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秦家院子
院門傳來聲響,很快傳來腳步聲,屋內的蘇嫣正在逗團團玩,剛纔醒了沒見他爹就哭了。
聽見動靜,她抱起團團,哄道:“爹爹回來了。”
關門的秦安聽見聲響,扭頭看了一眼,“鬧夜了?”
“醒來一直喊爹爹,沒看見你就哭。”蘇嫣走進就聞見他身上的脂粉香,難怪狗蛋他娘知道。
她又道:“怎麼樣?”
“給了銀錢做戲。”
秦安對着團團哄着道:“等爹爹去換衣裳。”
蘇嫣抱着兒子就坐在院子裡等,過了一會,秦安就光着上半身出來,頭髮微溼。
他抱過團團坐在凳子上,低聲教道:“半夜不許打擾娘睡覺。”
“爹爹會回來。”
“娘很累,要睡覺。”
團團抱着他笑,小腦袋搖得跟什麼一樣,明明話也沒聽懂。
蘇嫣忍俊不禁,伸手捏他小臉,“別人家都是兒粘娘,你就粘你爹爹。”
隨後她說起正事,“江大哥跟你說啥沒?兩口子到底是爲啥變成這樣?”
前兩年江財福看着比現在好太多,這才幾年留變了。
秦安低沉道:“手裡寬裕。”
蘇嫣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有銀錢了,就變壞了,變得不愛顧家。
她沉默一會,有些自責的嘆道:“這事還得怪我,沒想到這兒。”
她就想着幫狗蛋他娘,他們的日子好過些,沒想到銀錢寬裕,反而人倒不好。
有些人就是沒福氣的命。
“不怪你。”
秦安伸手輕輕摟着她的肩膀,又道:“只要自個不想就不會。”
大概是怕她擔心,他道:“我不會喝花酒。”
胭脂粉還不如媳婦身上的香味,那些女子更比不上媳婦。
蘇嫣起身拿帕子給他擦頭,“我知道。”
“今個喝了多少酒?要不要喝點姜水?”
“沒喝多少。”
秦安單手將她一把攬在大腿上,讓兒子和她一個人坐一邊,他滿足的笑了一聲。
抱着跟小孩一樣,蘇嫣哭笑不得,臉皮有點薄,小聲道:“讓我起來,等會翠姐他們看見就不好了。”
“不會,她們已經睡了。”秦安摟着她的腰,彎腰親她一下。
一家子難得待會,蘇嫣也就沒有扭捏,摟着他的腰身,擡頭看天,“今個的月亮真圓,明個我弄荷花餅吃。”
“你給我搗餡。”
“好。”
……
次日,蘇嫣一早進廚房,就看見搗好的荷花餡,還有幾支插在木桶裡,用水養着。
花開正盛。
她嘴角一揚,自家這口子還是會哄媳婦高興。
她隨口問道:“翠姐,我家那口子去哪了?”
“老爺拿着弓箭上山去了,說是午時前就回來。”翠蘭燒火道。
緊接着笑道:“老爺閒不住。”
主人家都不是偷懶好吃的人,不然也攢不起銀錢。
多多少少知道主人家以前的事,能成現在這樣,她都不敢想。
蘇嫣伸手拿過棉帕透水擦臉,“團團還在睡?”
“小秀抱出去看鳥鳥去了。”
“好,我先做點蛋羹喂他。”
“老爺餵過了,我們起來的時候,老爺就坐在院子喂團團,喂的雞蛋羹和麪糊。”
一聽秦安餵了,蘇嫣就不管團團吃食,有他爹在,他吃得比誰都好。
屋頂炊煙裊裊,院裡瀰漫着香甜的味道。
“做啥好吃的,我在門口都聞見香味了。”狗蛋他娘抱着閨女進來。
“沒啥事,做點餅子吃,還說給你們送些過去。”
“我鼻子靈,自個就來了。”
蘇嫣知道她不是爲了吃食來,眼神示意翠蘭先出去,小聲問道:“江大哥回來沒?”
“剛回來,我說他幹活累,他還不好意思。”狗蛋他娘撇了撇嘴。
她又猶豫道:“昨個真沒做啥?”
“得了啥病別把我禍害了。”
蘇嫣點頭,“就喝酒。”
她又認真叮囑道:“這事千萬不能讓江大哥知道,我們倒沒事,就怕你們吵架。”
“我知道,不會說的,這次我要嚇死他。”狗蛋他娘氣道。
“不能,你要對他好,越好他纔會越愧疚。”蘇嫣道。
狗蛋他娘不理解道:“那我還要好好哄他?”
“嗯,還要給他花銀錢治病。”
蘇嫣揭開蓋子看了一眼裡面的餅子,還有一會纔好。
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明白不了,“你跟他吵架,他反而煩躁,心裡想着這種時候你這個媳婦怎麼不關心他。”
“對他好,帶着他治病,他心裡就會覺得自個不是東西,自家媳婦這麼好,他還不知道知足。”
狗蛋他娘恍然大悟,“但沒病怎麼治?”
“這事我跟鎮上的大夫說過了,到時候看病的銀錢會私下我,到時候我再給你。”
“還是你聰明,是我哪會哄他,肯定會大吵一架。”
說到這裡,蘇嫣就多提醒她幾句,“少吵架,多做事。”
如果問題已經發生了,吵架不會變得更好,不如自個做事。
狗蛋他娘點頭,“我娘也這樣說,現在也不想吵了,吵着一家子都跟着不高興,我家狗蛋這些日子很懂事,幫着我幹活。”
“看着孩子這樣,我還有啥不滿意,孩子孝順我就行。”
蘇嫣看了她一眼,二十幾歲,面色蠟黃,臉上因爲常年暴曬長了不少黑點。
雖然村裡的婦人差不多都這個樣子,但還是江財福不知足,能找個立家的媳婦算是很不錯了。
她贊同道:“孝順你就行。”
狗蛋他娘擺手道:“不說這個糟心的事,我聽李家的說,村長還想讓你們把戶頭籤回來。”
一個村裡出個秀才那可算不得了了,到時候縣城會多給些優待。
一家能減免一兩成糧食稅。
村裡人自然想。
可是蘇嫣不會同意,秦安也不會同意。
她又道:“你們別同意。”
“放心吧,他們嘴皮子說破了,我家那口子也不會同意。”蘇嫣半開玩笑。
狗蛋他娘笑了笑,“還是你家這口子厲害。”
說到這裡,又忍不住誇道:“這個家還是你撐着纔有這樣。”
蘇嫣搖頭道:“別這樣說,還是靠我家那口子。”
剛說完就看見江財福進來了,連忙對着狗蛋他娘使了一個眼色,隨即道:“江大哥辛苦了,忙了一晚上纔回來。”
“買點肉補一下是應該的。”
狗蛋他娘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配合道:“就是喊你跟我一塊去割幾斤。”
門口的江財福有些心虛,“媳婦,我去割幾斤肉回來做紅燒肉吧。”
狗蛋他娘忍住對他的怒氣,“你幹活累了,我去買。”
“不累不累,我去買,孩子給我抱,你們忙。”江財福抱過孩子就出去了。
瞅着人走遠了,狗蛋他娘有些吃驚,看着蘇嫣道:“比我跟他吵架好多了,之前吵完,他就不搭理人。”
“漢子就是要哄。”蘇嫣順口道。
“難怪你家那口子對你巴心巴意的,不過也是,你哄人,別說漢子,就是我這個婦人都心軟。”
狗蛋他娘是真心佩服蘇嫣,說話溫柔,但卻有用。
蘇嫣可沒怎麼哄秦安,一般都是他來哄她,再者兩人很少吵架,一般吵架也不過夜。
她笑道:“偶爾是要哄一下。”
剛說完就聽見院子裡有動靜,擡頭就看見秦安扛着一捆柴進來,估計還以爲她在睡覺。
輕手輕腳放下,隨後往廚房這個方向走,下一刻,下一刻,兩人四目相對。
她笑盈盈的打水給他洗手,“獵到啥沒?”
“今個有人進山打過。”秦安低沉道。
他洗手又道:“餡夠不夠?不夠我再弄。”
“夠了。”
蘇嫣指着桶裡的荷花道:“這些放花瓶裡插着。”
“好。”秦安洗碗手就去廚房拿花瓶,站在案板面前斜剪荷花梗。
一個高大的漢子做些婦人家做的事有些違和,狗蛋他娘忍不住看了又看,心裡羨慕又無奈。
她出聲道:“秦安,那事麻煩你了。”
“不麻煩。”秦安低沉道。
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多說了一句道:“他身上的銀錢太多了。”
漢子手裡一有銀錢,就會想着怎麼花出去。
這事也怪自個,想着他出門在外沒點銀錢不方便,就給足了他銀錢。
狗蛋他娘道:“以後就不給多了。”
蘇嫣看向秦安,突然意識到他身上的銀錢都不多,他自個有點多餘的銀錢就放進匣子裡。
讓他拿着用,他很少動,除非給家裡置辦東西差銀錢。
荷花餡餅蒸好,蘇嫣就拿了五六個給狗蛋家,這會也差不多快午時。
一家子在堂屋坐着吃稀飯下餅子,二蛋拿着餅子分一點餵給團團,團團不喜歡吃,吐出來還發出聲音。
逗得其他人忍俊不禁,蘇嫣喂他吃稀飯,“看見你爹爹沒?再搞怪,他就收拾你。”
別看團團最喜歡他爹,也最怕他爹,他爹瞪他一眼,就張着嘴巴哭。
她就算怎麼兇他,他還是跟她笑。
大概也知道他爹是真的會揍人。
秦安配合的“嗯”了一聲,頓時團團就噘着嘴巴要人親,蘇嫣歡喜的親了一下,“真乖,將就吃,晚上娘給你捏肉丸。”
秦安有些吃醋道:“媳婦,我呢?”
他現在就喜歡跟團團爭寵,蘇嫣配合道:“晚上也給你捏。”
秦安低笑了一聲,眉眼柔和了不少,喝上一口稀飯。
這時,門口有一個漢子喊了一聲,“秦安,村長喊你去他家吃飯。”
秦安沒應,那漢子還以爲他沒聽見,又說了一遍,“秦安,喊你去村長那裡吃飯。”
話剛落,就對上他有些不善的眼神,頓時一下子就慫了。
他不自然的擡手摸腦袋,“村長喊的。”
“給你家分魚。”
最近村裡是撈魚起來,不過他們不是本村人,是沒有的。
現在這樣就是想哄着秦安。
以前誰會主動喊他們分魚。
蘇嫣沒說啥,讓秦安自個做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秦安一個字沒說,自顧自的喂兒子吃稀飯。
門口的漢子頂着太陽站了一會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就知道村裡人不會就這樣算了,果然,下午的時候,新村長就提着一籮筐雞蛋上門。
這個時候,蘇嫣才哄睡團團,自個也躺着想休息一會。
斷斷續續聽見村長的聲音,“我……以後……你家媳婦……落葉歸根……”
她睡夢之際,秦安走了進來,她眼皮子擡了一跳,手輕輕拍着兒子的背,“說啥了?”
“就那些話。”
秦安走過來坐在旁邊,又細細說道:“說是送我們一塊地,不用種,村裡人種。”
“他們倒是想得好,一畝地就想減糧食稅。”蘇嫣有些無語道。
但凡這些人對他們有一點恩情,不用他們上門,他們也會幫村裡一把。
這些人臉皮也是夠厚,以前對他們的那副嘴臉可不好。
她又道:“你說啥了,他出去氣沖沖的。”
“沒啥,我就說村裡的婦人挨個死相公就行。”
一聽這話,蘇嫣哭笑不得,微微撐起腰身,靠在牀頭上,“相公,我發現你說話還是挺厲害的。”
“嗯,不能欺負我媳婦。”
秦安伸手別她耳邊的碎髮,又一次很認真的說道:“別人欺負你,不要怕。”
“閒言碎語也不要聽。”
村裡的婦人家說起話來很難聽,他怕媳婦聽着心裡就難受。
最近他有意跟她多說話,她心裡明白他是想讓她安心,她湊近道:“相公,你越來越囉嗦了。”
“這兩天沒之前熱了,過不了半個月就能緩和些,到時候你就書院問夫子要不要去府城唸書?”
“不去,你們在家我不放心。”秦安不贊同道。
“我們跟你一塊去,到時候買個院子也一樣。”
蘇嫣還是挺想他去府城唸書,夫子好上一些,他也好輕鬆不少。
她突然想到什麼,又不道:“日後唸書要藏拙幾分,家裡除了銀錢,其他的也幫不上啥。”
不是讓他讓別人,而是不讓別人眼紅。
秦安自然懂這些,“嗯”了一聲。
突然,外面傳來噼裡啪啦的下雨聲蘇嫣往窗戶看了一眼,突然小聲急道:“快去收院子裡的衣裳。”
饒是這樣,衣裳也打溼了,秦安掛在屋裡繩子上,其中團團的衣裳佔多數。
一天換上好幾套。
不一會屋裡掛着大小不一樣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