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把白銀武“送回去”這事情本身比羅傑想象中要難一些。
跟他合作的香月夕呼畢竟不是原本任務位面裡那正牌,能看懂理論,曾經接觸過貌似更加高深的科技,並不代表她能製造出合用的機器——而且後者已經從計劃四00單元製造相關中驗證過好幾年了。
白銀武已經被塞到機器裡試驗兩次了,效果相當不理想。
第一次,他的意識回去了,但對原位面的身體產生不了任何干涉。
第二次有了明顯的進步,他能操縱那個世界白銀武的軀體,說上一兩句他自己想說的話。可惜好死不死地,穿越位置選在了正在上洗手間的鑑純夏眼前……
但願這只是技術問題,而不是運氣問題。(順便PS一下,如果按大家能看到的資料來計算,這裡採用的是不了。
然後,這個所謂“撤離”行動的真正棘手之處在於,帝**部那邊抽調不出來正規部隊來執行救災任務。聯合**和米軍也同樣不能指望,因此頂多是從附近的訓練基地組織在訓學員們參加。
白銀武的“預言”也恰恰是圍繞着這個的。
在他上一個世界裡,災民之中有個死犟着堅決不肯搬走的老婆婆,然後他和御劍冥夜爲了良心安寧——不然還能爲了什麼?如果是大義的話早直接把老太婆收拾了——盡力行動,以付出兩臺吹雪爲代價,最後幹了啥也沒記清楚……
說實話,即使是對位面主角的中二有了相當程度的心理準備,在聽到最後的時候,羅傑還是有種把白銀武直接從時空機器裡揪出來的衝動。
就算是上一個位面的吹雪不是他手動調整的,可這敗家玩意兒怎麼就這麼能慷他人之慨呢?!那是兩臺三代機啊,隨便換戰乙女隊的誰來駕駛,都是能起碼消滅一個聯隊BETA都不帶皺眉頭的,他居然就這麼砸石頭上了。
幸好白銀武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錯誤,所以在當時香月夕呼說出“實驗不能耽擱,吹雪也損失不起”時,他並沒有表示反對。
不過他還是照例把責任全部推到了副司令身上,擺出一副“我相信你能好好解決”的派頭。
然後香月夕呼也很相信羅傑……
“反正你就只有這一個掃尾的用途而已。”
“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就算你這麼說也刺激不到我。”
估算着距離火山噴發還有多少時間,同時從通訊頻道中仔細聆聽着每一條人員撤離的相關進度,羅傑不緊不慢地沿着山脈行進着。
白銀武這個位面主角並不能算是一無是處,因爲他好歹還記得在某處山崖上有某個關鍵點,只要在這裡進行某個程度打擊的話,應該就能延緩或者改變一下熔岩流向,給救災工作多爭取點時間之類。
如果他能把上面的“某個”再稍微記憶得詳細些的話,沒準羅傑還真稍微感激他一下。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羅傑只能靠DG的掃描,順着山勢峽谷走向之類,純靠自己的計算來尋找目標。
“目標長寬20CM,角度誤差在2度以內。”在這種事情上白銀武的記憶又恢復精準了。
這個要求,對於操縱戰術機的普通衛士來說很難,對於戰乙女這個級別的都不是啥問題,對於徒手的羅傑來說更是輕鬆愉快。
輕鬆愉快個頭啊?誰要傻呼呼大半夜地跑來徒手開山?!
羅傑嘴裡嘟嘟噥噥地找到了目標所在。然後,沒有任何圍觀羣衆,他自己也提不起來什麼勁頭,隨手一拳轟下了那足以令岩漿改道大小的巨大山崖。
“我記得這招叫爆破點穴。”
“你最好什麼都不記得。”
除了腦海中的擡槓聲之外,羅傑似乎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其他聲音。
並不算大,也不算密集,比普通的槍聲要小上許多。
他懶得去追究這種細節,跳下天元山後,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還有,某些舊識。
……
……
第二天一早,橫濱基地的食堂中爆發了一次相當少見的爭執。而吵架的雙方居然是御劍冥夜和白銀武——
這兩人吵架的原因居然還跟羅傑有關,簡單說就是同廣播裡新聞提到的,天元山災民已經全數安全撤離了火山噴發區。
對於白銀武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他節約了上個世界裡浪費掉的不少時間,也節約了兩臺吹雪,所以情不自禁地表現得稍微興奮了一些。
但對於長期在將軍影武者培訓下薰陶出來的御劍冥夜來說,這新聞內部隱藏了頗多不可告人之處。她甚至不需要親臨現場,就彷彿能知道羅傑昨晚聽到的那些聲音,分明是救災部隊配備的麻醉槍發射,將不肯撤離的災民直接清理運走之類。
某種意義上,御劍冥夜是站在煌武院悠陽的角度上思考問題的,所以這種簡單粗暴視普通民衆爲無物的行爲當然會引起她的反感。
於是一來二去,原本都進展到了近乎情侶地步的兩人就這麼互不相讓地吵了起來。
沒有什麼新鮮的觀點,無非就是“爲了大局必須犧牲部分個體”“弱者就必須死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之類看似相關實際上毫無意義的東西。
結局不用說,當然是被神宮司教官勒令各自跑個三十公里越野再說。
神宮司教官事後相當長吁了一口氣,幸好當時食堂裡沒有戰乙女中隊或者斯衛軍的人在,否則的話,白銀武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不一定。
那麼,戰乙女或者斯衛軍們都去了哪裡呢?
……
在新帝都東京的某個讀書會上,一位戴着眼鏡的女性中尉正在配合着幻燈宣讀着天元山災民撤離的具體情報——當然,和廣播裡不同,是內部專用的真實版本。
在這個讀書會的會議室裡聚集着不少年輕軍官,仔細辨認一下的話,基本上各個部隊的王牌都隱約可見,而坐在居中主位的,當然是沙霧尚哉上尉。
事實上這個救災活動並沒有引起多大範圍的討論,因爲今天會議的主題明顯是圍繞着某個更加重要的東西進行的。從與會個人的發言片段之中,明顯能聽到諸如“帝國內各關鍵設施”“隨時行動”之類的關鍵詞。
好像,還摻雜着諸如“比起米國來說,我更加擔心那個人……”之類令人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臺詞。但偏偏是這一句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甚至也包括沙霧上尉在內。
所以,在一切都貌似拿不定注意的前提下,那位駒木中尉便自顧自地將報告繼續唸了下去,很快就到了普通民衆撤離的具體環節上。
然後,在場的這些年輕軍官裡,自然也有人同羅傑一樣,聯想到了當年的韓國鐵原。
甚至,光州……
順理成章地,總有人會提到發佈“撤離命令”的榊是親首相。
沒等駒木中尉擔憂的目光投射到位,在上述幾個關鍵詞刺激之下的沙霧尚哉就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右手更是本能地提起了佩刀。
有些傷口,是碰不得的!
更不要說再往上撒鹽了。
當年那位派遣軍中將爲了所謂的國家大義名分,含笑認罪的場景無時不刻都在折磨着沙霧尚哉,“已經到了……我必須出手的時候了!”
懾於這位頂級王牌的暴怒威勢,當時在場的衆人之中,竟沒有一個人能張口阻攔他。
但是,會議室內沒有,不代表其他人就攔不住沙霧尚哉。
在這位帝國上尉剛準備離開時,會議室的大門悄然打開,一道並不算多麼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是什麼時候啊?”
沙霧尚哉剛剛跨出去的半步立刻收了回來。
不止是他,會議室中的其他人全部轟然起立,腳跟併攏,立正,敬禮。
“少佐!”
沒錯,正準備進入會議室的,赫然就是從天元山那邊直接消失的羅傑。
“沙霧,你打算去做什麼呢?”
羅傑彷彿是在明知故問一般,但剛纔還憑藉氣勢壓制了衆人的沙霧此刻卻沒有半點繼續爆發的姿態。
當然,他的回答語氣依然堅定,“我只是想去做,兩年前,甚至三年之前就該做的那件事情而已。”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兩三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因此儘管其他人仍舊一言不發,但會議桌之下已經緊握了無數個拳頭。
四年前,是鐵原作戰。
三年前,是光州作戰。
兩年前,是明星作戰。
原本一直承載着帝國陸軍希望,在歷次戰鬥中帶領着衆人走向一個個勝利的兩顆耀眼明星,此刻只有一人能來到這會議室裡。
什麼人類的大義,希望。
明明在兩年前,橫濱HIVE已經被徹底壓制的情況下,背信棄義的米國人丟下G彈。
鳴海孝之上尉……
“所以,即使是您,今天也不可能阻止我,羅傑少佐。”沙霧尚哉的聲音比平時,比剛纔低沉了許多,甚至似乎有些斷斷續續。
除了他,會議室中其他人依舊保持着詭異的沉默,不過所有人都清楚,這並不是敵對,甚至連反抗都算不上,只是單純地出於對英雄的尊敬而已。
沙霧尚哉是英雄。
羅傑,更是英雄。
不管他們兩者做出什麼決定,不管他們的決定是否有衝突,甚至不管他們中到底誰對誰錯,甚至兩人都錯也好,作爲普通人的他們,只要像現在這樣,默默地聽着,默默地跟着,然後默默地行動就對了。
“天元山那邊,我也去了。”羅傑並沒有直接回應沙霧尚哉,反而像故意岔開話題一般。
當然,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這裡所有人都知道。同剛纔聽完駒木中尉彙報時完全不同,沙霧尚哉的回答中沒有任何怒意,“少佐您做了什麼,即使我們沒有看到,也能猜的出。所以,請不要再故意激怒下官了。”
是麼,看起來這幫傢伙並不是真的衝動到喪失理智。
於是羅傑不再繼續堵在門前,而是往會議室裡走了幾步,隨意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而場中其他人,包括沙霧尚哉在內,全部自覺地在羅傑就坐後整齊劃一地同樣坐了下來。
但討論卻顯然進行不下去了,現在在這裡有發言權的,充其量只有沙霧一人而已。
其他人除非羅傑親自點到,否則即使再回到剛纔那全體沉默的環境,也絕對不會有人冒失開口。
而重新坐下的沙霧尚哉似乎並不打算開口。
在會議室內無聲了若干分鐘之後,到底還是從羅傑這邊先開了口,“我說過,我是不會支持你們行動的。”
“是的,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弄髒您的手。”沙霧尚哉的回答簡潔明瞭。
雖然明知道這個上尉的所有言行其實都只有單純的崇拜意味在,但羅傑依然不能適應這種態度。“那位首相併沒有錯。”
“人民也沒有錯,大和沒有錯,這個世界更沒有錯。甚至那些該死的米國人,也未必是錯的。”相對於羅傑的略微提升語調,沙霧這邊反倒顯得越發平靜了下來。
“橫濱基地那邊,會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你的。”
“那是,我的榮幸。”
好罷,話已至此,實在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對於羅傑來說,本來跑到這裡就已經違背了他的一貫原則。一直奉行着“不投入”原則的他,即使明知沙霧尚哉他們在策劃什麼,甚至主動時刻向他彙報相關行動進展,預計計劃之類,也從來就沒有打算參與過。
這種類似狂熱“下克上”的兵變行爲,在羅傑故鄉位面裡沒有什麼能給他留下好印象的。儘管在這裡,不管沙霧也好,其他年輕軍官也好,都是在之前一場場戰鬥中與他並肩過的。雖然未必真能給他什麼幫助,但羅傑卻也知道,這些傢伙們甚至沒準比白銀武還要單純得多。
他們的恨,他們的喜,從來都是那麼直截了當。
所以儘管這次明顯有其他人,其他勢力在背後悄然推動,從羅傑之前的記憶來看,沙霧他們也只是順勢而行,甚至可以說是甘心被利用。
這,也是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儘管羅傑一直在不停警告自己,這些人充其量是八竿子打不到的NPC而已,壓根不值當自己去爲他們做什麼,但他還是來了。
然後,他果然還是沒有能阻止住沙霧。
真是一幫,蠢貨。
羅傑這樣想。
然後,剛纔無意中咬到的下脣處有些痛,又有些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