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兵借道
中央調查統計局主任衛東彪被急剎車搶了個趔趄，等他緩過神來才發現車上的人都在屏氣凝神注視着前方，王龍潛神情緊張地睜大了眼睛，許文林默不作聲地靠在欄杆上，馮文靜安靜地坐在後排的椅子上目視着前方，他也忍不住轉過頭向前看去，眼前的一幕着實嚇了他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只見公交車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隊清朝兵正在旁若無人地橫穿馬路，前面是一個隊長的模樣，面目清晰可見，神情鎮定自若，後面跟着十幾個士兵，都是深藍色的袍子，前後心各有一個大大的“兵”字。他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汽車，大搖大擺地從車前走了過去。往下面看，那些士兵雖然走得不慢，卻並沒有腿，身體下面一部分袍子似乎遊蕩在地底下。這隊人穿過馬路之後朝皇家園林的外牆走去，到了牆下，他們也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個個都穿牆而過了，清朝兵走過的草叢也沒有半點兒風吹草動的感覺，車裡人都看傻了。那隊清朝兵過去之後，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只剩下空曠的馬路和凜冽的北風，司機還在那兒傻愣着。
“開車！”靠在欄杆上的許文林最先反應過來，用他那底氣十足的音調來了這麼一嗓子，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把大家嚇了一跳。
“哎呦！”司機也嚇得不輕，縮着脖子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話是許文林說的，這才應了一聲，慢慢地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點火，啓動，看到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這才放心地朝警察局方向開去。王龍潛和衛東彪都驚魂未定，公交車裡死一般的陳靜，司機有點兒沉不住氣，他膽戰心驚地和車裡的幾個人搭訕：“長官，你看，不是有人裝神弄鬼，碰到不乾淨的東西這事兒是真的！”
“你少他嗎給我扯淡，開你的車！”許文林用他那渾厚有力的聲音又回了一句，司機雖然是被罵，畢竟有人答話，心裡安生了。
公交車停在派出所門前，王龍潛等人進入西山鎮派出所，說明了來意之後，所長申滿志派幾個警員把公交車上的三個嚇癱的人拖下車來，關進了拘留室。許文林走到王龍潛身邊小聲說道：“這司機怎麼辦？”
“讓他回去吧！”王龍潛想了一下說道。
“可是這事兒他脫不了干係啊！”許文林很是嚴肅地說。
“如果把他也算進去，那就牽連就太廣了，我們抓了那些始作俑者，已經算是完成任務了，事情沒有弄明白之前我們和公交集團的關係還是不要鬧得太僵！”王龍潛知道許文林那耿直的脾氣又上來了，只得好言安撫。
“嗯”看到王龍潛這麼說，許文林無奈地點了點頭。司機出了派出所，王龍潛跟申所長交代說：“這三個人好生看管，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們過來一起審訊！”
“嗯”申所長點頭答應了，王龍潛等人出了派出所，打車來到皇家園林北門站，中央調查統計局的車還停在那裡，馮文靜徑自坐進了駕駛室，王龍潛笑道：“馮教授，我們三個大男人都在這兒，讓你一個女的開車，顯得我們欺負你似的！”
“切，你們欺負得了我啊？只不過我在這兒坐了好幾次公交了，這段路我比較熟悉，免得你們路上再遇上什麼！”馮文靜有些炫耀地說。
“好吧，那我們三個就靠你庇佑了！”王龍潛也不多說什麼，坐在了副駕駛上，許文林和衛東彪坐在了後面。車子慢慢地啓動了，出了一片皇家園林之後，燈火慢慢明亮了起來，衛東彪恢復了膽氣，開口問道：“許局長，剛纔馬路上過去那一隊清朝兵的時候，你好像並不吃驚！”
“是啊！”許文林應道。“陰兵借道這事兒之前我也聽說過！”
“啊？什麼？”王龍潛吃驚地回過頭去問。“你說剛纔咱們見到的是陰兵借道？”
“我想應該是吧？”許文林謹慎地說。
“這不是那些裝神弄鬼的人搞出來的惡作劇嗎？”馮文靜說道。
“肯定不是，裝神弄鬼的人那時候都被我抓了，就躺在我們腳底下，怎麼可能是他們！”王龍潛不以爲然地說。
“我們是抓了幾個裝神弄鬼的人，不是還有那個司機嗎？也許是他搞的鬼，弄個3d影像什麼的！”馮文靜辯道。
“不可能，他也嚇得夠嗆！”王龍潛肯定地說。
“許局長，還是說說你之前聽到的陰兵借道的事兒！”衛東彪插話道。
“嗯，其實我也是看的以前的帖子，是一個叫大康的軍人講述的。”許文林平靜地說。“那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時候，大康所在的部隊是唐山大地震之後第一批參加救災的部隊，他們接到上級的命令之後馬上動身，由軍裡派出汽車進行機動行軍。
那時候戰爭的陰霾還籠罩着全世界，我國也在實行軍管，國家在軍備方面還是十分重視的，軍車也保養得很好。在他們距離唐山災區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的時候，全團的汽車全部拋錨在路邊，所有的人都很着急，因爲所有的技術人員都找不到汽車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大約在晚上八點鐘的時候，汽車的大燈全部都熄滅了。大康他們忽然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把汽車退到路的右邊，大約八點十五分到時候，上面又命令讓全體人員上車，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許說話和亂動，這樣他們就在車上一直坐着，直到深夜。在大家半睡半醒的時候被一陣隆隆的馬蹄聲驚醒了，當時大康就坐在駕駛室裡，看見從他們車旁掠過一輛又一輛的馬車，這些馬車都是從唐山災區的方向過來的。大康那時候二十左右歲，身體很好，視力也絕對沒問題，但他只能看到一輛輛的馬車，根本就看不到趕車的人，只見每輛車上有一盞清燈，發着淡綠色的微光，藉着微光他清楚的看到車上拉的東西，竟然都是人頭！每輛車上都堆滿了人頭，那些馬車大約一共過了十五分鐘，有一百多輛。當所有的馬車過去之後，他們再次發動車子，一點就着，他們趕緊上路了。有人估計大約有20多萬人在地震中死了，後來經過驗證，的確是死了20多萬！
大康退伍之後和老年人說起過這件事情，老年人都說，這種事情叫陰兵借道！民間傳說，‘陰兵借道’就是閻王在陽間巡邏，所以引一隊陰兵開道，生人最好伏在地上，切不可擡頭活着回頭看，不如會被陰兵吹熄了肩頭上的陽火，輕則大病一場，重則被陰兵帶走！”
“這麼邪乎！”王龍潛不禁後怕道。
“哪兒有那麼邪乎啊，這些都是傳言而已，明天好好審審那幾個裝神弄鬼的人，就什麼都明白了！”馮文靜不以爲然地說。
“哪兒有那麼簡單啊！”王龍潛回了一句。
“我還是那句話，人類啊，總是用自己的觀點來思考別人！這個故事擺明了又是在用這個世界的想法思考另外一個世界的問題，閻羅王要那麼多人頭幹什麼？難道要吃啊？我跟你講，只有暴君才這麼做呢，人們就是畏懼死亡，才把閻羅王想象成暴君的模樣，人頭之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馮文靜毫不示弱。幾個人爭論了一路也沒個一致的結論，午夜過後幾個人回到家裡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幾個人再次來到西山鎮派出所審問那三個被抓的人，他們的衣服已經換了，露出人模樣。這三個人也識時務，一問就全招了，果然不出馮文靜所料，這三個人都是黑司機，一個叫李冀飛，一個叫周正斌，另一個叫牛冬山，三個人一直在西山地鐵站到西山鎮之間拉黑活，因爲從這些上班族口袋裡掏錢並不容易，三個人都對自己的收入很不滿意。
有一天，周正斌拉到一個小姑娘，無意中從小姑娘口中得知她乘坐的那輛公交車在皇家園林北門站附近撞到一個人，司機師傅下車查看的時候那人就消失了，所以夜間那個小姑娘不敢再乘坐公交車了，回來晚了就打個黑出租抄近道繞過皇家園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正斌就把這事兒記下來了，回去之後和幾個哥們商量，看看能不能通過這個給自己增加一點兒收入，很快幾個人就商定了一個裝神弄鬼嚇唬上班族的方法，第二天他們就找了個服飾出租店租了三件清朝官員服飾，又租了三件大衣裹在外面，再在臉上塗了厚厚的粉底，當晚就行動了。三個人躲在在皇家園林的城牆下面，瞅着沒人看見轉到站牌子後面。司機把車停下來，打開車門，三個人裝腔作勢上了車，用高仿的冥幣代替人民幣蒙過了司機的視線。爲了防止夜長夢多，三個人坐了一站就趕緊下去了，下車之後找了個草窠藏了起來，當時光線昏暗，坐車的人以爲他們無故消失了呢。
開車的司機金本順把車開回去之後也就回家休息了，等到檢票員打開投幣箱的時候他也感到十分恐懼，想不出個所有然了，悶悶地過了一個上午。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突然見到門口有三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微笑着過來打招呼，還遞了一顆煙：“來，金師傅，抽顆煙！”
“你是？”金本順不解地問道。
“哈哈，金師傅去吃飯啊？”那個年輕人問道。
“是啊！”金本順點點頭。
“金師傅這頓飯我請了！來，走吧，走吧！”那個年輕人十分老道地把金本順讓進了小吃店。
“無功受祿，這不合適吧？”金本順推脫道。
“我們哥幾個希望金師傅照顧着點兒！”那年輕人開門見山地說。
“我？照顧你們什麼？”金本順吃驚地說。
“金師傅不覺得我們幾個面熟嗎？”那年輕人問道。
“嗯，是有點兒眼熟，不過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了！”金本順仔細思索了一下說。
“昨天晚上！”年輕人提醒道。
“哦，原來是你們！”金本順恍然大悟地說。
“是的，我們都是在這邊開出租的，大家都不容易，我希望昨晚這事兒，金師傅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時候好處少不了你的！”年輕人說着就把兩盒中華香菸塞到金本順手裡。金本順有心拒絕，又想到自己微薄的收入和名貴的香菸，還是沒能夠抵得住誘惑，點頭答應了。就這樣，金本順按照牛冬山的吩咐，把他們投入的冥幣私自銷燬了，還把昨天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就這樣，當帖子發出來的時候，內容已經充滿了恐怖氣氛，在加上網上的發酵和各個才華橫溢的網友編的段子，公交鬧鬼事件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甚至傳到了外地。
自此以後，每當過來十一點，沒有人敢坐784路公交車了，黑車的生意好的不得了，當然接踵而來的問題是，那些開784路公交車的司機也出現了恐慌情緒，牛冬山又給了金本順一筆錢讓他上下打點，並十分模糊地透露了實情，之後西山地鐵站到西山鎮的夜間運營就落入了黑司機手裡。
誰知道好日子剛剛開始就出了個馮文靜，她居然敢一個人在十一點之後乘坐784路公交車到終點站，而那些掙扎在貧困線上的上班族也不甘被黑司機剝削跟着馮文靜一起乘坐公交車。於是李冀飛、周正斌、牛冬山和金本順商量，準備故伎重演，把馮文靜嚇跑了，實在不行就動手。可他們誰也沒想到，強中自有強中手，他們竟然被這個女精靈算計，失手被擒。
“那個被公交車撞的人是怎麼回事兒？”馮文靜看他們說完之後又問道。
“什麼被公交車撞的？”李冀飛不解地問道。
“你還裝糊塗，就是那天被公交車撞了的人，司機下車查看的時候就什麼都沒有了！”馮文靜提醒道。
“這，這個我們不知道啊，我們也沒有親眼看見！”
“那這不是你們乾的？”馮文靜厲聲問道。
“不是啊！”
“該說的我們都說，各位長官明查啊，上車的那鬼我們能裝，被撞的那個我們裝不了啊！”周正斌無辜地說。
“你確定你們沒有隱瞞？”馮文靜又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我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隱瞞什麼啊？”李冀飛也叫道。
“馮教授，我覺得他們也不可能做到！”許文林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那那個司機能做到嗎？”馮文靜小聲問許文林。
“他也夠嗆，要不我們問問去！”
“嗯”馮文靜點點頭，又把金本順叫過來問了一遍，無論是之前的公交靈異事件，還是後來的陰兵借道，他都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兒。王龍潛嘆息道：“看來我們雖然抓了幾個小鬼，可是核心問題並沒有解決啊，他們只不過是利用這些事情興風作浪，牟取利益，並不是始作俑者！”
“是啊！”馮文靜無奈地點了點頭。
“馮教授，你也不用灰心，畢竟我們還是解決了不少問題的，至少以後不會再有人裝神弄鬼了！”許文林安慰道。
“但是隻要有一點兒問題沒有解決，就沒辦法還給這些社會底層的民衆一個清平世界啊！”馮文靜略帶悲觀地說。
“這樣，衛主任，你和許局長把咱們抓鬼那天的監控視頻弄過來，我把我們的高級顧問召集起來，繼續研討這個事兒！”王龍潛說道。
“嗯，好！”說完許文林和衛東彪去公交總站調取監控視頻了，王龍潛通知高級顧問下午開會討論。
由於通知的很倉促，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各個顧問纔到齊，王龍潛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許文林又講了講陰兵借道的事兒，說完之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人對這事兒發表看法。王龍潛無奈，也不能就這麼耽誤大家的時間，只好把任務佈置下去：“既然這樣那大家回去多想想辦法，多查查資料，如果有途徑的話也可以尋求一些外部的幫助！”
王龍潛說完便散會了，衛東彪走過來說：“王局長，你說咱們可不可以把這個消息公佈到網上，讓那些有才的網友幫忙解決啊？”
“這個恐怕不行吧，現在咱們就是爲了避免造成恐怖氣氛，如果這事兒公佈到網上，恐怕會更糟！”
“就算公佈到網上，網友恐怕也解決不了！”許文林插話說。
“爲什麼呢？”衛東彪不解地問道。
“唐山大地震的時候，那個陰兵借道不是到現在都沒有結果嗎？”許文林反問道。
“也是！”衛東彪皺着眉頭說。各個顧問都回去了，王龍潛等人坐在辦公室裡愁眉不展，一方面思考着問題的解決方式，另一方面等待各個顧問的消息。
周正天從中央調查統計局總部回來之後也在努力思考着監控畫面裡面詭異的一幕，一直想到晚上也沒有一點兒頭緒，他突然想到王龍潛所說的尋求外部的幫助，實在不行可以問問自己的那些學生，說不定誰就有創造性的想法呢。想罷他編輯了一封郵件，羣發了出去。爲了避免引起恐慌，他在郵件裡並沒有說陰兵借道這回事兒，而是說在馬路上遇到了詭異人像。發出去之後周正天等了一個晚上也沒人回覆，便怏怏地睡覺去了。
清晨醒來，他收拾電腦準備去上課，無意中看到昨晚發出的郵件竟然有人回覆了，點開之後一看，發件人是藍星怡，內容只有三個字：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