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末 東南
丙申 正北
戊午 西南
庚子 正東
忌:諸事不動
宜:舍宅居處
繁星閃爍,晴空萬里,樹影斑駁,寂靜無聲,一片祥和景象,似乎連風都識趣的躲了起來,一眼望去,碧空如洗,不免讓人心曠神怡,豁然開朗。
眺目遠望,相得益彰,沒有多餘的色彩,有的只是平靜的生活,一切顯得是那樣的祥和,那樣的安逸,夜竟是如此的溫馨,無論你是早出晚歸的農家人,還是奔波忙碌的商賈小販,此刻都該回到家裡,放下一天的疲憊,好好梳洗一番,全家人團坐一起,敘說心事,暢享生活。
休養生息,怡然自得,該是一個恬靜的良宵,該是一個靜逸的夜晚,閤家歡樂,其樂融融,只是月色下的美景,恰如此刻的月色,讓人難以琢磨。
這是一個普通的農家院,房子是間茅草屋,狹小昏暗,有些破敗不堪,亂糟糟的,像一堆雜草,看得出來這家的生活並不富裕,幾株珊欄圍成了一個院牆,院牆裡是一片空地,沒有多餘的擺設,裡面種滿了各種瓜果蔬菜,幾株藤蔓調皮的爬滿了院牆,遠遠望去,彷彿一條嫩青臥龍,在月色的照耀下,此刻顯得分外的溫馨恬靜。
突然門被推開了,從屋裡跑出了一個小孩,小孩一臉稚嫩,青色的如同竹蔓,咿咿呀呀,跑起路來,磕磕絆絆,險些栽倒,不過臉上卻掛滿了焦急的神情,不知屋外有什麼事情在吸引着他。
小孩滿臉焦急,神色慌張,手舞足蹈的向外跑去,口中咿咿呀呀說些什麼,聽不清楚,穿着有些破舊,灰黑色的衣衫上,幾處補丁分外顯眼,不過還算乾淨整潔,看得出家人對他的照顧,小孩卻不管不顧,一心往前奔跑,手上的動作未減半分,越發的焦急慌張了,然而沒能跑出幾步,身後卻追來了一個婦人,看起來婦人一臉擔憂,滿面愁容。
“憐兒,憐兒。。。。。。”婦人一邊追,一邊擔心的叫着。
小孩約有五六歲的模樣,身材瘦小,面無肌肉,看起來呆頭呆腦,一雙小眼睛提溜亂轉,跑起路來笨手笨腳,腳下穿的是稻草編織的小鞋,鞋雖簡陋,很是合腳,幾處補丁的衣衫卻大如蒲團,顯得很不合身,此刻跑起路來,隨風搖擺,斯斯作響,很是有趣,可是小孩畢竟還小,沒能跑出幾步,就被婦人追上了,全身扭動,似有不甘,來不及說着什麼,一把被婦人抱了起來。
“憐兒不要去了,聽孃親話,小黑已經回家了,小黑已經回家了。”婦人似有嬌嗔對小孩說道。
“不嘛,不嘛,我要,我要。。。。。。”小孩看起來並不甘心,雖然說話還不利索,看錶情倒是焦急得很。
“憐兒聽話。。。”婦人只好哄着小孩:“小黑回家了,有它的孃親保護,以後呢,就會過好的生活,不會再被欺負了,憐兒你不也希望它過的好嗎,乖,聽孃親的話,將來小黑過的好了,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真的嗎,小黑會回來看我嗎?”憐兒一臉稚嫩的臉上,更是平添了幾許盼望的神情。
“會的,會的,孃親啥時候騙過你啊。”婦人說話的同時,抱着憐兒,已經回到了屋裡。
“我好想小黑啊。”看來憐兒對小黑的情義很深,無不流戀出了牽掛之情。
“其實啊,孃親也很想小黑的啊,憐兒那麼善良,那麼懂事,忍心小黑與家人分離嗎?”婦人拍了拍憐兒,繼續溫柔的說道:“小黑這一走啊,就能與家人團聚了,憐兒應該高興纔是啊,那麼憐兒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聽孃親的話。。。”憐兒趴在了婦人的懷裡。“不過我好想小黑啊。”
“那爹爹呢?”這時一聲粗獷的聲音,自婦人的身後傳了過來,憐兒身體本能的抖動了一下,看來他還是很忌憚這個聲音的。
“我。。。我怕。。。”憐兒將頭埋得更深了。
“怕什麼?”粗獷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我是爹爹,怕什麼啊,爹爹又不是壞人,還能吃了你嗎?”
“爹爹是,爹爹是。。。”憐兒一臉不認同:“是。。。是爹爹把小黑送走的。”
“你說什麼。。。”粗獷的聲音似乎想發怒:“就這樣跟爹爹說話嗎,你孃親不是說了嗎,它回自己家團聚去了,你應該高興纔是啊,再說了,爲了一條畜生,你就這樣跟爹爹說話嗎,家裡本來就不富裕,你還要它留下來,哪有閒糧養它了,不送它走,難道吃了嗎?”
“不。。。不。。。小黑不是畜生。。。”憐兒似乎很委屈,眼中沁滿了淚水:“它是我的朋友。。。它是我的朋友。。。。。。”
原來小黑是條狗,是被憐兒撿回來的,也難怪在這樣的家庭,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只是憐兒還小,未能理解其中的苦楚。
“好啦,爹爹知道了。。。”粗獷的聲音似乎服軟了:“小黑是你的朋友,他也是爹爹的朋友啊。”
“憐兒最聽話了。。。”婦人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充滿了期待的說道:“明天就要去學堂了,憐兒可要聽先生的話了。”
“我。。。”憐兒猶豫了半晌,勉強從嘴邊擠出了兩字:“我怕。”
“怕什麼。。。”是爹爹的聲音:“先生又不是劍客,又不會武功,還能打你嗎?”
看來關於上學堂的問題,這對農家夫婦意見還是一致的,對於憐兒殷切的期盼, 已經遠遠超出了生活的桎梏,夫妻倆就這一個獨苗,還是比較重視的,更多的是擔憂,只怪憐兒從小性格就軟弱善良,這對將來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很有可能會因此嘞及一生的。
夜裡,樹影婆娑,寒風漸襲,卻靜的出奇,似乎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辨,每個人各懷心思,或許正在爲明日之事做打算,望着一臉稚嫩未脫的憐兒,這一對普通的農家夫婦愁容滿面,不知爲何正在嘆着氣。夜深了,憐兒兀自睡去,其實在憐兒幼小的心中,早就已經充滿了盼望,這將是他最後一夜,他睡不着,他怕初晨的曙光,那將是嶄新的開始,對來來的盼望,他是迷茫的,也是未知的,幼小的心靈彷彿被什麼籠罩了,可是他又不得不睡去,只有這樣明天才會有精神面對一切,他知道無論未來怎樣,父母都是爲了他好,近日來,父母那殷切盼望的心情,難以割捨的眼神,又何嘗不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呢。可是夫婦倆呢,望着漸漸入睡的憐兒,心情難掩複雜,口中更是唉聲嘆息,無論夜幕怎樣催人入睡,夫婦倆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婦人表情擔憂,搖了搖頭,無不嘆息說了句:“憐兒從小就這麼軟弱,這麼善良,以後可怎麼辦是好啊?”
看來婦人還是很擔心憐兒的,只是不知她的擔心到底是什麼,話聲方落,一聲嘆息更是傳了過來:“其實我們這樣做不也是爲了他好嗎?他早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還未待雞鳴啼聲,魚肚翻白,該是一個散懶的清晨,只見憐兒,睡意正酣,夢眼婆娑,還未清醒,眼看天色尚早,可是他哪裡還睡得着了,一大早就被爹孃喚了起來,心中自是牴觸,無奈時辰到了,該去學堂了,第一天去,一定要重視,憐兒心中懵懂,事物未知,無奈爹爹孃親早早就起來了,自己也就睡不成了。
對於今日上學堂之事,憐兒心中無半點分寸,幼小的心靈難掩緊張害怕,有盼望也有牴觸,對於他來說,充滿了許多的未知與迷茫,雖是如此,無奈在爹爹面前不敢說什麼,他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天未泛白,寒氣襲來,只好隨爹爹出了家門。
離家十里外,有座學堂,也是百十里外唯一的學堂,故此沒得選擇,教書先生是位落榜進士,不過人還算殷勤博學,百十里外的孩童都來此求識,名聲還算響亮,憐兒雖年少無知,也不懂禮儀教化,家雖然貧瘠,住處簡陋,不過他還是能夠體諒爹爹孃親的心情,小小年紀,已實屬不易。
來到了學堂,七零八落已經坐滿了孩童,看樣子都是來此求學的,看來這些孩童就是自己的同窗了,憐兒一臉懵懂,想必今後就要再此度過了,心有不捨,又緊張,又害怕,只好淚眼婆娑的望着爹爹。
“憐兒聽話,無論爹爹孃親再苦再難也要給你最好的生活,今後你一定要聽先生的話,不求你將來有所作爲,但願你平安快樂度過這一生,爹爹孃親就知足了。”這是憐兒聽到爹爹說過的最溫暖的一句話,雖有不捨,不過爹爹囑咐了幾句,還是狠心的離開了,憐兒本想追過去,可是他還是站住了,他知道這一刻已經無法改變了。
憐兒暗暗吸了一口氣,面對着完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和事,內心小鹿亂撞,心跳加快,不時瞪大了雙眼,寫滿了無盡的好奇與迷茫,雖然年紀尚小,可是他也曾聽孃親說過,學堂是個神聖的地方,每個善良的小孩都會來此求學,這是邁入人生的第一步,裡面充滿了所有渴望的美好,謹記娘話,憐兒自是不敢懈怠,可是小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實在是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孃親說的美好呢?他只想要好玩的玩具,好吃的零食,哪怕能夠找到一塊紅薯,他都會開心的蹦起來的,可是環顧四周,上下打量,除了眼前簡陋的學堂,幾座破敗不堪的竹登之外,實在是可憐的沒有任何多餘的物件,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不過眼前還是出現了一個白鬍子老頭,看起來鎖骨嶙峋,雙目圓掙,大的像銅鈴,拄着一根竹棍,在那吹鬍子呢,到讓憐兒多少感到了一絲趣味。
“你站着幹什麼?”白鬍子老頭怒目圓睜,憐兒終於不再幻想了,一聲怒斥傳入了他的耳中:“說你呢,聽到沒有?”
憐兒微一錯愣,來不及反應,這時只覺自己衣角被人輕輕拽了一下,同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那是先生,還不快道歉。”
聲音細如蚊絲,憐兒卻聽得清楚,看來眼前這個白鬍子老頭就是先生了,每個人還是很忌憚先生的,竟然沒一個敢說話的,恍惚之間,他突然憶起了爹爹的一句話“先生如爹,一定要聽先生的話,一定要聽先生的話。”
憐兒微一愣神,先生已經顫顫巍巍走了過來,不過看面相怒氣未消,憐兒臉顯無辜,不知自己做錯了何事,好在他想到了爹爹的話,只好唯唯諾諾,不知該如何作答。
“擡起頭來。。。”先生走了過來,一臉嚴肅:“你叫什麼?”
“王。。。王憐兒。。。”憐兒唯唯諾諾迴應道:“孃親爹爹叫我憐兒。。。”
“好一個憐兒,人不自憐方自知。。。”先生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你爲何站着。。。”
話聲方落,先生似乎發現了什麼,忽而補了一句:“你座位呢?”
憐兒顯得有些無辜,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楚楚可憐的望着先生,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實憐兒來得早,也找到了座位,早早就坐了下來,可是先生還未來,他卻被另一個孩童叫了起來,那個孩童叫什麼他並不知道,只記得對方一臉橫肉,凶神惡煞,說起話來很是神氣,指着他的鼻子,讓他站起來,他不想,對方態度強硬, 他性格軟弱,年紀尚小,見對方言語相激,還舉起了拳頭,自己膽小怕事,不敢面對,唯唯諾諾,只好讓出了座位,沒了座位,只好站着,不過心理一直在想,他明明有座位,爲什麼還要搶自己的座位呢?心裡委屈,又無處述說,也不敢回家,只好委屈的眼含淚滴。
憐兒也是笨拙,不知辯駁,也不知想些其他辦法,全學堂都坐着,只有憐兒站着,觸目之下,更是一目瞭然,可憐兮兮,也難怪教書先生第一眼就發現了他,在教書先生的一在追問下,他都不敢指出對方,只好唯唯諾諾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年紀尚小沒有錯,錯就錯在自己的性格,這也間接決定了日後的命運,教書先生似乎看穿了什麼,見那個孩童掩面偷笑,心中計較,忽而對那個孩童,大聲斥責道:“笑什麼笑,是不是你做的,小小年紀,第一天來,就學會欺負人了,還霸佔別人的座位,佔兩座位要睡覺嗎?”那個孩童一臉不屑,卻不便發作,畢竟先生沒有說錯,好在先生不在追究,還算相安無事,也難怪先生一眼就看了出來,哪有一人站着,一人佔倆座位的道理啊,面對着先生的訓斥,他只好乖乖的交出了坐位,不過一臉惡狠狠的目光卻盯在了憐兒的身上,對於憐兒,教書先生並沒有在說些什麼,示意他坐下後,只是心裡不禁暗付道:“這孩子懦弱的可悲,膽小的可憐,以後該如何是好?”
席間,教書先生讓新來的孩童們休息一會,自己有事先出去了,門剛剛關上,忽聽“碰”的一聲轟響,憐兒竟然被人一腳給踹開了,憐兒毫無預兆,滾落在地,隨即聽得一聲惡狠狠的罵道:“媽了呸,敢告我狀,不想活了。”聲音聽起來雖然很是稚嫩,但是字裡行間傳達出來的那種惡毒,自是不比惡貫滿盈的強人差,只是誰會想到這句惡狠狠的罵聲,竟然會是出自一個六七歲的孩童之口。
世道真是變了,小小年紀竟也如此囂張跋扈,專橫暴虐,真是讓人氣憤難當,憤恨不已,只是憐兒又該如何能忍下這口惡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