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擡眼一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循聲望去，那個賣貴氣球的女遊販，正惡狠狠地瞪着自己，手指着她的鼻尖又罵一聲：“醜八婆，調離老母臭海，你想餓死啊？”
牡丹眼裡噙着淚，一聲不響地回身來到自己的三輪車邊，果然是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那遊販看牡丹一聲不吭，竟然擠到牡丹身邊，又用更加惡毒的語言大罵：“醜八婆，你賣着（睡過）水果，還又賣綵球，想把天下的錢，都賺到你臭海里，想發財快，去呀？——也沒人踩你！白毛妖怪！”
牡丹實在忍無可忍了，但是，她想到等一下養婆買菜回來，如果正趕上給人家吵架，耽誤了多看女兒一眼，太不划算了！於是，她再一次把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權當沒有聽見對方的侮辱，低下頭來，把車廂內的蘋果，挑揀大個的放到最上面。
那個賣綵球的遊販罵累了，自己沒趣的就走了，不大一會，袁秀秀雙手提着菜，揹着玉亞來到牡丹的攤位邊，微微笑着說：“大妹子，剛纔真不好意思，我替你也說不上幫腔的話，你這蘋果多少錢一斤，我沒有出來買過東西！”
“大姐，我就這一些貨底了，賣完再起新的！”說着，牡丹又怕在價格上引起臨近水果攤主的不滿，就小聲說：“給你一塊錢一斤吧？”
袁秀秀不禁一怔：這人怎麼這樣做生意？我在裡面問，人家都要兩塊五，還沒她的蘋果好，她要一塊錢一斤？不會聽錯吧？
這時，牡丹又說：“大姐，您不方便拿，你說你家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吧？送到家再付錢！平常，我經常都是到處去小區轉着做生意的”
“不了，大妹子，我家離這裡兩三里路呢，我有出租車在路口等呢，你送到路口車上來吧！”
“好的。”牡丹騎着三輪車，跟着袁秀秀走，一隻手扶着車把，一隻手握着玉亞的小手，邊走邊和袁秀秀說：“大姐，要不然，你做我的三輪車我送你回家吧？我去拿貨的時候，一次要拉400斤呢！”
路口，等着袁秀秀的一輛灰色夏利打開車門，袁秀秀把菜放進去，然後，要牡丹幫接下玉亞，把玉亞撒過尿，放進車裡。向牡丹說：“給我秤10斤！”
牡丹秤給養婆袁秀秀10斤蘋果，收了10塊錢，臨要走的時候，又扔進車裡兩個氣球說：“氣球也是貨底了，錢都賺夠了，送給你孫女玩吧！”
看着飛馳而去的灰色的士，牡丹騎上三輪，收工回家，這一次，她沒有哭，還哭什麼？哪裡有那麼多眼淚。
她想：什麼時候再見到兒子章華，就買個雞腿改善一次生活，犒勞犒勞自己。
國慶節，還是那個農貿市場的路口，牡丹又看見養婆和英敏一起，養婆抱着玉亞、英敏抱着章華，來菜市場買菜。
儘管已被丈夫的二老婆趕出家門，但她不能自己放棄做母親的權利，現在，她的一頭花白頭髮，幫了她一個大忙，又加上半年來的風吹日曬，毀容後的麻臉黑一塊黃一塊，有了養婆袁秀秀沒有對她懷疑的經歷，她可以放心大膽的面對英敏了。
聰明是學來的，爲了不再引起同行的嫉妒，又不被城管抓到，牡丹干脆放棄了提前站住的攤位，調轉車頭騎上往外邊走，她眯縫着眼，迎着袁秀秀和英敏，故意裝着沒有看到她們的樣子，漫不經心的蹬着三輪。
快到對面的時候，就聽養婆說：“就這個白髮女人！”
“那你把錢還人家吧，做小生意不容易的！”這是英敏的聲音。
牡丹用眼角瞥了英敏一眼，然後，在英敏懷裡的章華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兒子穿的乾乾淨淨的，牡丹心裡很是滿意。她想：圓圓怎麼不帶孩子呢？這麼久了，難道，閃陽還沒有把我放下和圓圓和好？英敏帶着章華？不然，閃陽真又娶了英敏？那太好了，我不用再牽掛孩子們了！謝天謝地！
牡丹正想着，已經和走在前面的英敏很接近了。牡丹急忙從章華身上收回目光，故意裝着上坡、彎腰用力的樣子。
“唉唉，小敏，快叫着她，買誰的都是買！”袁秀秀說着已經站到牡丹前面：“大妹子，今天收攤這麼早？”
牡丹這時才停下來，微微一笑，喘口氣說：“是你呀大姐，今天人多，裡面太擠了，我還是想到處轉着賣，那地攤報稅，人家比我賣得貴，不貴賺不到錢，我不報稅，又不交鋪租，所以便易很多還照樣賺錢，哈哈哈！”牡丹故意拿捏着山東口音，而且不往英敏臉上看。
“怪不得你賣的便宜，原來這麼回事？”英敏笑着。
“上次我回去一說，你賣的蘋果便宜，我閨女都不相信，今天你的蘋果怎樣賣？”袁秀秀笑的合不攏嘴。
“今天國慶節，漲價了，不過大姐你是熟人，你們要就一斤一塊一。”牡丹說着看了一眼英敏。
“你賺錢嗎？這樣？”英敏擔心的看一眼牡丹，跨過一步看看車廂裡的蘋果。
“賺得多！我不交地攤費，不報稅！再說，我老伴是個退休工程師，山東老家有退休金，又被這邊私人開的機械廠聘用，一個月5000多塊呢，不指望我賺這個錢，我兒子女兒都有工作，我只當是鍛鍊身體的！”牡丹努力做出開心表情，一副無憂無慮的神態。
“噢噢！”英敏笑着已經開始揀蘋果了。揀好蘋果，就放在車廂裡，給牡丹打個招呼：“你不走吧？在這裡等一下，我們買好菜回來時再付錢，好嗎？”
“好啊，好，你們去吧！反正我就在這一條街上來來回回的走！”牡丹儘量迴避着英敏與自己正面目光相對。
“英敏，買菜不如你自己去吧？章華留在這裡我看着，免得擠擠扛扛的擠着孩子，今天放大假人太多了！”袁秀秀走了一步又停下來，建議英敏。
“也行！”英敏說着，又返回準備用揹帶要袁秀秀揹着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