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過青石大街,聲音驟然一停,等了片刻,外面傳來溫嬤嬤的聲音:“夫人、小姐,蘇府到了。”
已經有下人搬了腳凳過來,錦蘭和錦巧下馬車站在兩側,扶着蘇清和沐雲瑤下車。
這裡是京都官員聚居的地方,普通百姓根本進不來,街道寬闊兩側種着各色綠植,環境格外的清幽雅緻。蘇家府邸坐北朝南,門口兩座石獅子威武的立在兩旁,正門庭高大威嚴,兩扇巍峨的朱漆大門緊緊的閉着,上面鑲嵌着雕花的銅質鉚釘,兩隻造型猙獰的龜蛇輔手銜着銅環嵌在大門之上,更添幾分威嚴之
色。
旁邊的角門打開,有下人擡着轎攆出來,蘇清和沐雲瑤各自上了轎攆,下人擡着轎子從角門進入蘇府,行了大約半刻鐘,轎攆被放了下來,換了人重新擡起轎子,又轉了三四個彎,這才穩穩地停了下來。
錦蘭和錦巧一直跟在轎子兩側,見擡轎子的小廝就要向下壓轎,連忙上前一左一右穩住轎輦。小廝有些愣怔,卻見錦蘭對着轎攆屈膝行禮,而後輕聲問道:“小姐,可以下轎了。”說完之後仍舊不動作,片刻之後,轎攆中傳來沐雲瑤淡淡的迴應聲,這才示意一旁的小廝壓轎,而後打起轎簾扶着沐雲
瑤走了出來。
齊嬤嬤看到這一幕不知怎麼的便暗暗吸了口涼氣,等候在一側的丫鬟婆子們神色更是越發恭謹。她們全然沒想到,沐雲瑤身邊的侍女規矩竟然如此齊全,便是府中伺候大小姐的那些人怕也是比不上的。
沐雲瑤等蘇清下了轎,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周圍的下人齊齊的行禮問安,沐雲瑤卻是看向齊嬤嬤,面上帶着笑意,看上去格外的靈秀可愛。齊嬤嬤連忙上前領路,穿過垂花內門,景色驟然明豔起來,兩側是抄手遊廊,中間連接着穿堂,繞過一面翠玉拼接而成的山水插屏,便來到了後院。後院景色雅緻,長長的走廊兩側雕樑畫棟,院子裡疊翠
掩映、花牆相稱,清幽的鳥鳴聲不時響起,無一處不彰顯着雍容華貴。
又走了大約一刻鐘,這纔來到了蘇老夫人的院子。
有侍女連忙迎上來,滿臉笑意的打量了一下蘇清和沐雲瑤,屈膝行禮道:“見過夫人、見過小姐,老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蘇清微微的點頭,側首看了一眼沐雲瑤,正對上她含着笑意的眼眸,眼神清透有微波盪開,帶着一股安穩之意。
蘇清有些慌亂的心驟然平靜下來,握了握沐雲瑤的手之後,整理衣袖裙襬,緩步走了進去。
剛一進入大廳,便聽到一陣熱鬧的笑聲,沐雲瑤心中一動,見蘇清腳步略緩,不由上前站在了她的身邊:“孃親。”
有侍女通報:“老夫人,蘇夫人和沐小姐到了。”本來熱鬧的正廳驟然陷入一片安靜,沐雲瑤緩緩的擡起眼眸,略微一掃便將整個大廳看了個透徹。她沒有理會周圍各色打量的視線,也沒有被大廳之中奢華的裝飾震懾,微微用力扶着蘇清走上前去,對着
蘇家老夫人屈膝下拜。
大廳之中佈置更加奢華,地上銀磚光可鑑人,兩側掛着半透明的月影紗,頭頂懸掛着十二面精美宮燈,一水的傢俱全部黃花梨木打造,雕花精緻、做工繁複,令人驚歎不已!
大廳兩側擺了凳子,在座的幾位夫人、小姐華衣美服、珠釵熠熠,一個個美的宛若神仙妃子。蘇清正有些回不了神,她想象過蘇家該是如何的奢華,也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真正見識到了,卻發覺自己的眼界有多麼的狹隘,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感覺到一側沐雲瑤扶着她的力道,連忙在暗中狠
狠的咬了咬舌尖,瞬間紅了眼眶,順着沐雲瑤的力道上前行禮。
“母親……”
蘇老夫人端坐在正中央,一身暗紫色華美團錦琢花衣裙,頭上帶着嵌翠玉的玄色抹額,五官已經蒼老,看着卻格外的慈和,聽到行禮聲,微微看過來,彷彿不敢置信一般:“我的兒……”
僅僅是一聲,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兩側站着的華服美婦連忙上前去勸:“老夫人,人這不是回來了嗎?這便是大喜事一件,萬不要因此傷了您的身子,不然蘇清妹妹不知道該有多傷心、爲難。”
“是啊,您看蘇清妹妹還有云瑤這孩子都嚇住了,您這樣傷感,不是讓他們跟着難受嗎?”
兩人勸了好一會兒,蘇老夫人這才止住了難過的神色,仔細打量起蘇清和沐雲瑤來:“好孩子,快些起身。”
蘇清穿了一身天青色雲雁細錦衣,下身配着同色的羅裙,頭上帶着年琪玥珠釵簪,一側有紫磨金步搖垂落在耳側,將她整個人襯托的溫婉端方,此時眼眶發紅、面帶淚意,整個人越發添了幾分柔弱之色。而她身側的沐雲瑤讓人看着更是驚心,她打扮的極爲素雅,穿了一身水粉色桃花雲霧煙羅衫,帶着粉色碧璽雕琢而成的成套步搖花簪,面若白玉、目如點星,面頰上帶着一點淚痕,宛若清晨帶露珠的百合
花瓣,處處透露着一股嬌美的氣息。
“母親,女兒不孝……”蘇清捏着帕子,一邊說着,一邊對着老夫人再次下拜。
一側的兩位美貌婦人連忙上前扶住蘇清:“妹妹可不要如此多禮,這麼多年你在外面受了諸多苦楚,好不容易能夠回到家裡,老夫人恨不得把你當做眼珠子一樣疼,你若是這般多禮,豈不是顯得外道了?”兩人都忙着前去扶住蘇清,一側的沐雲瑤便順勢鬆開了手,蘇清被扶着跪不下去,沐雲瑤卻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聽到這話不由略顯無措的擡起頭來:“自從聽說了自己的身世,孃親每日都要爲外祖母跪經祈
福,還說見到外祖母以後定然要好好的拜一拜,畢竟這麼多年沒有盡孝於膝前……”
正式跪拜這是禮節,更何況蘇清流落多年,若是一進門就沒有正式行禮,那麼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歸是顯得沒有教養,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流言傳出去。
兩個扶着蘇清的美貌婦人略微一愣,蘇清順勢跪在了地上,對着蘇老夫人恭敬行禮:“不孝女蘇清見過母親。”蘇老夫人點了點頭,略微彎腰將蘇清扶了起來:“好孩子,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