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突兀的笑聲
“你這麼做,有沒有考慮過你爸媽的感受,他們想要的不是一個多麼耀眼的明星女兒,只是想看她健健康康、無憂無慮的成長。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你拉扯這麼大……”
大道理自來水似地從校長秦伯倫的口中流出,他拿着一個喇叭,站在天台的入口處,衝林芬喊道。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天台上傳了下來,聽地西門衝連連搖頭。
將這些要是有用,世上還哪有這麼多勸不住的?
這些話,要是她的父母來說,興許能勸好,但換成是另外的人,很難有多大的效果。
她既然想着自殺,內心中定是沒了依賴,單單幾句話,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啊!
她因音樂而失去了信念,解鈴還須繫鈴人,除非——用音樂喚醒她新生的希望。
地面,葉子紅跑來跑去,他也明白這個道理,選好位置後,他接過消防隊隊長遞過來的喇叭,大聲地唱了起來。
“(輕柔)寒夜裡,孤寂的夜色填滿我的心胸,
從頭到腳,只剩下了冰冷,
曾經的依偎,已不知所蹤,
前方的路途,也早已消失在眼中,
(由低轉高)但我堅信,下一刻就是誰也阻擋不住的黎明!
親愛的我,你要相信自己,
天亮後你就能創造奇蹟,
化蛹爲蝶絕不是個傳奇。
(高亢)起來吧起來吧頑強的自己,
活下去就能明白生命的意義!
上天安排我歷經這次打擊,
絕不是讓我在頹廢中自暴自棄!
起來吧起來吧頑強的自己,
魚躍龍門就在下一刻等你,
雨後的彩虹就像黎明前的黑夜,
邁過這一步,
邁過這一步,
(猛烈)你就是無敵!
……”
話筒的音量很大,從他開始唱,學生們便開始不說話,連放被子時邁動的腳步,也放地很緩很緩,生怕帶來一丁點噪音。
這首《你就是無敵》,是他的原創歌曲,當年參加《超級7+2》,便是憑着此曲一舉奪冠。
別說在一中校園,就是整個國家,目前仍有不小的影響力。
唱到“起來吧起來吧頑強的自己”,零星的十幾個學生跟着唱,越到後面,和聲的學生越來越多。唱到最後一句“你就是無敵”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學生,和他一起吼了出來,然後,跟着葉子紅做了同樣的動作——狠狠地把手,霸氣地一揮一指。
齊齊指向天台上的林芬。
不少學生的眼角變得有些紅潤,滿含期盼地看着她。
這應該是一個很震撼的場景,不說別人,就是西門衝自己也是聽得心神盪漾,熱血翻騰。
這個葉子紅,還是有點料的。
林芬的眼淚,珍珠斷線般在風中墜落,吧嗒吧嗒地落在洋灰地面上,亦或者被風吹散,撞在樓面的玻璃上。
看着地上的一對對期盼的眼神,一張張洋溢着青春氣息的臉蛋,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復讀兩年了,再堅持下去還是失敗。
不是因爲她不夠努力,而是因爲血淋淋的現實,因爲囹圄般的環境。
看不到希望,等不到黎明。
“對不起,老師和同學們,我真的不想……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林芬終於開了口,聲音有點大,夾雜些哭腔,似乎是在做最後的告白。
一句話,宣佈了葉子紅拯救計劃的失敗。
人羣集體哀呼一聲,舉着的手指慢慢放下,相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西門衝聽到她的聲音,果然是有些男生的憨悶,不過怎麼有些熟悉?
他低頭思索良久,忽然虎目圓瞪,哈哈大笑了出來。
拋去哭聲,這不正是玲花的聲音嗎?!
把這個叫林芬的女生拉攏過來,《月亮之上》、《自由飛翔》、《最炫名族風》等等都可以亮相了,到時候,一定能賺個滿盤皆輸啊……擦,是盆滿鉢滿啊!
場中的人羣本來被一種悲傷、緊張的氣氛所籠罩,一個說話的都沒有,他這麼一笑,很是突兀地傳到周圍學生的耳中。
認識林芬的學生用氣憤的眼神看着他,冷笑不已。
不認識她的,也或多或少的,覺得這個幸災樂禍的少年很是討厭。
葉子紅循着聲音看去,見是昨天踹了自己的學生,重重地哼了幾聲,要是林芬真出了事,他非好好地教訓他一頓不可。
於小璐悄悄地挪開兩步,楊映雪不滿地哼了一聲,秦溪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楊國魁等老師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
這個就會戳事的崽子!
王鵬和李自剛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暗暗偷笑,心中期盼着這女生快點跳樓,到時西門衝肯定像個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有別班的學生問9班的學生:“哥們,這個學生有些眼熟,好像是你們班的?”
那學生搖了搖頭,嚴肅道:“不是,真心不認識!”
別班的學生皺眉,帶着疑惑道:“不對啊,好像在你們班見過。”
那學生急了:“給你說了不是就不是!”
“好好,算我沒問,你別生氣!”
……
兩名記者路過一中北門,一個高一個矮,正是三才檯球俱樂部開業那天路過錄像的那二位。他們剛剛路過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面的唱歌聲,再看到消防車和圍得水泄不通的學生,登時來了勁頭。
個高的和門衛一打聽,明白原委後立刻想衝進來。
那門衛立刻攔住,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他也明白,這兩個人扛着錄像機,一眼就能看出是記者。若這事被他們報導了,那還得了?
這些人也是有把活人說死、死人說活的牛叉本事!
個矮地偷偷塞了一把錢,那門衛看了看,都是些十塊五塊的,加起來不多也不少。
不過他收了錢後,依然板着臉,推開二人道:“去去去,一邊去,學校駐地,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兩人好說歹說纏了半天,依然沒說動那門衛。個高地忽然把個矮的拉走,指了指東面的鐵欄杆,個矮的登時會意。
兩人果斷地翻牆而過。
下方的笑聲清晰地傳到林芬的耳中,它像一把刀,深深地插進她的身子裡,讓她忍不住顫了顫。
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後,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失敗者,一個別人口中的笑料。
她鬆開了手,緩緩地站了起來。
人羣傳來一聲聲驚呼。
楊映雪擠到他身邊,美目憤憤地瞪着他:“你做的好事!不該笑的時候瞎笑!”
西門衝吹了個口哨,眉頭挑了挑,微笑道:“我說剛纔不是嘲笑她,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