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她如今已成這樣，你別管，讓她自生自滅就可，爲了她專門去傷神，倒是擡舉了她。”
言語裡毫不掩飾對賈母的厭惡，摸摸秦可卿的頭髮，賈璉笑笑。
第二日上朝，不出意料的，賈璉還沒有開口說出如意樓的事情彈劾賈璉聚衆鬧事、教唆百姓的彈劾就已經到了。
惡人先告狀，先下手爲強，說的就是這個了。
若是心理素質不好的，後面的語言組織出了問題，就很容易被人找出語病加以攻擊了。
只是這些事情賈璉在昨日的時候就已經跟皇帝報備過的，所以並不放在心上。
而且也是爲了試探，這次彈劾賈璉的並不是什麼出彩的人物，不過才一個正四品的官職。
只是這條計策算不得上乘，雖然有機會打得賈璉措手不及，但同樣也暴露了自己的立場。
既是牽扯賈璉，不管真的假的，總要爲自己做個自辯，當即皇帝的眼神落在賈璉身上，賈璉知趣的出列，不慌不忙的開口。
“皇上明鑑，這位大人昨日恐是不在場，不知道從哪兒道聽途說了些不知所云的謠言，臣卻是不敢認的。”
臉上表情不變，賈璉轉頭看一眼之前彈劾他的那人，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倒是長得一派正氣盎然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原來竟是忠順親王的狗腿子。
“不過若真要強在臣身上按上這麼一樁，昨日晌午，南城有一家叫如意樓的，臣去突擊衛生監管，倒是發現了很不得了的東西。”
當即將如意樓後廚的情況當朝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其中不殺人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之前說過東南西北，南城就是除了東城意外比較富裕的了。
再則如意樓背後的主子是忠順親王，所以爲了巴結也好，討好也罷，京官中還是不少人去如意樓消費的。
現在冷不丁的聽到這個消息，大殿之上的氣氛凝結，衆人臉上雖然不敢表露，但暗地裡看向忠順親王的眼睛還是十分不對勁兒。
原本賈璉還以爲忠順親王怎麼也要先狡辯掙扎一下的，所以說完還頓了一下，就是爲了給忠順親王這個機會。
不曾擡頭一看，人家再前面站得筆直，連看都沒看賈璉一眼。
如昨天聽到消息一樣，皇帝坐在龍椅上聽到如意樓三個字意味深長的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將目光看向之前彈劾賈璉的官員，語氣森然。
“你對他說的可有異議？”
昨天是賈璉的第一次行動，加上外頭又圍了不少的百姓，還真不好造假，畢竟太容易被戳穿了。
若是剛纔那樣，還可以說是公平公正的彈劾，現在若是再說自己看到的，或者其他，卻是欺君之罪了。
麻利的跪地請罪，那個御史表現得十分的勇謀。
“臣知罪，只是臣的確只是聽了他人一面之詞，所以這纔跟賈大人有了誤會，還請皇上看在臣一心爲民的份兒上，饒恕臣此次。”
認錯態度端正，藉口雖然讓人呵呵，但御史這種職位，原本就是爲了監督朝廷文武百官還有皇帝的，你若是窮追不捨，倒是讓人嫌棄沒有度量。
不過讓賈璉意外的是，原本他以爲事情到這種份兒上，忠順親王要跳出來否認或者倒打一耙的，沒曾想人家出來是出來了，卻是出來認錯的。
上面皇帝還沒有對誣陷賈璉的御史做出相應懲戒，前排忠順親王緊接着就出列朝着龍椅上的皇帝跪下。
“父皇恕罪，此事其實跟兒臣也有些關聯，原本兒臣還想着下朝後找家人瞭解清楚，沒曾想家務事竟然上了朝堂，倒是累及了楊大人。”
這個楊大人說的就是剛纔那個御史了。
這種御史什麼的最是噁心，打着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口號，到處噴糞，連皇帝都不得不對這些人退讓三分。但又不能一味的助長他們的氣焰。
這種人有的根本就是衝着以死進諫的意思去的，巴連不得皇帝給他們一個藉口，讓他們可以死得光彩。
而皇帝又最是怕他們死的，如今他眼看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英明瞭一輩子，臨了來個逼死忠良的名聲，嘔都嘔死他。
所以忠順親王這手還是毒的，四兩撥千斤的將這位楊御史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乾乾脆脆的講責任攬了下來。
雖然賈璉原本就沒有想過要將這位爺拉下水，但這種人家主動把包袱丟下來的，還是讓他覺得嗓子眼彷彿進了一隻蒼蠅似的噁心。
眼角餘光瞟到賈璉吃了屎一樣的表情，忠順親王臉上的神色依舊不怎麼好看。
要知道他最爲一個皇子，有的是本金，南城這樣重要的位置，他當然是不可能爲了省錢特意去弄些虛頭巴腦，吃力不討好的劣質品的。
完全是因爲如意樓的本意，原本就不是酒樓。
雖然目的都是斂財，但在座的各位，但凡是忠順親王府麾下的，哪裡又真的會爲了吃飯進如意樓。
所以雖然在知道老皇帝對賈璉這件事的支持後，忠順親王選擇了壯士斷腕，但心裡的噁心程度已經不比賈璉低，甚至更甚。
當然賈璉是不知道這一切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誤打誤撞，給了忠順親王府一個多麼大的打擊。
將如意樓和忠順親王府的關係，以及自己實際雖然不知情，但身爲大宣皇子，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勾當，依舊難辭其咎，忠順親王以退爲進，主動跟皇帝請罪。
而同之前賈璉想的一樣，這樣一來如意樓的問題就依舊是掌櫃的欺上瞞下、以權謀私、中飽私囊了。
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頭龍椅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在朝堂上堪稱完美的表演，心裡五味雜陳。
這樣的兒子無異是優秀的，只是這樣一來，賈璉給如意樓安上的，以次充好、環境衛生惡劣，草菅人命的罪名卻也是跑不了了。
再一則，堂堂大宣皇子，竟然連自己的府邸之事都搞不定，皇帝自己心裡有桿秤，他當然是不信的。
所以忠順親王再次在他心裡落下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印象，在忠順親王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已經徹底遠離了皇位，除非他豁得出去，造反。
賈璉一言不發的看着忠順親王高明的給自己開脫，並沒有上前阻止。
反而在皇帝跟他求證的時候，還順着忠順親王的意思多說了兩句，最後統一處理結果，如意樓停業整頓，處罰金五千兩，另整頓後到鹽部找賈璉鑑評給衛生證，屆時再交一萬兩保證金。
原本按照賈璉的意思，如意樓按照地段價位菜品的評比，是處於四星半的。第一筆罰金又有殺雞儆猴、敲山震虎的意思，多以數額上多一點很正常。
但接下來這一萬兩的衛生保證金，卻是皇帝出面要求忠順親王府給的。
就如同後世人們買保險，每一次出事故後，保險金額就會上調一樣，這裡的一萬兩就是那個意思。
因爲是皇帝金口玉言，又因爲忠順親王知道自己父皇這是什麼意思，所以儘管心在滴血，卻也已經勉爲其難的答應。
當下原本已經準備好呀彈劾忠順親王的衆人繼續觀望，等一下朝，賈璉面前就多了一個人。
“賈大人辛苦了，原本只是家事，倒是勞煩賈大人替本王憂心，倒是本王的不對了。”
蘊含着怒氣，忠順親王看着面前的人心裡怒火連連。
在他心裡林如海或許尚且算得上個人物，但賈璉這個林如海的裙帶關係，他卻是沒看在眼裡的。
只是沒曾想竟然被這麼個小人物拉下了陰溝，所以他心裡不平衡得厲害。
佯裝不明白其中深裡的意思，賈璉學着賈雨村的樣子乾笑兩聲，然後厚着臉皮笑答兩句“哪裡那裡。”
“王爺不必過謙，其實臣也未曾想到這一幕，所以歉意得很。
微臣就是因爲信得過親王的人品，所以才第一個就去親王名下的如意樓檢查的，未曾想竟然遇到那麼個陽奉陰違的傢伙，倒是讓親王跟着受累了。”
臉上佯裝愧疚，賈璉見忠順親王臉色終於好了些，又笑着開口。
“原本如意樓那番場景我也想着要不算了，得過且過的，只是因着平日裡您是我的榜樣，我知道王爺正直，必然是容不下那樣的人的，所以這才當着諸多百姓的面審訊。”
原本忠順親王聽到前面的話倒還入耳，沒曾想後面一個反轉，硬是將他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很好，賈璉，本王記住了。”
狠狠點了點頭，忠順親王知道自己被人當猴兒耍了，當即冷哼一聲撂下一句狠話，轉身出去。
當初賈敏的事情，到忠順親王這種位置，是不會放在眼中的。所以除了因爲林如海的關係對賈家態度不怎麼好，其實賈家在忠順親王眼中，更多的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存在。
雖然因爲賈元春的關係賈府又讓他注意到了，但因爲有林如海那層關係，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
畢竟自從林如海從揚州到京都後，這些日子，針對他的場景實在太熟悉了。
而後來因爲榮國府長房二房的分道揚鑣，賈家在他心中的位置也重新變得不起眼。
畢竟如果賈赦的一等將軍加賈璉的鹽部右侍郎，加宮裡賈元春的鳳藻宮尚書，賢德妃，這樣的組合又因爲有賈府開過元勳，一門兩國公的底蘊，還是十分讓人眼紅的。
但大房二房勢力分成兩個部分看，那就變得很雞肋了。
所以直接摒棄心裡的拉攏之心，忠順親王一邊往外走，心裡的對賈家的報復也已經生起。
而早在昨天賈璉審訊完如意樓的掌櫃還有夥計，編輯部印刷廠那邊就連夜趕製了一千份報紙開始免費發放。
和柳湘蓮自傳一摸一樣的營銷套路，賈璉知道，恐怕不久，這種文化洗腦的瘋狂就會體現出來。
回到衙門，莊賢領着十個小夥子正對賈璉翹首以盼。
這些小傢伙自從垃圾桶還有公共廁所的事情後，對衛生考評這一塊是十分上心的。
加上做衛生考評這一塊跟公共設施不同，因爲賈璉特別放開的透明度，這使得百姓參與了其中，也吊起了下屬們的積極性。
因爲昨天散場前，這些人或多或少，懷了都裝了好些百姓們自發給的雞蛋荷包什麼的。
這些下夥子正值青春期，真是荷爾蒙爆棚的時候，雖然性格里的靦腆還在，但被人誇獎的新鮮感，還有被人依賴誇獎的表現感，一下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讓這些小夥子亢奮起來。
所以他們也非常想知道這件事最後的結局到底是什麼。
千等萬盼中，賈璉踩着衆人希翼的眼神緩緩而至。
將朝堂上如今大致發生的事情跟衆人一講，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那是皇子哎！
堂堂大宣皇子，竟然也給百姓認錯罰款了！
而且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這賈璉剛給衆人講完忠順親王在朝上跟皇帝認錯，並且接受懲罰後，緊接着門口就看到忠順親王府的管家親至，陰陽怪氣的看了賈璉一樣，然後拿出一沓銀票放到桌上。
“這是我們王府名下如意樓的罰金，賈大人點點，出了這個門兒我可就不認了。”
冷哼一聲，管家掃視衆人一眼，臉上並不好看。
昨天賈璉派去王府的人，就是這個管家接待的，所以他自然也看到了賈璉當街審訊衆人的樣子。
打狗看主人，在管家心裡，賈璉這樣做，就是不講忠順親王放在眼裡。
主辱奴死！
加上忠順親王內裡其實並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性子，所以如意樓出事，他也跟着吃了不小的排頭。
所以他看在場這些人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不過一個下人，賈璉也懶得跟他計較。
這件事情也就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將忠順親王拉下水而已，否則就那天那些百姓的口口相傳，忠順親王的名聲早早的就壓毀於一旦。
認真點了點手上的額銀票，每張面額都是一百兩，一共五十張，而且還是罰金，算起來也算是他們這各臨時成建起來的小組的第一桶金了。
毫不在意管家難看得不行的臉色，賈璉讓人將銀票記錄在冊，又笑眯眯的看着管家。
“我們的衛生評鑑也不只針對如意樓，聽聞府上名下東城北城還有好些鋪子，管家回去後可是呀好生抽查一番，可別又往我們這兒送錢了。”
臉色被賈璉氣得鐵青，管家狠狠掃視衆人一眼，這才略帶狼狽的拂袖而去。
忠順親王府，原本心裡就窩了一肚子火，等管家回來回話，忠順親王更是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