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商量正事兒吧。”
在雲岫樓坐着的除了老蔣夫婦，孔祥熙之外，還有陳布雷和陳果夫、陳立夫兄弟，四川省主席兼行政院副院長的張羣，外交部長王寵惠，財政部長俞鴻鈞，以及老蔣最重要的幕僚組——軍事參事室主任的王世傑。
也就是說，這裡面除了老蔣和秦衛有軍職，王世傑跟軍事也能沾個邊兒，其餘全都是政務方面或者黨務方面的大員。而王世傑就只是一個幕僚，老蔣則是國家最高領導人，秦衛又算什麼？一個將軍，卻能把手伸進黨政圈子……要知道，即便是何應欽那種大拿，也不敢隨便把權力觸進“政府”範圍。河南災荒，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向他報告的時候，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說要等政府的報告……可現在秦衛卻跟老蔣一起跟這些黨政圈內的“高人”坐到了一起，這代表了什麼？
可惜秦衛對此好像毫無察覺。
“就像剛纔說的，美國人肯定不會輕易上鉤。不過他們也不可能無視中國這個巨大市場的誘惑……想當年，英法俄美德意日，多少列強想從中國這個市場分一杯羹？可現在中國的市場已經基本只剩下了日本一個。”秦衛聳了聳肩，“咱們現在美國人眼裡，那就是不停地往外冒油的大肥肉啊。就算他們看得再清楚，再明白我們的用意，也肯定會試上這麼一把。可只要他們有這個心，就必須在同盟國裡面替中國說話。”
“那秦長官的意思，我們需要做些什麼？”孔祥熙現在失意無比，張羣在旁邊看得心裡一個勁兒的激動……他現在最希望老孔因爲失意過度，直接辭職什麼的。這樣一來，最有競爭力的宋子文現在正在華盛頓跟美國佬兒和英國佬兒談判。一時半會兒離開不得，且又一向不得老蔣喜歡，而他張某人卻是老蔣的親信……到時，身爲行政院副院長的他到時必然會成爲行政院長最有力的競爭者。想到這些，，他對造成目前這個情況的最主要“責任人”秦衛的態度自然也就要比別人都好上許多了。何況他這個四川省主席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秦衛幫忙才弄到手的。要不是秦衛想辦法“送走”了四川那幫軍閥，那幫傢伙又怎麼可能同意由他執掌四川省政府？
“美國人除了在華盛頓跟宋子文和顏惠慶談判，肯定也會派人到重慶來。所以行政院到時候必須配合我們的計劃，不卑不亢的同時，也要不停地引誘美國人。讓他們欲罷不能。”秦衛道。
“美國人也肯定會提出自己的條件，那我們要不要答應他們？”俞鴻鈞也是行政院的巨頭之一，聞言忍不住問道。
“具體條件，具體斟酌。不過我認爲我們可以讓法幣徹底跟美元掛鉤。”秦衛答道。
“秦長官，”俞鴻鈞笑了。“從民國二十五年開始，法幣就已經跟英鎊和美元掛鉤了。”
“而且這些年來。爲了應付國內局勢。尤其是日本人的侵略，政府採取了通貨膨脹的政策，法幣貶值的厲害。抗戰前夕，法幣發行總額不過14億多一點，可到現在，法幣發行額已經超過千億。所以不論我們是否願意將法幣跟美元掛鉤。美國人都不可能替咱們買單。”張羣也緊跟着說道。
“我對這些不太懂，不過我卻知道，本世紀以來，中國所有的惡性通脹其實都與美國有關。”秦衛沉聲道。“與美元脫鉤，而自身的紙幣缺乏信用與經濟實力支撐造成通脹,是中國通脹的大致路徑。就像是七八年前的那次通貨緊縮。正是因爲美國通過《白銀收購法案》,授權美國財政部在國內外市場收購白銀直到白銀價格達到規定價格，或者美國財政部儲備的白銀價值達到了黃金儲備的1/3造成的。那一次美國的收購，導致了全球白銀價格大漲,當時，我們身爲最大的實際銀本位制國家，幣值大升，卻不得不全面緊縮。結果，我們成爲出口市場的夢想破滅，我們的‘黃金髮展’時期就這樣被美國人一手破滅……所以，金本位，或者銀本位現在都不適合中國，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美元本位’！”
“美國人怎麼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他們本來就是想把我們當成他們的傾銷市場。”王寵惠也加入了進來，說道。
“如果時間夠長，他們就會同意。”秦衛道，“因爲那樣一來，美國人就可以通過印製鈔票這種簡單的方式，以一種無形的方式來掠奪原本應該屬於我們中國的財富。這也會成爲‘美元霸權’的第一步。羅斯福不可能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就像他不可能拒絕得了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一樣。。”
“所以，爲了能在未來更長的時期內掠奪我們的財富，他們肯定會願意在近幾年內承受一定的損失？”王世傑也開口問道。
“要是你，你會放棄這個機會嗎？”秦衛反問道。
“可到時候我們可就受制於人了。”老蔣早就明白了。靠印鈔票來掠奪他人的財富，這種事兒其實他一直都在幹着，所以並不陌生。不過他的性格卻不容許別人握住自己的命門。一想到美國在未來只需要開兩下印鈔機，就能讓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財富成爲一堆廢紙，他就感到難以接受。
“凡事有付出纔會有收穫。”秦衛沉聲道，“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美國人比狼聰明多了，誘餌如果不夠大，他們怎麼可能上套？”
“我就怕到時候套不着狼，反倒套到咱們自己。”孔祥熙突然冷哼了一聲，“你剛纔都說了，美國人擅長以鄰爲壑。他們既然能在七年前搞出一個什麼《白銀收購法案》，打斷咱們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以後也肯定會借用你那什麼‘美元本位’不停的攫取中國的財富。……你要記住：列強的便宜，不是那麼好佔的。”
“全世界剛剛經歷了一場嚴重的經濟危機，這場危機到現在其實都還沒有過去。而這一次的世界大戰有很大的一個原因也就是這場危機。”秦衛沒理孔祥熙，“而現在世界貿易所盛行的保護主義。也就是國際貿易間的相互限制，其實就是造成現如今世界經濟蕭條的最重要原因。所以，這一次大戰結束之後，解決複雜的國際經濟問題，特別是制定國際貿易政策，將會成爲戰後各國所面臨的重要任務。”
“我們跟美元掛鉤，甚至直接以美元爲外匯儲備，以美元爲貨幣發行的儲備金，那麼，一旦重建國際貿易秩序。美國人肯定不會忘了我們？”俞鴻鈞不愧是財經專家，一聽到秦衛的話，立即就意識到了許多東西。
“從美國的人口和工業生產水平，只要他們不犯大錯，這場戰爭必然會以他們爲最終的勝利者。”秦衛道。“這一場戰爭結束之後，歐洲將失去世界中心的位置。代之而起的必然會是美國。換言之。美國將成爲新的國際貿易規則的制訂者！可規則還需要執行人，所以美國必定要拉攏另外一些國家一起來玩兒這場‘遊戲’！他們嬴定了，因爲他們是規則的最高制定者。可同樣的，其他國家，誰能更早一步進入這個圈子，誰就會先一步得更多的利益。中國擁有龐大的市場。可現如今我們的市場卻大部分還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想要迅速發展，就必須朝外，而我們也有這方面的優勢……所以。早一步融入這個國際貿易的圈子，我們就會早一步獲得發展。尤其是我們在得到日本的工業基礎之後！”
“日本、日本……先不說我們能不能實現這個計劃，就算能夠實現，既然可以早一些進攻他們的本土，逼迫日本投降，爲什麼還要再等下去？”孔祥熙大聲問道。
“因爲如果我們這時候選擇大規模的出擊，等於是替英美分擔壓力，也會讓日本把更多的力量放到我們的面前！到那時候，我們也勢必承受更大、更嚴重的損失。”老蔣瞅了他一眼，“所以，我們寧願選擇一種損失更小，卻更耗時間的方法來完成這場戰爭。而且有英美替我們分擔日本人的壓力，我們嬴的把握也會更大。”
……
“油田的事情讓我大姐一家都快愁白了頭，秦衛，你心胸開闊，還是不要跟他們計較太多了吧？”
會議只是定一個基調，秦衛也不是什麼經濟專家，只是照本宣科。具體的計劃還是要俞鴻鈞等人自行商討制訂。所以，這場會談從開始到結束也就用了兩個小時左右。不過經此一次，秦衛在國民政府內的地位也徹底不同，包括陳氏兄弟在內的許多人看他的眼神兒都跟原先不一樣了。可惜宋美齡現在卻顧不上考慮這些，她依然惦記着自己大姐家的那塊“田”！所以，會談結束之後，她就把攛掇着老蔣把秦衛單獨留了下來。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不要計較太多？不就是別要那塊田，讓它依舊姓“孔”麼？秦衛有些頭疼。一而再，再而三，宋美齡這已經等於是耍賴了。可同樣的，宋美齡這拼着臉面不要的做法，給他的壓力也比之前要大的多。
“我知道你明白，可我希望你能把這份明白付諸行動……”宋美齡有點兒臉紅：“當然，我也知道這會讓你非常爲難。所以，你有什麼條件，儘可以提。”
“任何條件？”秦衛問道。
“只要我能做得到。”宋美齡說道。說話的同時她又順便瞅了一眼乾坐在一邊的老蔣，結果只看到老蔣拿起旁邊的茶杯……
“其實我的條件倒了不難，我希望……能把杜裡油田給捐了！”秦衛咂了咂嘴，“捐給國家！您看怎麼樣？”
“好——”不等宋美齡開口，老蔣就已經把茶杯扔到了桌上，“爲國爲民，你秦衛排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這件事，我同意了！”
“……”宋美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