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東昇西墜爲誰功, 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 天也空………” 墨雅慢慢的聽清楚了那許多人的朗誦,具體來說,也不算朗誦了,越聽到後面,就越有些循循善誘的味道,似乎想告訴墨雅一些道理,聲音充滿了慈祥的味道。 一陣沁人肺腑的風襲來,墨雅被誘惑着睜開了眼睛。 原本如潮水般的迎面涌來的死屍都消失了,她又回到了那個小屋裡,這是這一次不同,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而是有了一些她並不認識的小孩。 墨雅疑惑的站起,在屋裡走了一圈,確認自己所處的地方是那個自己重生的地方,然而卻發現,這裡的人都看不見她。 她伸出手,觸碰一個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小孩,卻發現自己的手穿了過去。 小孩渾身一震,似乎打了一個寒戰,疲憊不堪的睜開眼,緩解了一下自己眼睛的痠痛,才慢慢的直起身,艱難的坐直。 墨雅眼睛微微一閃。 這個孩子……身上,有很多傷。 就連臉上也是舊傷新傷大大小小的像蜘蛛網一般盤桓交錯在他的臉上。 還有,這個小孩,好像……好像那個變態? 邪燁暝在幻境之外,看見墨雅竟然看到了自己年幼時的事情,覺得心中有些不適,只是下意識的一掙扎,竟就把心魔束縛他的鐵鏈崩斷了! 怎麼回事? 感覺心魔的力量被削弱了? 回想起墨雅渾身散發金光的樣子,邪燁暝在想,會不會是墨雅用了什麼手段擊潰了心魔?可是,從墨雅金光繚開始,心魔就一直沒有現身,是怎麼回事? 等等! 邪燁暝看着幻境中那個年幼的自己,一陣恍惚。 那種眼神…… 自己已經失去很久了呢…… 那就是自己的心魔吧? 邪燁暝手上的鐵鏈左右不停搖擺着,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不知到底是去阻止心魔繼續把自己的往事都告訴墨雅,還是繼續看着,找到自己真正心魔的起源處,一舉把心魔擊潰! 年幼的邪燁暝坐直身子時搖搖欲墜,看得墨雅幾乎想上前去扶他一把,然而年幼的邪燁暝倒是倔強,硬是咬着牙坐好來,又慢慢吞吞的想要動作,終於體力不支,像地上倒去。 墨雅一急,連忙伸出手去想要接住他,結果他穿過自己深處的手,直徑向地上摔去,“嘭”的一聲聽得屋子都有了迴響。 邪燁暝在外邊嘴角一彎。 以前的自己,就是這麼倔強。 ‘哎呀!沒接住!好尷尬!’ 墨雅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邪燁暝聽的一愣,發現是墨雅的心聲,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年幼時的心聲也傳來: ‘竟然摔倒了!好丟臉!’ 不由失笑。 或許,就是因爲言行上,墨雅和年幼時的自己有些相像,他纔會覺得,墨雅很像自己。 ‘咦?沒想到這個死變態小的時候長得也這麼好看呢!只可惜長大了就歪了……’ 墨雅的聲音又傳來,邪燁暝聽得臉色一黑。 什麼叫做長大了就歪了?!他現在更加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好不好! 邪燁暝決定,先看看墨雅到底對他的映像是什麼,就先讓墨雅在幻境裡待一會兒吧,反正看着她也不像一個會輕易被心魔傷到的人。 “你好笨
啊!我扶你起來!” 一道聲音從墨雅身後傳來,墨雅回頭,邪燁暝也聞聲向墨雅身後看去,看見一個小女孩,似乎比年幼的邪燁暝小一些,扶他起來的時候很是吃力。 邪燁暝眼眸中忽然漫上了無盡的悲傷,看着那個小女孩,眼眸雪亮。 是她…… ================分割線================ 小邪燁暝被扶起來,對她笑了笑,跪在地上,開始了每天都會進行的祈禱。 墨雅仔細聽了聽,有什麼“……天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她不知道是什麼。 “你爲什麼每天都要懺悔啊?”小女孩問道。 小邪燁暝唸唸有詞了一陣,完了事才笑着回過頭答道:“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很多壞事纔會一直在地獄受罰的,只要我認真懺悔,就一定可以早些脫離這個地方!” 墨雅發現,其實小時候的邪燁暝,笑得很陽光,很溫暖,一點也沒有長大後那個妖嬈勾人的模樣。 “原來是這樣……” “我呸!”一道男聲打斷小女孩的話,諷刺道,“兩小孩是腦子有問題吧?!這裡是人間地獄,哪裡會有頭!只有死了才能擺脫這個地方!” 小邪燁暝和小女孩一愣,都沉默的不再出聲,只有那個出聲打斷小女孩的少年繼續罵罵咧咧。 “兩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蠢貨,以爲祈禱有用,這裡的人,有時候比鬼還恐怖!傻呀……” 墨雅看見小邪燁暝握緊拳頭,緊緊的咬着牙,眼裡卻不是憤怒,而是渴望。 滿滿的渴望! 連墨雅這個和他不在一個時空的人都感覺到了他那強烈的、迫切的渴望! 不知爲何,墨雅感覺自己的背脊一緊,有些像是在起雞皮疙瘩,心中無不是震撼。 畫面一轉,墨雅出現在一個更加黑暗陰森的地方,裡面,真的就像是人間地獄。 無數不知名的被血染紅的暗紅色刑具躺在地上,等待着下一個倒黴的人的到來,一個個只是用柵欄隨意隔開的小牢房裡稀稀拉拉的站着或是坐着幾個人,但是卻就是這個小小的地方,稀稀拉拉的幾個人,發出的聲音比一個鬧市還要吵。 或者說,是令人震耳欲聾! 不只是被鞭打被施以酷刑的人的慘叫聲和叫罵聲令人振聾發聵,還有像是面對着自己殺父仇人似的施刑者發出的吼叫聲。 墨雅看着那些拿着,或是帶着倒鉤的藤鞭,或是拿着燒紅了的鐵烙的人,其實大多數是些十來歲的孩子,其它只有一兩個侍衛般的人守在一旁,還有個長輩似的人坐在一旁,像是聽不見小邪燁暝的慘叫聲一般,淡定的坐在一旁!不時悠悠的彈彈自己沾上灰塵的衣袖! 墨雅有些心疼的想推開那些像瘋了一樣紅着眼睛不停虐待小邪燁暝的真正的一羣變態,卻一次又一次的發現自己只是在做無用之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 “神經病!你們是神經病麼!他只是個孩子!什麼仇什麼怨要讓一個單純的孩子來遭罪!你就是這樣來教育孩子的麼!有樣當長輩的麼!” 墨雅握拳,向那個悠然自得的坐在一邊的人揮去,卻只是穿過去,自己狼狽的摔在了地上,卻坐在地上紅着眼,有些頹然無助的看向小邪燁暝。 ‘看到了麼?我是怎麼面對這個世界的,可是這個世界卻怎麼對待我?你看到了麼?’ 小邪燁暝眼睛血紅,看着墨
雅的眼神滿是困惑和不解。 ‘爲什麼?我真的做錯了什麼麼?所以纔要我受這無邊無際的不知何事纔是盡頭的日子麼?’ 小邪燁暝留下一滴血淚。 ‘可是,爲什麼我怎麼祈禱都沒有用?有誰能帶我走!我想離開這裡!我想離開這裡!!我想要自由!!我只想要正常的生活!我不想過着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墨雅看着場景開始快速的變幻,小邪燁暝被架回去,被扔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不省人事時只有那個總和他搭話的小女孩會給他餵食。 看着他被帶走,被虐待,然後又不省人事的被扔回來,了事又被帶走,又被虐待,完了又被扔回來,如此周而復始。 這個過程中,小邪燁暝都用一種不解的眼神看着她,用質問的眼神在問她爲什麼,爲什麼自己要遭受這樣折磨! 墨雅抱着頭,紅着眼,不知該怎麼辦。 沒錯,墨雅是個殺手,而且還是個優秀的殺手。 她的任務,就是殺人。 最好,是一擊必殺。 她從來沒有折磨過任何人,她的任務就是殺人,乾脆利落的、麻利的殺死一個人,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組織只把她當作利劍,在需要的時候能夠開山斬棘,殺出一條血路。 或許,她是個對一切事物都很敏感、對一切危險都能夠準確的感知的優秀的殺手,她能對戰場上所有的事情都瞭如指掌,能掌握一切戰況的轉折點,能爲了殺一個人變成一個精通一切事物的人。 可是,也僅此而已。 墨雅,只是個殺手而已! 雖然她身上有無數人命,可是,每一條生命,在她這裡都是麻利的流失,她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在殺手組織裡,她只負責殺手,她奉命令行事,該殺人就殺人,從不拖泥帶水! 以前,她或許會覺得,事不關己,倒是現在,脫離了組織有了自己的思想以後的她真的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小孩! 墨雅不知道,其實是因爲她的心魔離體了,帶走了她幾乎所有的負面情緒,所以,在這裡她纔會這麼爲邪燁暝的事而動容。 幸運的是心魔離體,不幸的也是心魔離體,她因爲對邪燁暝的同情,開始對以前的無比忠誠的組織,有了一些懷疑,或者是說,責問。 其實,墨雅幼年時的經歷,也不比邪燁暝的遭遇好過多少。 ‘爲什麼?’ 墨雅看了無數次小邪燁暝受折磨的場景,都快麻木了,可是一晃神,小邪燁暝長大了,只是,眼神不再像原先那樣有一道光,而是一片死寂。 絕望了吧? 不再是期盼了,那種渴望的眼神被時間磨掉了,剩下的,只有想要質問這世界爲何如此不公平的的憤懣。 墨雅看着小邪燁暝那張已經佈滿了不能癒合的傷痕的臉,不知在想什麼,但是小邪燁暝望着小屋內唯一的一個窗口時,那種無奈悲慼的眼神,讓墨雅突然涌出來無數的淚水,止也止不住。 一個小孩那麼簡單的心願,就那麼被現實磨掉了,還只是少年,卻連眼神裡都帶上了傷疤。 墨雅在想,他想過尋死麼? 屋內唯一的門忽然打開,墨雅和小邪燁暝一齊回頭,是一個穿着寶藍色衣服的,看着屋內一干小孩,目光釘在小邪燁暝身上。 那個眼神,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來人。 那個對世界絕望了,卻依舊倔強的想要掙扎着想要活下去的眼神。 “就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