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偉航抱着楚婷婷的身子明顯一僵,他想過很多種說法,卻找不到一個安慰她的理由。
“孩子……孩子……”章偉航重複了幾句,怎麼也不能繼續說下去了,他緊緊摟着懷裡的人,卻怎麼也抱不緊。
楚婷婷大概知道了些什麼,原本掙扎的身體忽然停了下來,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原來這一切都有先兆。
“救了我,就不能救孩子了是嗎?”楚婷婷微弱的聲音打在章偉航心裡,層層疊疊泛起漣漪,這個時候,要他怎麼說才能不傷她的心?
“不,救了你,也能救孩子,只是孩子太脆弱了,蠱蟲不願意離開他的身體,醫生也沒有辦法,如果讓他繼續留在你的肚子裡,蠱蟲沒有清除,不但你有危險,孩子生下來仍然會帶着蠱蟲,自然也無法活下去。”章偉航的手在楚婷婷的頭上摸了摸,似乎在安慰她。
“我們會再有孩子的,別擔心。”章偉航的脣貼上她的額頭,可她卻一動不動的閉着眼睛。
“是會再有,可也不會是那一個了。她是個女孩兒,剛剛她到我夢裡,問我爲什麼不要她。”楚婷婷語氣冷冷的,章偉航聽不出她究竟是傷心還是平靜。
再過不久就是農曆新年了,那些最寒冷的日子似乎已經過去,醫院的後院一株臘梅開得正豔,像在預示着一場告別。
楚婷婷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多少壞事,上天要這樣來懲罰她,先帶走了她的媽媽,又帶走了她的爸爸,現在連她的孩子也沒有放過。
“你聽着,楚婷婷。有我章偉航在一天,就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你可以害怕,你也可以傷心,我都在這裡陪着你,直到你好起來爲止。”章偉航捧起她的臉,目光溫柔而堅定,似有一汪清泉繾綣蜿蜒。
楚婷婷靠在他懷裡,什麼也沒有說,許久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章偉航不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也沒有費力再去猜,因爲他怎麼猜也猜不透,可即使被他猜透了又如
何,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確實再也找不回來了。
一連幾天夜裡,楚婷婷都重複做着一個夢,夢裡女孩兒將洋娃娃狠狠砸在地上,憤恨地說:“你爲什麼不要我,你不是我媽媽。”
這句話一直在她耳邊迴盪:“你不是我媽媽。”
“不是我媽媽……”對,的確不是,她一天也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她很意外地有了她,很意外地讓她感染上蠱蟲,最後,又很意外地失去了她。
這一刻,楚婷婷終於知道她爲什麼註定會孤獨,因爲她的生命裡本就不該出現和她親近的人,所以,從小她就沒什麼朋友,最好的徐世遠也已經離她而去了。
她就像是一顆災星,永遠在禍害人間。
下一個被禍害的人,一定是章偉航,她這樣想,也就更加堅定地覺得應該離開。
所以,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她很害怕,她害怕的不是一個人孤孤單單,而是害怕,章偉航追她到天涯海角。
如果說,人一輩子只會轟轟烈烈的愛一次,那麼她已經賺到了,因爲她已經轟轟烈烈的愛了兩次,她的前半生再也沒什麼牽掛了,後半生,就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好好過吧。
即使還有些不死心,更或許有些不甘心,可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再沒有路可以回頭了。
這一天早上,章偉航很早就醒來了,守在楚婷婷牀邊,觀察她的睡顏,只是很久很久,他卻一直看不夠,彷彿早在他們第一次見到就已經一眼萬年,可能楚婷婷並不知道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或許他應該告訴她知道。
剛琢磨着該怎麼告訴她,楚婷婷已經睜開朦朧的睡眼,雖然醒來了,卻仍舊很疲倦。
她仔細看了看章偉航,總覺得今天的他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他能清楚的看到他皮膚的顏色,他烏黑的眸子,還有那古銅色的肌膚配上亞麻色的西裝。
這一刻,她按捺不住欣喜,看來蠱蟲是真的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她已經可以重新看到
顏色了,只是她卻不能開口對章偉航說,因爲如果章偉航知道了,怕是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了。
兩個人就是這樣相顧無言,許久,章偉航終於開口:“你這樣看着我,是要把我看穿嗎?”
楚婷婷一笑,淡淡道:“那你呢,這樣看這我是不是已經把我看穿了?”
章偉航走到楚婷婷身邊,摸了摸她的臉,笑意不減:“對,我看到你餓了。”
“恩,我的確餓了。”楚婷婷附和道,抓住他的手,攤開掌心,他的手掌很大,也很溫暖,卻時常讓她感到不安。
“想吃什麼?”章偉航寵溺的將她拉進懷裡,用手指幫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長髮。
“不知道,你吃什麼,我跟這你吃就好。”楚婷婷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這或許是他們一起吃的最後一頓早餐,她正準備着一個離開計劃。
“這可是你說的,我吃什麼,你就得吃什麼。”章偉航抓住楚婷婷話裡的漏洞,他正好趁機逼他多吃一些。
“好。”楚婷婷又一笑,讓章偉航的心裡宛若春風拂過,花開燦爛,鳥語花香。
不久,章偉航就準備了各式各樣的早餐,並故意每一種都吃了一大口,這麼下來,楚婷婷得吃一大盆。於是,她開始耍賴了,怎麼也不肯跟着章偉航吃,最後,章偉航拿她沒轍,只好讓她選了兩樣愛吃的,各吃了一半。
章偉航心裡是開心到無法形容的,一切似乎都好起來了,他們經歷那麼多風風雨雨,終於可以修成正果了。
可是,他不知道,這樣的和諧場景不過是楚婷婷爲她的離開做的鋪墊,直到她真的離開了,章偉航才知道,原來一切他以爲他抓住了的,都不過是南柯一夢。
當章偉航離開醫院不過二十分鐘時間,就接到了保鏢打來的電話,楚婷婷趁身體檢查的時候,悄悄離開了,走的時候,身上穿的還是病人服,卻不知用什麼方法隱沒在人羣中離開了醫院。
該來的始終會來,該走的始終留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