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瑤起身去拿披風,手指接觸到披風的瞬間,又驟然收了回來,若無其事的走到牀邊坐下:現在天色這樣晚了,這裡又是寶華寺,誰知道出去之後會不會被人撞到,或者遇見什麼危險?所以……
她心中的念頭還未落下,就聽到司琴的敲門聲:“小姐,您睡下了嗎?”
“還沒有,怎麼了?”
“就在剛剛,寶華寺西面的靈溪中突然順水流下來許多盞河燈,不少前來上香的香客們都去看了,夫人也想去瞧瞧,所以讓奴婢來看看您睡下沒有。”
“河燈?”沐雲瑤驟然想起鉞王送來的紙條上寫的溪邊兩個字,指尖彷彿被燙了一下微微收緊,難道說的就是這件事嗎?
“我……陪着孃親去看看。”
沐雲瑤隨着蘇清來到靈溪旁,便看到溪水中順流而下的一盞盞精巧河燈,河燈是蓮花狀,花心處點着燭火,將整盞河燈照耀的玲瓏剔透。
溪水叮咚、河燈盈盈,藉着漫天星辰光芒,美的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
周圍不少人在小聲的議論:“這河燈是寶華寺專門安排的嗎?”
“現在又沒有什麼大的法會,應該是不會的,再者說,若是寶華寺的安排,應該會提前通知香客們纔對。”
沐雲瑤眼神專注的望着溪水之上,別人都在感嘆河燈的來歷,而她卻看到河燈蓮花瓣上畫着的圖案,正是在竟陵城時,鉞王給她送的那些冰燈的模樣。
她不知道爲何,臉頰有些微微的發燙,說不出是氣惱還是什麼,鉞王也太過大膽了一些,難道……難道就不怕人看出什麼嗎?
“真的是好美……”蘇清感慨一聲,轉頭去看沐雲瑤,卻發現她正抿着脣,臉頰微微泛紅,“瑤兒,你怎麼了?”
“嗯?我沒事,就是不知不覺間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孃親還要跟上去看嗎?”她愣神的時候,河燈已經漂流出去一段距離。“不必了,前面有那麼多人,在這裡看一眼就好了。”蘇清忍不住嘆息一聲:“寶華寺果真是個好地方,來到這裡之後,不僅心神寧靜,景色也是讓人心曠神怡,瑤兒,明日還要早起跪經,趕緊回去歇着吧。
”
“好。”沐雲瑤上前扶住蘇清的手臂,陪着她向後面的廂房走去。剛剛走了沒兩步,她彷彿心有所感,回過頭去向溪邊看了一眼,正看到站立在人羣之中神色靜默的鉞王。
他一身玄色衣衫,身姿挺拔、眉眼清冽,彷彿要和涼涼的夜色融爲一體,可那雙眼眸中專注明亮的光芒卻清晰的映到了沐雲瑤眼中,讓她莫名的心中一顫,不由自主的開了口:“孃親……”
蘇清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我還想在溪邊看一看,讓司琴和司棋先陪着您回去吧。”
“好,那讓司書陪着你一起去看。這幾日你也沒有休息好,看一會兒便回房間休息吧。”
“嗯。”有微風吹來,目送着蘇清離開之後,沐雲瑤這才驟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只是鉞王已經含笑看了過來,這個時候再轉身離開,又顯得太過欲蓋彌彰,只能緩步走過去。
周圍人多眼雜,鉞王沒有刻意的轉頭去看沐雲瑤,而是將視線放在了靈溪邊,只是眼中的光芒比溪水之中的河燈還要明亮:“你可喜歡?”
“四爺的興致真是高。”沐雲瑤沒有回答,心中卻不住的思量,這麼多盞河燈,怕是耗費了不少時間。
鉞王微微揚了揚脣角,他只想讓她開心,並不一定要從她口中問到答案,只需要記得她方纔看向河燈時,眼中的溫暖的光芒就足夠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看東面。”
沐雲瑤眉心動了動,按照鉞王的話向東面看過去,就看到緩步走過來的懿德長公主。
懿德長公主穿着一身簡單的素雅長裙,似乎不想張揚,身後只跟着曲嬤嬤,周身沒有了之前在宮中見到的高貴疏離,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沐雲瑤剛想收回視線退避開來,卻恰好對上了懿德長公主的眼神,只能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夫人。”
曲嬤嬤本來有些擔憂,聽到沐雲瑤的稱呼,眼神才鬆散了一些。
懿德長公主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在這裡碰上沐雲瑤:“倒也是巧了,你也是來這裡看河燈的?”
“是,明日是我外祖父的壽辰,所以這幾日特意來寶華寺跪經祈福。”
懿德長公主微微笑了笑:“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
鉞王走了過來,聲音罕見的帶上了幾分情緒:“姑姑,天色涼了,怎麼也不披上披風?”
“不礙事的,曲嬤嬤嬤要拿的,不過我想出來走走清靜、清靜,也不遠就不必麻煩了。”
鉞王聽完,眉心微微皺了皺:“曲嬤嬤,我在這裡陪伴着姑姑,你回去拿件披風來吧。”
“是。”
懿德長公主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沐雲瑤:“這裡的景色不錯,你慢慢欣賞吧。”說完直接和鉞王向着祈福殿走去。
“恭送夫人。”等到懿德長公主和鉞王離開,沐雲瑤沒再多留,直接轉身向着廂房走去。她察覺到了鉞王想讓她和長公主交流的用意,只是,她並不打算依靠長公主的身份和地位,這裡面牽扯到的人情太多,關係也太過
複雜,一旦涉入,要想全身而退就不容易了。
天色已經很晚,祈福殿的門口卻站着寶華寺的住持遠光大師。
“阿彌陀佛,女施主來了。”
懿德長公主對着遠光大師雙手合十微微行禮:“大師有禮,我來上香。”
遠光大師面上帶着笑意,微微俯身示意懿德長公主進入大殿,而後親自拿了香點上送了過去。
懿德長公主手中捏着點燃的香,擡頭望着金身泥塑、面色慈悲的佛祖:“大師,我接連的前來許了三十多年的願,卻一直都沒有機會前來還願,如今我的年紀也大了,這輩子還有還願的機會嗎?”
每一年前來寶華寺上香,她許的願望都是希望找到丟失的女兒,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孩子依舊音訊全無,甚至不知生死……
“阿彌陀佛,長公主殿下一生做下許多善事,上天不會虧待善人。”
懿德長公主微微的笑了一聲,眼中的光芒卻時亮時滅:“大師,佛祖信得過嗎?”“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信則有,不信則無,端看長公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