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琰垂下頭,整個人跪坐在地上。聲音裡充滿懊悔:“爸爸,我在大學時交往了一個女朋友。她是從鄉下來的,但她一直很努力很刻苦,一直拿獎學金。只是,有一年她奶奶生病需要一大筆醫藥費,她父母都是本分的農民,大字不識幾個,除了種些農活,沒有其他的謀生手段。她是家中長女,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在上學。她小時候父母就很忙,她是奶奶帶大的。所以……”
說到這裡頓了下:“爲了給奶奶治病,她去一家夜總會當小姐。這件事被校方知道了,開除了她。知道她的遭遇後,我真的好心疼。她不是天生物質,自甘墮落,她是爲了奶奶纔不得已爲之。我一點都不介意她的過去,但我知道爸爸您肯定接受不了。”
“她很懂事,從不要求我給她名分,就一直默默爲我付出。後來,我畢業了,我把她接到身邊當秘書。直到十年前,我們的感情淡了,她提出年紀不小了,想要找踏實的男人安頓下來。我們和平分手了。”說完,看了林淑芬一眼,補充:“這件事我跟淑芬坦白過,她也寬容大度原諒了我。”
“是的,琰是主動跟我提過。”林淑芬同樣一副做壞了事的樣子,此情此景,她一定要和皇甫琰站在同一陣線上,不管她心裡有多少委曲和煎熬。
“你的意思是說,通話記錄和轉帳的事都與你無關?”皇甫聖並沒有追究他的荒唐,直奔主題。
“爸爸,你還不肯相信我嗎?我的個性你最瞭解,我膽子小,生性怕事,我連老鼠都怕,怎麼會殺人呢?再說,那個叫什麼林聰的,跟我素昧平生,無怨無仇,我爲什麼要殺他?殺人不是一件小事,需要理由和動機,這兩樣我根本都不具備。”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得到皇甫聖的信任。
皇甫御陽冷冷插話:“因爲林聰手上有我爹地意外現場的新發現,你怕他一旦揭露,你的陰謀就瞞不住了。”
“你……說話要有證據。”對於皇甫御陽的步步緊逼,他是恨不能封上他的嘴,可除了見招拆招外,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叔叔,你剛不是說,就算你殺了林聰也是因爲私人恩怨嗎?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撇得乾乾淨淨了?還有,你一開始不是不承認和麗娜有關係嗎?現在怎麼又說了?你前後矛盾,讓爺爺怎麼繼續相信你?”皇甫御陽一字一句拋出,全是皇甫琰的漏洞。
原本委曲*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青灰色。
嘴脣囁嚅了半晌只吐出一句話:“皇甫御陽,你非置我於死地不可嗎?我現在已經要求離開QK集團,徹底斷了你的擔憂,你還是不肯放我一條生路嗎?”
“爺爺,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叔叔有沒有說謊,你心裡應該有數了。”不再和皇甫琰糾纏不清,他仗着皇甫聖最後一絲不忍。
胡攪蠻纏,企圖掩飾真相。但他越是如此,越暴露了他的驚慌和不安。
而且,只要皇甫聖下定決心,逼他打開保險箱,那麼,一切秘密都鎖不住,將大白於天下。
“你……”怒瞪着皇甫御陽,接着跪着轉向皇甫聖:“爸爸,御陽從小就心機深沉,他明知你擔心,還故意裝殘疾,整整裝了八年。雖然他嘴上沒說,我們都心知肚明,他是恨您的。他恨您將大哥趕出家,恨你害死了他的父母。他是來報復的,來討債的。”
急中生智,他一定要讓皇甫聖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這樣他纔有必贏的打算。
不管他再優秀,再有能耐,現在QK集團包括皇甫家還是由老爺子說了算。
面對他們的相互攻擊,皇甫聖只覺得疲憊萬分,太陽穴一突一突跳着。
其實,他一直向着皇甫琰辯解,一直想等他給自己一個可以原諒他的藉口。可是,說得越多,越證明他的無職,越讓他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開始反思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出了錯,竟然養出了這麼一個弒兄殺侄的畜生。
靜,從未有過凝重的靜默。忠伯一直擔憂看着皇甫聖,他已經悄悄叫來醫生,讓防老爺子打擊過度,有個不測。
他的沉默每一秒對皇甫琰都是煎熬,他像個等待判刑的犯人,將來會怎樣就看皇甫琰這次的決定了。
過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皇甫聖才擡起頭來,徐徐開口:“打開保險箱。”
此話一出,皇甫琰受驚過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死灰,半晌迴應不過來。直到忠伯聽似恭敬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二爺,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吧。”
皇甫琰雙目暴凹,突然站了起來。那猙獰的面目宛如兇獸,欲撕毀一切,讓所有人爲他陪葬。
只有他可負天下人,誰都不能負他。他的話纔是真理,他主宰着世界,誰都爲乖乖聽他的話,以他馬首是瞻。
衆人見他這樣子都嚇了一大跳,紛紛往後縮。皇甫御陽預感到了不妙,剛要示意流白保護好蘇樂遙,就見皇甫琰衝向皇甫聖。
陷入沉痛打擊中的皇甫聖沒有警覺,也沒有反手之力。皇甫御陽本能衝上前護在他身前,哪知皇甫琰竟拐了個彎,一把揪住蘇樂遙,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事情變化得很快,只有短短一瞬間。
“皇甫御陽,你好樣的,沒想到竟然讓你查到了這麼多。你已經將我逼出了QK,我也準備放棄。你還不肯鬆手,一直苦苦相逼,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非弄個魚死網破才甘心嗎?”被掐住喉嚨的蘇樂遙臉脹得通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皇甫御陽心疼又後悔,他只是想讓蘇樂遙參與他生命的全部。他說過,他對她再沒有保留。萬萬沒有想到皇甫琰狗急跳牆,居然拿她當人質?
極力壓下心中的驚怒,使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平靜些:“如果你什麼都沒有做,又何必這麼害怕?叔叔,你快放了遙遙,只要開了保險箱,就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了,不是嗎?”
“哼,好小子,到了現在你還在耍詐。我可是看出來了,你絕不是善茬。好不容易纔將我逼到這一地步,別妄想,我會相信你放過我這種鬼話。好,既然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麼,大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皇甫琰一臉豁出去的狠厲。
對着目露不可思議震驚地皇甫聖吼:“自小你就偏心,人前人後,你對大哥總是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不管到哪裡都帶着他,給他請最好的家教,給他買最的玩具。自幼我在你眼裡就是透明的,我有時候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知道爲了得到你的認可和關注,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嗎?爲了考出一份讓你滿意的成績,我曾經一個月每晚熬夜複習到半夜。都說提神的飲料兒童不能喝,我就掐自己,用疼痛來使自己清醒。”
“是的,我考出了全年級第三的好成績。可又有什麼用呢?大哥跳級考上了哈佛,和他一比,我的成績簡直不值一提。我甚至得不到你的一句鼓勵。我恨大哥,爲什麼我要活在他的光芒下?我也不差,我也可以讓你驕傲。他考上哈佛輕輕鬆鬆,而我呢?我卻要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努力。”皇甫琰控訴着,這樣的事在成長中比比皆是。
從開始想要反超,到後來的認命,他一直一直活在皇甫浩然的陰影下。其實,他所求不多,只要一點點肯定而已,爲什麼就這麼難?
“二爺,請你不要這麼跟老爺說話。他對你和大少爺是一樣的,他甚至對大少爺更嚴厲,更苛刻。”忠伯爲皇甫聖說了句公道話。
“呵呵……忠伯,趙忠!別以爲我們尊稱你一句伯,你就可以倚老賣老有資格這麼跟我說話了?我告訴你,你只是皇甫家的一條狗而已,我隨時可以讓你滾蛋!”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不必再掩飾對任何人的好惡了。
“皇甫琰,你……個畜生!”皇甫聖半晌才吐出這幾個字,他一直不肯相信他會殺了他大哥。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
他一直以爲他能力平庸,卻忠厚老實。就算一生不能有大成就,起碼還有一份孝心。
萬萬沒有想到他不僅沒有孝心,連起碼的良知都沒了。
“是,我是畜生,你在眼裡,我一無是非。我連畜生都配不上,我就是個屁。小時候你的眼裡只有皇甫浩然,現在你的眼裡只有皇甫御陽。不管我再怎麼努力,都不能令你滿意。”皇甫琰繼續指責皇甫聖的偏心。
他已經受夠了,爲什麼他要一直活在別人的光芒下。不,他不僅僅是因爲姓了皇甫纔有錢有勢,是因爲他本身有足夠的能力和才華。
他只是一起活在皇甫浩然和皇甫御陽的陰影下,只要除掉了他們兩個,他就是QK集團的主人了。真正的當家做主,而不是屈居人下,養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