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出山(四)

沙清源太清楚鍾鑰的性格了,潑辣、外向、風風火火,簡單而準確地形容,就是標準的男人婆。幾個同齡人裡,除了沉穩幹練的蘇練能說她幾句外,就是對年紀最長的柳鬆楠也不買帳,從來只有她教訓別人的份,哪能容別人教訓她?沙清源清楚地記得,有一年過年時,自己笑鍾鑰包的餃子難看,結果被她追了半個山頭,硬是把沙清源抓回來,非要他承認那些難看的餃子“精緻無比”,還得從鍋裡逐一撈出來全部吃掉。就這麼一性格的大小姐,現在被人當衆語氣不善地斥爲“胡塗”,不當場發飈就怪了。

沙清源豎起耳朵就等鍾鑰發作。果不其然,鍾鑰雷霆般地拔高了嗓音喊道:“老孃……”自稱“老孃”就是這母老虎要發作的先兆,接下來肯定是一串罵人不帶髒字偏又能把人噎得半死的急風驟雨了,沙清源心道,琢磨着在鍾鑰暴走之前是不是和蘇練一起把她拖走,畢竟童鐵膽交待過,不要生事。

誰知鍾鑰的聲音竟然一個轉折又低了下去,甜膩膩地冒出一句:“老孃……我老母親也曾叮囑奴家出門在外要萬事小心,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沙清源真的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了,猛地一轉頭去看鐘鑰,轉動得急了差點閃着了脖子。只見鍾鑰兩眼冒着星星,雙腮泛紅,一副含嬌帶羞的模樣。再順着鍾鑰的視線把目光移過去,一位公子映入眼簾。只見那公子身材高挑、面白如玉、膚如凝脂,竟是比鍾鑰的皮膚更適宜用那個“吹彈可破”來形容。再看人家那一身上好蜀錦的團花外袍,腰間古色古香的長劍、帽子上綴的白玉帽正,無一不顯示着身份不凡。沙清源心中一陣竊笑,好我的鐘鑰姐啊,怕是開始犯花癡了。

那公子若有若無地瞟了鍾鑰一眼,並不回話,徑直分開人羣走到那行乞的兩兄弟身邊。沙清源見他舉止傲慢,不禁腹誹一句:娘娘腔。再看鐘鑰還是兩眼桃花的樣子,絲毫不介意被人選擇性忽視的無禮。忍不住暗歎一聲,難道女孩子就欣賞那兔兒爺半男半女的模樣?沙小爺可是學不來那副扮相。

蘇練雖是不願生事,但見那公子不懷好意地衝着行乞的兄弟二人去了,生怕二人吃虧,心中拿定主意,若是這紈絝子弟仗勢欺人,自己說不得要路見不平了。於是也不開口,立在一邊冷冷抱臂旁觀。

只見那公子走到行乞的兄弟二人身邊,伸腳在二人面前裝錢破碗上點了點,眯着眼睛沉聲問道:“你二人可認得本公……啊,本公子?”

這公子腳下使力稍大了點,裝錢的破碗已被踢得傾斜,幾十枚銅子滑了出來,滴溜溜滾個不停。兩兄弟手忙腳亂地收拾着銅錢,卻也不敢擡頭,口中只含混不清道:“不曾見過貴人。”

公子哥挑釁的樣子惹來周遭衆人不快,圍着看熱鬧的人越發多了,起鬨的聲音也四下嗡嗡響了起來。沙清源看不順眼,就想越衆而出,卻被蘇練一把拉住,搖搖頭,示意他暫且隱忍。沙清源只得收住步子,口裡卻不閒着,夾在衆人中高聲喊道:“裝什麼大瓣蒜!看人家收錢你眼紅了啊?”

公子聽着周圍起鬨的聲音皺了皺眉頭,卻也不做辯解,邁了兩步走到那裹屍的草蓆邊,又是足尖一點,已是將屍體腳上布鞋挑飛,接着從腰間解下佩劍,帶着劍鞘在那屍體的足心涌泉穴處連點幾下。

衆人見他辱及屍體,鼓譟之聲更大,不過聲浪只起來一波便平息下去。因爲大家都看到,被點中涌泉穴的屍體竟然抽動起小腿來!詐屍?這是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有些膽小的人大叫兩聲,撒腿就跑了開去。也有些膽大之人用疑惑地目光在屍體和那公子間掃來掃去,難道這公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彈指間便能醫活死人?

屍體腿部抖動的越來越厲害,接着竟在地上打起滾來,不一時鬆鬆散散卷着的草蓆便被滾開,一個四十來歲的禿頂漢子搓動着雙腿從席子裡蹦了出來,口中不住道:“好癢,好癢。”

兩個行乞少年見此情景俱是一愣,緊接着一個人搶上前去扶住“屍體”,一個人撲到那公子面前跪下,抱着公子雙腿就連連叩首道:“您是神仙啊?您一定是神仙!居然把俺爹給救活了,俺們該怎麼感激您啊……”

那公子費力地從少年兩膀間抽出腿來,似是嫌他一身髒污,又連退了幾步,非但不接受那少年謝意,反倒一臉慍色地戟指喝道:“無恥!一派胡言!什麼神仙妖怪的?你們幾個小人在扶風縣時便以這下三濫的手段騙人斂財。哼,天網恢恢,疏而不露,沒想到又被本公子撞見你們。你們還有什麼話說?點他穴道只是薄懲,非把爾等扭去見官不可!來,來,來,周圍看熱鬧的,誰去喊捕快前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聽這一說,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那公子雖是喚人去找捕快,卻無一人動彈。誰不知道現在官府貪墨成風,說不得便被捕快污做與那騙財之人同夥,落入大獄還得湊錢贖人。於是大傢伙都抱着膀子繼續看着熱鬧,幾個方纔施捨過錢財的大嬸開始口中大聲數落着騙子,手腳麻利之人已從那破碗中開始把錢抓回來,至於自己投入一枚銅錢,卻抓回六七枚銅錢——哦,全當是精神補償費了。

兩個行乞少年見把戲被揭穿,卻仍是死不認帳,原本扶着“屍體”的那個少年掉過頭來與幾位大嬸開始搶奪地上銅錢,另一個看準了公子哥怕他身上的污物,張開雙臂高喊着神仙、神仙地就撲了過去。

那公子見無人報官不禁有些氣惱,一邊閃避撲過來的髒小子,一邊大聲呵斥陳倉縣的草民們不懂王法。大家被他斥責也不着惱,看着場中兩人一追一逃的樣子分外有趣,都依舊滿臉樂呵呵的樣子。

蘇練看清來龍去脈,嘆了一聲道:“沒想到這兩個孩子一副悽苦模樣竟是騙子。”

鍾鑰更是氣哼哼道:“居然敢騙老孃!我非得把銀子要回來不可。”說着挽起袖子,招呼沙清源一聲就往場子中間擠,邊擠還望着不停躲閃的佳公子,心裡還不住盤算:老孃還要英雄救美呢。

鍾、沙二人方擠到人羣前方,那公子已失去耐心不再躲閃,擡腳就把大張雙臂的髒小子踢了出去。那少年捱了一腳,連滾了兩三丈遠才停了下來,抱着心口哼哼幾聲,腦袋一歪竟是死了過去。

周圍看熱鬧的人一見出了人命,除了幾個本地閒漢還鼓掌叫好外,其他人哄的一聲散了開去,退了幾十步後才三三兩兩地又聚在一堆,遠遠地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沙清源本是想教訓幾個騙子一頓,可見那公子出手狠厲,竟是傷了人命,不免掉過頭來指責那公子起來:“他們幾人不過是騙幾兩銀子而已,罪不至死。倒是你小子,擡腿就把人踹死了。我看拉你見官纔對!”

鍾鑰張張口沒說話,但神色間對那公子也是不滿。

那公子不理沙清源指責,向少年躺倒的地方望了望,低頭看看自己的腳,自言自語道:“沒道理啊,很輕的一腳啊……”忽見沙清源探手來抓自己胳膊,公子哥擡手擋開,退了一步,神色倨傲道:“把你的髒手拿開!本公子做什麼事還輪不到你管,我自會到縣衙分說明白。”又看了一眼被踢的少年恨恨道:“這種刁民死有餘辜!”

沙清源卻是又伸手抓向那公子,口中道:“你自會分說?說不定你腳底抹油就跑了。”

那公子又封了沙清源一招道:“你莫要逼我出手。”

蘇練看兩人言語不合就要動手,又見那公子適才點“屍體”穴道、擡足踢人的動作都十分老辣,生怕沙清源不敵,忙快步上前也立到那公子面前。

公子冷笑一聲道:“要倚多爲勝嗎?我還怕你們不成?來吧!”說着一個白鶴亮翅,已把長劍抽在手中。

幾人正在對峙,只聽旁邊看熱鬧的閒漢紛紛叫起來:“跑了,跑了,跑得還真快!”幾人循聲望去,只見剛纔一動不動分明已經嚥氣的少年一骨碌爬起來,隨着其他兩個騙子快步越跑越遠,轉過一個街角再看不見了。

沙清源撓撓腦袋,恨恨道:“媽的,又被騙了。”訕訕地退到鍾鑰身後。

蘇練見此情景,只得對那公子拱拱手道:“得罪了。”說完就要拉着沙清源和鍾鑰離開。

那公子卻不依不饒,冷哼一聲道:“方纔是你們幾個說我眼紅人家要到錢了吧。還真是夠有眼無珠!”

蘇練聽着那公子說話充滿找茬之意,卻念着確實因己方唐突在先,當下也不爭辯,只淡淡笑笑便要轉身走開。旁邊的沙清源卻咽不下這口氣,怪聲怪氣道:“也不知是誰說的在扶風縣就看見那幾人騙人了。在扶風縣你怎麼不抓啊?怕是也有眼無珠的被人騙了吧。”

那公子面上微微一紅,仍是亢聲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居然敢說我眼紅別人有錢?今天本公子就讓你見識見識。”說着就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來,錢袋上面鑲着金錢,繪着彩繡,一看便價值不菲。沙清源是個粗人看不出好壞,看着那五顏六色的錢袋又暗罵了聲“娘娘腔”,用眼睛瞄了一下那錢袋,心說:這小小袋子,裝個二三十兩銀子而已,小爺我腰囊裡可是還有四五十兩銀子呢,一會拿出來比比,非把你嚇回去不可。

公子擎着錢袋,幾下解開袋口,露出裡面黃澄澄一片,晃得沙清源幾乎睜不開眼來。人家的錢袋確實小,確實只能裝二三十兩,不過裡面整整齊齊躺着的是一片一片的金葉子。沙清源嚥了口吐沫,摸摸自己的腰囊,徹底打消了拿出來顯擺的念頭,正想絞盡腦汁再糾纏幾句,蘇練上前插在二人中間,又說了幾句圓場的話,也不管那公子一個勁冷笑的囂張,一手拉着沙清源,一手扯着鍾鑰就走開了。

沙清源憋着火,正想與蘇練和鍾鑰說兩句那愛臭顯的娘娘腔幾句壞話,也好發泄發泄,誰料鍾鑰先開了口:“年少英雄,瀟灑多金啊。”聽着鍾鑰花癡地評價,沙清源連翻幾個白眼,心中已是把娘娘腔反覆罵了數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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