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啓年這種人,在生意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的,各種場合也都是司空見慣了,哪一個不是翻臉比翻書還快,表演的欲.望,堪比一線演員。
轉瞬之間,他早已是泰然自若,臉色也是恢復如常,再度迴歸到原來那個儒雅深沉,又高深莫測的陌啓年。
他轉回身,直接面對着陌少川,淡道,“聽說堂嫂受傷了,正好路過醫院,就上來看看。”
陌少川笑的更加深不可測,慢悠悠的走過來,“看來,堂弟和堂嫂還真是情深義重啊!”
聽出了他話裡的諷刺,陌啓年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看了眼季瑾之,叮囑說,“你傷的很重,要好好休養,醫療糾紛案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不用擔心。”
季瑾之安靜的躺在那裡,任由他說話,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季瑾之一眼,才邁動步子往外走。
和陌少川擦身而過的瞬間,陌少川的薄脣微啓,帶着周身冷凝的寒氣,壓迫感極強的開口道,“糾正一下,你剛纔有一點說錯了。”
陌啓年皺眉,側顏微微的轉了過來。
陌少川卻轉眸,看了眼牀上躺着的季瑾之,狹長的鷹眸黯淡中折射出犀利的星光,“我沒有拋下她不管不顧,也不會那麼做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還要加上最後那句‘也不會那麼做的’話出口後,他自己心裡都很詫異,爲什麼要這麼說?
不是一直想要把她趕走嗎?
反正安之也回來了,順理成章的和安之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陌少川心裡納悶,又找不到理由,悶悶的心裡像窩了一團火,俊臉上陰暗不明,表情看起來更加的詭譎幽深。
伴隨着一陣低低的笑聲,陌啓年的視線掃過季瑾之,最終落回到陌少川的身上,冷笑了下,說,“但願吧,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陌啓年前腳剛走,季瑾之就看到了陌少川暴怒的臉色陰沉的駭人,憤怒的胸膛起伏不停,季瑾之不想莫名其妙的被捲入其中,有點不耐煩,快速的別過頭閉上了眼睛。
陌少川踱步到了牀邊,看着閉着眼睛裝睡的季瑾之,雙眉緊皺,他一手插着褲兜,一副紳士的表情,卻帶着冷若冰霜的感覺。
看着這個女人,她有着和安之一模一樣的容顏,尤其是這樣閉上了眼睛安靜躺着的時候,幾乎分辨不出到底哪個是安之,哪個是瑾之。
他也曾好奇過,那麼多雙胞胎,都會有一點或者兩點略微不同的地方,爲什麼他們姐妹長得如此相似,完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似到就連聲音都那麼如出一轍……
若有細微的不同話,那就是眼神了。
安之的眼神,永遠都是那麼的清新淡然,靈動又澄澈,有種活靈活現的靈氣。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陌少川時,可愛的感覺,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將她緊緊地摟進自己的懷中,讓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她身上清淡的芳香。
陌少川無力的嘆了口氣,低頭看着病牀上的季瑾之,看着她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勻,睡相安穩。
他慢慢的轉身,邁步去了沙發上。
就這樣靜靜的陪伴着,那可紊亂躁動的心,竟然鬼使神差的安穩下來,沒有了心慌,沒有了煩悶,彷彿一切都早已煙消雲散。
陌少川在病房裡坐了兩個多小時,實在有點悶了,想着抽口煙,又看看病牀上的季瑾之,她還在睡着,他便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沈城好奇的看着陌少川,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臉色看起來有幾分恍惚,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與平日裡截然不同。
沈城忙走了過去,“陌總,有什麼吩咐嗎?”
聽到了聲音,陌少川回過神來,擡起手,從兜裡拿出香菸,塞進了嘴裡,然後點燃,抽了起來。
他猶豫的似乎欲言又止,想要說……
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最後,只有煩躁的揮了揮手,“算了,你先下班吧!”
沈城愣愣的,“那好吧!您有事再給我電話。”
陌少川又一個人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才從兜裡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管家的電話。
“多燉一些滋補的湯,書房最裡側的櫃子裡,有很多人蔘蟲草之類的藥材,都放進去……燉好後馬上送過來,對,1106號病房,嗯,儘快吧!”
電話打完了,他才鬆了口氣,轉身往樓上走。
病房裡,季瑾之在陌少川出去時,就醒了。
她口渴的不行,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水杯,伸手想要去拿,剛挺了下身體,就扯到了傷口,疼的鑽心,她咬了咬牙,繼續往牀邊挪了挪,只輕微的幾個動作,便疼的臉色煞白。
卻無濟於事,看着躺在地上碎成幾塊的杯子,只好無力的作罷,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喊人進來嗎?
她沒有這個臉,平日裡她是醫生,負責照顧病患,可現如今,她倒成了病人,還需要別人的照顧……
她不甘心,又逞強的伸了伸手,眼看夠到水杯了,心裡正竊喜時,杯子一滑,接着‘啪嚓’一聲,杯子應聲落地,碎了。
眼睜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杯,她無力的嘆息一聲,卻聽見房外傳來腳步聲,是陌少川回來了。
季瑾之擡起頭,看見陌少川邁步進來。
他看着挺身起來的季瑾之,再看看地上摔碎了的杯子,發生了什麼,一目瞭然,他忙大步流星的走過去,扶着她重新躺下,蓋好了被子,然後重新從櫃子裡拿了個杯子,倒了水,過來扶她起來,餵給她喝。
季瑾之愣了愣,似乎有點小尷尬。
看她沒喝,陌少川說,“怎麼不喝?不渴了?”
季瑾之猶豫了兩秒,再也沒忍住,開始咕咚咕咚,急不可耐的喝起來。
之前陌啓年喂她喝水時,因爲比較陌生,她不太喜歡在陌生人面前表現的那麼軟弱,才刻意矜持的只喝了幾口,但其實,她早就渴的不行了。
沒喝幾口,她就被嗆住了,開始咳嗽,每咳嗽一下都震的刀口劇烈作痛。
陌少川在旁看着,劍眉緊擰,側身坐到了牀邊,伸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背上,開始一下下小心翼翼的輕拍着。
他的突然碰觸,讓季瑾之的身體不由得緊繃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自然,表情也隨之迷亂,不知怎的,竟然稀裡糊塗的就不咳嗽了。
看到她不咳嗽了,陌少川又轉了下身,那了根吸管,放水杯裡,再度遞到了季瑾之的嘴邊,說,“喝吧!”
她看了看他,微微的抿了抿脣,開始用吸管喝水。
幾乎喝完了一大杯水,季瑾之總算緩過一些了,陌少川扶着她重新躺下,放好了杯子,又給她蓋好被子。
坐在椅子上,陌少川優雅的兩腿交疊,因爲在病房裡,無法吸菸的緣故,他便把玩着金屬的打火機,動作有些隨意,卻偏顯不出一絲的輕浮,深邃的眸光一瞬不瞬的在她臉頰上停留,良久,一種不言而喻的痞味便從幽深的眉眼中流露出來。
季瑾之一言不發的靠在病牀上,有些尷尬的和他對視着。
詫異間,她不過是故作鎮定。
不知爲何,每每和這個男人對視時,她總有種言不由衷的心虛。
可能是換了身份的緣故吧!
迫切的想要他發覺任何的蛛絲馬跡,揭穿她,又畏懼那個時刻的到來。
因爲,她忘不了,八年前的陌少川,是如何恨意昭然的對她質問,又是如何對她如何恨之入骨的……
那是季瑾之心裡永遠的劫,忘不掉,也抹不去。
空氣裡,一絲涼意在滋生,彼此都心照不宣。
她很清楚,他接下來會問什麼。
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可是該來的遲早都會來,該問的,也遲早都會問。
她是躲不掉的。
亦如現在,陌少川沉默了許久,終於有了開口的意思,他忽然開腔,聲音卻有些冷淡。
“爲什麼?”
簡單的三個字,指代的是什麼,季瑾之很清楚。
他問的是槍擊案發生的瞬間,她爲什麼要和李總爭執,最後還不惜狠心的對自己開了槍……
這樣的問話,季瑾之早已料到,並未吃驚,只是淡淡的挑了下眉,回了句,“不知道。”
問題沒有解決,反而更費解了。
陌少川輕聲一笑,停下了把玩火機的動作,往前靠了靠,欺近她,不着痕跡的眸光看着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不怕嗎?”
這回,笑的人換成了季瑾之。
只是淡淡的勾了下脣,她說,“能不怕嗎?”
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又不能復活。
但眼睜睜的看着最愛的人慘死,而自己苟活於世的滋味,她更害怕。
可這種話她不能說,想了想,最後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的說,“但你是我丈夫啊,我現在是陌太太,如果你出了事,我這個陌太太不就徒有虛名了嗎?”
陌少川放聲冷笑,眼底的深意卻讓她難解,“果真壞女人的心思,難猜啊!”
他隨之放下了腿,接着站了起來,看了眼手機,對她說,“餓了吧?準備吃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