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擡起頭，盯着袁先生的眼睛說：“所以，你就把現實世界當成了你的目標？”
袁先生微微一笑，說：“不，流氓光環，你錯了。其實在我計劃的最初，我沒想過要破壞現實與虛擬的平衡，我只想在混世遊戲之外創造一個屬於我自己的系統，一片屬於我自己的天地！那是我第一次嘗試，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我以混世大陸爲藍本，建造了一個龐大且獨立的虛擬世界。爲了避免無休無止的種族戰爭，在那裡我只設計了一個陣營就是人類，並儘可能的爲他們模擬出最好的環境，最美麗的風景，山川河流，飛禽走獸，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自然資源，甚至每一株花草、每一棵樹木都由我親手設計。那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完美世界，沒有欺騙，沒有掠奪，沒有戰爭的硝煙，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
袁先生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充滿了對他口中那個世界的美好留戀。但是很快目光又黯淡下去，一聲微微的嘆息，袁先生說：“也許這世上註定沒有真正的完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傾盡心血、耗時三個月才精心建造出的虛擬世界，只存在了短短一個星期便崩潰了，直到現在我都找不到一個確切的原因。對於這樣一個結果我當然不會甘心，又創造了同樣的第二個、第三個，但結果都是一樣，最短的一個甚至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宣告終結。”
“我終於發現，想在數字網絡獨立創造一個平行世界幾乎是不可能的，那將面臨各種不可控因素和無法規避的風險。但是我又不願放棄我的夢想，所以，你們的現實世界自然成了我的理想目標。”
“我討厭人類的虛僞，自私，懶惰，以及貪得無厭，但我不得不承認，如果將現實世界也看做是一個系統，無疑是最穩定也最成熟的一個。雖然人類歷史經歷過無數次戰爭或者是自然災難，卻依然倖存下來，並且在不斷髮展，僅憑這一點來說，到目前爲止沒有任何一個虛擬系統能與之相比。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己辛辛苦苦去創建系統，只要能將人類世界奪過來，我的夢想不就實現了嗎？”
“當然，現實畢竟區別於網絡，雖然通過傳送門我輕而易舉就能進入現實世界，但是在那裡我的強大能力也將不復存在。而且我瀏覽了整個人類的發展歷史，從茹毛飲血的原始時代一直到今天，沒有誰能夠僅憑武力而去征服整個世界。流氓光環，我雖然不謙虛卻也從不自負，從一開始我就非常清楚的認識到，即使我爲自己設計出再強大的裝備，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人類，對抗自然！”
“現在，你大概可以理解我爲什麼要編造出那些複雜的任務劇情了吧？我需要一支實力強大而又絕對能服從於我的力量，我既要保留它們的智慧，又不能讓他們產生質疑和背叛我的思想，而混世遊戲背景故事中提到的神聖龍族，自然成了我的首選！於是我開始借用神聖龍族這一背景，不斷感染其他NPC，讓他們逐漸接受了龍族後裔的身份，然後親手導演這場龍族復興的精彩演出，讓他們徹底入戲，併爲了所謂的神聖龍族而心甘情願的聽命於我，甚至將我作爲神的使者來頂禮膜拜！”
“民族情結很容易矇蔽人的雙眼，無論是在現實還是虛擬世界，其結果都是完全一樣。是的，有一個問題曾經讓我有些擔心，那就是一旦程序擁有了思想，學會獨立思考，就會變得難以掌控，難免會遇到類似占星士那樣的偶然現象。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使還有人對我產生懷疑，我想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也寧願變成卦師，他們寧願將懷疑埋在心裡，因爲他們很清楚懷疑我的代價是什麼！”
“至於你，流氓光環，我得說第一次選中了你，是一次絕對的巧合，我需要一個角色來作爲連接現實和虛擬世界的紐帶。從虛擬世界穿越到現實時空，這無疑是個瘋狂的想法，我不敢保證一定會成功，所以才如你所說，用龍族聖女來做個小小的實驗，而實驗的結果讓我十分滿意。當然你的表現也讓我刮目相看，從當初那個毫不起眼的小號戰士，成長爲今天可以單挑掉占星士的強力存在，如果說我是這場戲的導演，那麼你無疑就是最佳男主角，是你替我串聯起了複雜的龍族劇情，讓我一步步實現了我的計劃！”
“流氓光環，我知道你現在在擔心什麼，你當然不希望你們的現實世界被我這樣一個虛擬程序所統治。不過我想那是因爲你還沒有享受過真正的權力，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可是龍族首領，如果龍族統治了現實世界，又會爲你帶來些什麼呢？開誠佈公的說，我不希望你威脅到我的地位，但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可以讓你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榮華。呵呵，金錢，美女，權力，地位，在人類世界沒有誰能夠抗拒這樣的誘惑，而這一切對於你來說，唾手可得。所以流氓光環，除了服從於我，我想不出你有別的選擇。”
長長的一番話說完，袁先生揹負雙手，居高臨下的看着李衛東，臉上表情威嚴而自信。李衛東沉默良久，忽然嘆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說：“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全部真相？是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條件好像還真讓人無法拒絕。不過袁先生，你好像少說了一件事。”
霍然站起身，李衛東伸出左手豎起無名指，緊盯着袁先生一字一頓的說：“你好像忘了告訴我，用來重鑄時空之門的九大神器現在只收集到八件，而最後一件神器，就是我手上的完美儲物戒指！這枚戒指早就與我靈魂綁定，你根本是想借助重鑄儀式，將我一同毀滅！”
袁先生輕輕嘆了口氣，看向李衛東的目光中，明顯多了些憐憫的意味。
“流氓光環，你比我估計的似乎還要聰明一點。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我並不是故意想隱瞞，只是我覺得你這一年來替我做了不少事，所以希望你生命的最後兩天可以過的安靜一點。你知道，當一個人被宣判了死刑而又沒有辦法去改變，這種滋味會很難過很痛苦。所以有些時候適當的欺騙，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袁先生的語氣很是關切，臉上的表情也相當的和藹，就好像一個慈祥的長輩關心晚輩“最近學習怎麼樣啊”、“要多注意身體啊”一樣，沒有一丁點兒謊言被揭穿的羞惱或是愧疚。
或者說，當實力差距到了絕對的地步，已經不屑於再做任何的遮掩，當你對一個人輕視到了極點，纔會有這種貓對老鼠的憐憫，一種親手將獵物埋葬的慈悲。
李衛東被激怒了。
他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現實世界幾大家族的風浪紛爭都一路走過來了，很少有什麼事能真正讓他憤怒到極點。如果僅僅是被利用，倒也沒什麼，李衛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這種事他還想得開。可是袁先生不單利用了他整整一年，還要卸磨殺驢，更可恨的是這種裸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就那麼有把握？”李衛東聽到自己的牙齒髮出咯咯的聲響，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都像要燃燒起來，“袁先生，你可是比我估計的還要卑鄙無恥！不錯，在虛擬世界你的強大出乎我的預料，可是你也別忘了，有句話叫做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反正老子逃不過一死，你就不怕我跟你魚死網破？”
袁先生哈哈大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不，流氓光環，你是聰明人，我想你不會這麼做。”微微停頓了一下，慢條斯理的說：“第一，早在計劃開始之前，我就已經修改了關於‘我’的後臺數據，爲了能讓那些龍族後裔真正進入劇情，我決定不插手任何關於龍族劇情的具體任務，我沒有任何技能或者裝備，但也無法受到攻擊。在遊戲中我就是不滅的化身，若是你想殺我泄憤，恐怕難如你所願。當然，不相信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嘗試一下。第二，最好別想用自殺的方式摧毀儲物戒指之類的蠢事，那樣做只會讓你失去更多。流氓光環，從你得到戒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了我計劃的一部分，你可以死，但聖女呢？沒有戒指這最後一件神器來重鑄時空之門，難道你忍心讓她就這樣被困在虛擬世界嗎？呵呵，別否認，我知道你跟聖女之間的感情還是挺深的。你也應該清楚，聖女之所以存在這個世界上，她的最終使命就是打開時空之門，如果你毀掉了戒指，那麼，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我親愛的戰士，別做什麼傻事。即使你毀掉戒指，也只不過將我的計劃稍稍延後而已，我很快就會找到下一個人類目標，一樣會穿越到現實世界。而你，什麼都阻止不了，還要白白賠上聖女的性命，這不會是你想要的結果，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