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銷骨立,滿臉皺紋,神情癡呆,雙眸渾濁,像是亮在狂風中的一盞燭光,隨時可能寂滅,這就是在洪武城自廢修爲保愛徒的姜嶽,半年過去,如今姜嶽的模樣落在葉雲眼中,葉雲心痛如刀割,這還是當初那位身材魁岸的師父嗎,這還是當初豪氣干雲的劍君嗎。
心中狂嘯了無數遍,葉雲雙膝驟然落地,跪天跪地跪父母,葉雲不跪天不跪地,他的身世更是迷離不清,何談跪父母,這一跪自然是跪向姜嶽。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徒兒,萬年蜂王漿食之,可容顏永駐,延年益壽…。”
“天塌了,師父給你頂着……。”
師徒兩人的已往,在葉雲心中不停閃現,在姜凡驚訝的神情中,葉雲挪動雙膝,跪着走向了姜嶽,身爲劍靈境界的葉雲,怎能不知修行的艱難,堂堂九階巔峰劍皇姜嶽,曾經在人族聲名赫赫的劍君,竟然爲了他葉雲,自廢了千年修爲,不說別的,就這番舉動,讓世間無數修行者只能望而生嘆。
葉雲覺得這番恩情,他以死相報都有所不足,這簡單的一跪又算得了什麼,須知,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報,但是,此時此刻,葉雲心中對姜嶽的汪洋之恩,生出陣陣無以回報的感覺,不是他不懂的回報以人,而是他沒有那個能力,他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面對風前殘燭的姜嶽,面對蓬萊劍派那座大山,葉雲跪着走向姜嶽時,心中嘶吼着,狂嘯着,我要變強,我要變強,曾經的葉雲孤身漂泊,一不小心,死了也就死了,如今,身邊有着勝過至親的親人,他怎能不懂得珍惜,不去保護。
此時此景,責任兩個字,在葉雲心中油然而生,他決定用自己終其一生的能力,也要想辦法恢復姜嶽失去的修爲,這個使命感讓他刻骨銘心。
“師父。”
來至熊霸身前,熊霸早已被葉雲的舉動驚呆了,熊霸變幻人形攙扶着姜嶽保持沉默,姜嶽全身顫顫巍巍的看向葉雲,兩條手臂劇烈的顫抖着,嘴脣蠕動了半天,才說道:“徒兒,你醒了,天塌了,師父給你頂着。”
葉雲聞得此言,泣不成聲,眼前的師父一看就是大限將至的模樣,而且,還說着如此護他的話,他怎能不心痛,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葉雲真的是傷心至極,但是,這個世界還在繼續,明天必須得面對。
嗤。
一聲細微的輕響,葉雲催動靈力,清理掉臉上的淚痕,雙眸射出近乎實質般的銳利神芒,其中包含着殺戮果斷,堅毅,捨我其誰的氣勢,他望着姜嶽,喃喃道:“師父,以後天塌下來,讓徒兒來頂着。”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那麼的柔和,柔和中帶着蔑視天地的銳氣,頂天立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姜嶽口中重複着一句話,神情恍惚的望向遠處,這時,姜凡扶起葉雲,三人一熊又曬起了太陽,不同以往的是,飄蕩在青竹峰風中的話語裡,多了葉雲的聲音。
時間如流,數月後,劍元5805年,崑崙劍派青竹峰。
刷。
葉雲站在青竹峰偏僻之地,一劍揮出六道濃烈的青色劍氣,在一聲巨響過後,他看着遠處的深坑,喃喃道:“龍魂,半年的沉睡,我實力提高了一階,現在已經鞏固了數月之久,我們出發吧。”
“不急,以你現在六階劍靈的實力,穿過九鼎魔都,前往靈族靈域還是有很大難度的。”龍魂的聲音在葉雲心中響起,繼續道:“更談不上尋找什麼天地靈根和百草王了。”
葉雲站立原地沉默不語,當初,他知道姜嶽自廢修爲的事情後,硬是要藉助龍魂之力殺上蓬萊島,爲師父討個公道,當時,龍魂幾句話,就讓葉雲心中燃起的怒火戰意瞬間熄滅。
“你實力太弱,不能駕馭我全部的龍魂之力,九階巔峰劍尊的實力只能由本聖親自出手,而且還不能持續太長的時間,所以,本聖也不能肆意而爲,因爲,本聖每出手一次,會沉睡不醒。”
想起龍魂曾經說過的話,葉雲滿頭黑線,這也讓他深深的知道,自身強大起來纔是真正的強大,靠外力終究不是明智的選擇,收劍立身,葉雲又問道:“龍魂,你所說的天地靈根和百草王,真的能恢復師父的實力。”
“你這娃娃,本聖好歹也是上古聖獸,怎麼會信口開河。”
“恩。”葉雲點了點頭,雖然他得知姜嶽還有十年的壽命,但是爲了萬無一失,他還是覺得十年時間很短,少年性子略顯着急,道:“陪師父也有些時日了,明日我們便啓程吧,此行路途遙遠,來回最少也要耗上近八年的時間,爲了防止時間不夠,還是早點行動爲好。”
片刻後,葉雲不見龍魂回話,就要回到住處時,龍魂滄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樣也好,本聖要衝擊歲月屏障,看能不能恢復以前的聖獸實力,具體需要多長的時間,本聖也不清楚,這段時間裡,本聖可就不能爲你解惑了。”
“恩。”葉雲略顯失落的應道,和龍魂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知道了很多關於上古時期的事蹟,當真是受益匪淺,此時,得知龍魂要閉關,葉雲確實有點不適應。
“不過,你放心便是,這段時間裡,本聖也會幫你的,在你遇見你所不能抗衡的人物時,只要你的靈識進入青玉,便可引動少量的龍魂之力,提升你的修爲一個境界。”
“你的意思是,晚輩可以藉助你少量的龍魂之力,提升修爲到劍王境界?”葉雲停下腳步,驚喜交加,道。
“恩,你自身實力提升到劍王境界,本聖可以讓你擁有劍皇境界的實力,以此類推,不過,本聖可要警告你,你消耗的龍魂之力過多,本聖就會自動切斷給你的力量,本聖可不想魂飛魄散,永遠消散在天地之間。”
“前輩放心便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胡亂消耗龍魂之力。”葉雲鬥志昂揚,堅定道。
“好了,本聖就此閉關了,等我甦醒時,告訴你那頭笨熊的事情。”龍魂擱下此話,便消聲覓跡。
“前輩,前輩…”葉雲在心中喊了數聲,不見迴應,只能作罷,熊霸那變異的外表和變態到逆天的體魄,讓葉雲驚喜中帶着疑惑,這段時間裡,葉雲每次向龍魂詢問時,對方總以時機不到的藉口保持沉默,閉口不言。
蠻荒之時,葉雲得知比肩劍王攻擊力的噬蜂王,只能蜇破熊霸的皮膚,就已經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了,如今變成紫色的熊霸,體魄更是強的可怕,竟然隻身就能砸死劍王強者,硬抗劍宗的攻擊,葉雲覺得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事情。
期間,孟飛在探望姜嶽的時候,葉雲也和孟飛分析過熊霸的體魄,只是兩人數次的分析結果,非常的牽強,那就是,熊霸是獸族萬年難得一見的變異族人。
回到青木竹屋,盤膝而坐,葉雲回想到和蓬萊劍派的種種恩怨,心中也是感觸良多,任誰也不會想到,當初,加入蓬萊劍派的他,數年後,會殺死於天齊的兩位子孫,更是間接殺死了王同。
王同是引他進入修行一途的人,蓬萊劍派更是對他有着再造之恩,他的行爲落在世人眼中,簡直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世俗之中難得一見的惡徒,但是,葉雲每次回想過去,心中沒有半點愧疚,就算是被世人唾罵,他也坦然面對,因爲,他心中極爲清楚,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
次日,崑崙劍派白玉峰,白雪茫茫,六出紛飛,寒風刺骨。
葉雲既然決定的事情便不會拖延,此時,他身着一襲灰袍,在北風中獵獵作響,正在和崑崙劍派的衆人告別。
“葉師弟,雖然大師兄沒怎麼出過遠門,但還是知道世間的險惡,此行路途遙遠,你要平安歸來。”姜凡思前想後,心中有着些許不捨,孟風和冷月早已身在聖劍宗,如今,葉雲的離去,讓這位崑崙大弟子更顯孤獨。
“大師兄放心便是,待我尋得天地靈根和百草王,就會早日歸來。”葉雲說完此話,神色鄭重的看着姜凡,道:“師父,就有勞大師兄來照顧了。”
和姜凡一番敘別之後,葉雲又和熊霸簡單說了幾句,然後,他朝着面前的孟飛行弟子禮,道:“掌教,弟子此去,就把熊霸留在這裡了,還望掌教不要見怪。”
孟飛微微點頭,示意客氣,轉頭瞥了眼熊霸,他巴不得讓這頭體魄變態的紫熊留在崑崙山,此刻,聽得葉雲一言,他心中自然是頗爲滿意,不過,片刻後,孟飛臉上還是露出複雜的神情,他看着葉雲,道:“靈族靈域乃是世間最爲神秘之地,既然你執意要去,那老夫就不妄加勸阻了。”
“恩。”葉雲點點頭,和周圍衆多送行的弟子一一告別,然後望了眼青竹峰的方向,便踏雪而去,而今,姜嶽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葉雲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抵達靈族靈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