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麼，你問吧”諸葛未明一身焦黑地躺在地上，他除了嘴巴，全身都被禁止住了，半點都動彈不得。
霍成風閉目思考了一會，擡頭道：“就從一開始說起吧，爲什麼要殺我。”
“嘿嘿嘿。”諸葛未明笑了起來。“其實兩個問題就是一個問題，牧雪在哪兒，我們爲什麼要殺你。”
“一個問題？”霍成風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還是張口道：“那你說說看吧。”
諸葛未明收起了笑容，平靜道：“我們要殺你的原因很簡單，因爲我們不殺你，你就會殺掉我們。”
“因爲我們，殺死了牧雪。”
“那一年，大雪傾盆，你走了，我們獨自抵擋十萬朝廷大軍，嘿嘿嘿，怎麼能贏，怎麼可能贏得了。”
“我們敗了，敗的很慘，幾乎所有教徒都死光了，只有我們幾個逃了出來。
我、方教主、矩龍、入雲龍、鬥天大聖，還有蛇頭，還有誰我就不知道了，只有我們簇擁在一起離開了杭州城。”
“我們去了大同山，山上好大的雪啊，我們餓了很久，吃了不少的樹皮和酸果，最終還是熬到了山上。”
“我們恨啊，既恨朱棣的兇狠強大，又恨你的見死不救。
我們走了一路，也詛咒了你一路，那些惡毒的話，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第二遍，哈哈哈。”
“到了山上，山上其實也什麼都沒有，所有人要麼去打戰了，要麼逃去了不知什麼地方，也許就在雪地裡直接凍死了。”
“可雖然到家了，我們依然需要吃東西，於是我們就分頭出去找食物，在大同山附近，我們能找的東西也就比原來更多了。”
說到這裡，諸葛未明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也似乎在懺悔些什麼。
不過霍成風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地在聽，於是諸葛未明也只能繼續再說下去。
“我去了山的北面，他們都說那裡最荒蕪，什麼都沒有。
可我知道那裡有一樣好東西，大耗子，也就是田鼠。
它們是真的肥啊，又肥又大不說，窩裡還藏着好多的糧食，我才抓了幾隻，就掏出來快二十斤粗糧。
於是我就把它們帶去了山上，想着大夥應該會高興一下。”
諸葛未明說道這裡，語氣漸漸地低沉了下來，霍成風的心也跟着陣陣收緊。
“可結果，我看到的卻是一張張死人樣的臉，我們就算在最餓的時候也沒沮喪成那樣。
然後我問出了什麼事，然後，入雲龍告訴我，他們把牧雪逼下了山崖。”
啪！霍成風腳下的磚石砰然碎裂，他的拳頭捏在一起，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他憤怒以極。
不過過了片刻，霍成風總算將自己控制住，轉頭示意諸葛未明繼續說下去。
諸葛未明鬆了口氣，連吞了幾口唾沫才繼續說道：
“我當然不相信，誰不知道對於你而言牧雪代表了什麼，除了方教主，你可是從來都沒把誰真正地當成兄弟的，如果他們真的做了，你恐怕會把他們，甚至包括我，全部殺光。”
“於是我去了那個山崖尋找，我
也去了山崖的下方尋找，然後，我找到她了。”
諸葛未明的後頸猛地被霍成風提起，霍成風赤紅着一雙眼睛死盯着他，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確定，你找到她了？”
諸葛未明冷靜地看着霍成風的雙眼，再次重複道：
“我找到她了，她過世了。”
啪嗒，諸葛未明被一把摔在地上，霍成風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悶着向大地揮出了一拳。
咚！一聲巨響，諸葛未明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跟着顫了一顫，並且顫得生痛。
那被捶過的地面，直接就凹進去籃球場大的一塊地面，諸葛未明倒吸了口涼氣，他哪曾想得到霍成風還留有這麼多的力氣。
發泄過後的霍成風狠狠抹了自己的髒臉幾把，沉默片刻後才低沉說道：“你繼續。”
諸葛未明看了幾眼，覺得霍成風的情緒確實穩定下來了才重新張口道：
“我收殮了她，把她就葬在山崖的下面，那裡是鷹嘴崖，你應該知道在哪。”
“我也忐忑，同樣害怕。
可老天爺甚至連這點忐忑害怕的時間也沒有給我們，朱棣的大軍追到了大同山下。
雖然這一次朱棣沒有跟着親征，但我們也沒有了身邊的兄弟，就幾個元老，什麼這個頭領那個頭領的，和十萬大軍比起來就是個屁！”
“拼了幾次後，終於連最後一點吃的都沒有了，我們都覺得是死定，便決定與官兵們再拼殺一次，能殺死多少算多少，死在戰場上也算個馬革裹屍。
可那些該死的官軍，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們不強攻了，他們把山死死地圍着，我們出來就用箭射，我們進去了就用火薰，着實是可惡透頂。
熬了幾天，我們的脾氣都給熬沒了，力氣也熬沒了，除了等死也就是等死了。
可被官軍抓住是什麼下場誰不知道啊，我們這些個逆賊頭頭，哪個逃得掉被活剮凌遲？
於是我們一琢磨，反正都是死，就死得乾脆一點吧，矩龍那裡還有些噬心草，一人吞一服，眼一閉也就去了。”
“我們封了山寨的門，點了一把大火，進了山腹的地下室，然後吞下噬心草，又飲了一碗麻沸散。
他人不知是什麼感覺，我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地上浮，然後困了，然後就睡着了。
睡着前我還在想，這一睡就不會醒過來了吧。”
霍成風冷冷一笑，嗤鼻道：“結果你們卻醒過來了？”
諸葛未明也嘴角上揚道：“是啊，我們醒過來了。”
“我肯定不是第一個醒過來的，但肯定是最幸運的一個，我醒來的時候，其他人最早的已經清醒了三年。
可整整三年，他們卻沒有踏出地下室半步，因爲鎮龍石已經把入口給關死了。
神奇的是，整整三年，他們沒吃沒喝，卻也活得好好的，還有力氣去挖洞。
我醒過來的時候，也正好是洞穴被挖開的時候，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我們就這麼活下來了。”
“你們清醒的時間有長有短？你不是最近才清醒的？”霍成風抓住了諸葛未明話中的細節問道。
“你猜對了。”諸葛
未明淺笑道：“我們已經清醒過來五十年了，我們已經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五十年。”
“五十年？”霍成風終於驚訝道：“可你們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諸葛未明點頭道：
“沒錯，我們的樣子一點都沒變，這是直到二十年後我們才發現的狀況。”
“二十年，三十年，然後是五十年，我們再蠢也知道，不知是什麼原因，我們得到了不老不死的力量。”
“我懂了。”霍成風搖頭冷笑道：“你們不老不死了，於是也開始怕死了，一想到牧雪，自然害怕我來尋仇，於是得到我也復活的消息，便選擇先下手爲強？
你們倒是一起過來啊，只來你和矩龍，是不是有點小看我了。”
“差不多就是如此了。”諸葛未明確認霍成風的判斷道：“他們會來的，我和矩龍只是打個前站，他們很快就來到這個城市。”
“你知道他們的位置麼？”霍成風問了最後一句。
“不知道。”諸葛未明如實地回道：“五十年了，我們都不老不死，也都十分怕死，誰都不能相信，又怎麼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除非爲了共同的任務，否則我們怕是一年纔會聚會一次。”
“不要再讓我看見你。”諸葛未明只覺得混身一震，霍成風已經不見了。
諸葛未明躺在那裡還是不能動，血脈的封鎖是沒有了，但他全身的經脈卻是被摧毀了，甚至連氣海也被點破，從今以後，他與武道一途，算是徹底無緣了。
“不過，總算還活着不是麼。”諸葛未明看着明亮的天空，回想起五百年前的那場大雪，不自覺地笑了。
……………………
霍成風信守承諾，沒有將諸葛未明置於死地，但他同樣也留下了心眼，沒有將諸葛未明挪動到其它地方。
那裡很快會有警察到達，他該負的責任，就讓他負起來吧。
霍成風雖然乏力欲死，但還是強撐起精神，打車回到那座被火燒風吹過的小區，從一間無人居住的居民房間裡把趙青霞抱了出來。
當他橫抱着趙青霞回到袁紫欣的屋子時，迎面衝過來的陸雪和袁紫欣幾乎都要當場哭泣起來。
“人可是救回來了，她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嚇，讓她休息一會再叫醫生吧。
我有點累，想先睡一覺了，有事就叫醒我吧。”
霍成風雖然極爲疲憊，但還是好好地安慰了兩個女人幾句，然後才搖搖晃晃地找了張牀就此躺下，沉悶的鼾聲隨即響起。
風雪皚皚，高山山崖上一人正與多人對峙着，那一人是女人，許多人的卻都是男人。
聽不見他們的說話，但可以看到兩方的人都很激動。
所有的男人都在唾罵，指着女人唾罵，而且越罵越來勁，越罵越激動。
他們手中的武器也在不停地揮動着，似乎想要把女人抓回來。
但他們越是靠近，女人就越是後退。
退着退着，女人突然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然後朝着山崖縱身一躍。
那聲尖叫越傳越高，越傳越高，終於讓人可以聽見了，那叫的是：
“霍成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