”豪涉敏感地察覺到,自家陛下的話裡只說了‘夏侯小王爺’一人。
這是不是說明,在他心裡,只有夏侯小王爺夏侯舒纔是貴客,才需要他們好好對待,至於那南曌聖王?則……可以隨便打發?
自家陛下……以前可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此刻這麼針對聖王,究竟是爲的哪般?
豪涉想到這裡,心猛地一顫……自家陛下該不是真的……對夏侯小王爺夏侯舒有意思吧?如若不然,怎麼對待南曌聖王,像是對待情敵似的?
……
另一邊,夏侯舒回了房間,都還忍不住在碎碎念。
“這君臨燁,怪不得當初會落那麼一個下場,執拗至此,也真是夠了!”她瞧了慕舒和他的過去,難得大發慈悲想要提點他一句,結果他不領情也就算了,竟然還說什麼——拿整個南聖帝國給慕舒陪葬?
去他丫的!
這麼不知趣的人,她夏侯舒還是頭一次見!
“嗯哼,既然如此,那便隨他吧!”夏侯舒嘴角一瞥,那表情要多傲嬌就有多傲嬌。
反正,君臨燁又不是她心尖尖上的人!更何況,自從他將自個兒從皇都盛城拐走的那一瞬間起,就已經註定,君臨燁已經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因爲,即便夏侯舒自己可以不追究君臨燁拐走她的仇,自家皇叔和自家老爹,會不追究嗎?
這兩個男人的瘋狂程度,可是誰都不比誰低啊!
想明白一切,夏侯舒也就不再糾結了。
所謂種因得因,種果得果,君臨燁無論以前還是現在,似乎都印證了一句話……那就是,不做死,就不會死。
既然他自個兒都拼了命地想要去作死,那麼她又阻攔他做什麼呢?
夏侯舒又冷冷哼了一聲,然後這才擡頭,將目光落在面前不遠處的木牀之上。
這一看去,頓時一愣……
因爲她豁然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眼睛,很黑,很閃,裡頭帶着的光輝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但是,夏侯舒現在可顧不得去研究南曌的眼神爲何奇怪了。
她的心已經被欣喜填得滿滿的了,頓時便是一邊咧嘴笑道,一邊朝着南曌的方向快步走去:“皇叔,你終於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