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故事

先王駕崩,太子燕曄登基的那天,陰暗籠罩的燕王宮終於能看見一絲光亮。

知顏在角落裡看見燕曄一身暗黑的袍子,年輕的王上冷硬高貴。他身邊站着他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王后,葉榕槿。

葉榕槿一身白衣,裙襬處繡着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眉眼精緻,就像是古畫中走出來的神女。

“呵,走吧”

仔細的盯了他一會兒,像是要把那張容顏並着拂過他衣角的春風合着一起攜刻進骨子裡。她轉身,紅色的衣裙融入黑暗的殿角,像是一隻即將翩然破碎的蝴蝶。

從昔日裡最不受寵愛的皇子到如今這個立萬人之上受萬人敬仰的天子。知顏笑了笑,她陪伴了他整整七,而在今天,終是不能再陪他了。想想以後將再也參與不到他今後的人生,看不到他兒孫滿堂,看不到他妻賢子孝,再也看不到他嘴角的笑,溫潤的眼…還真是有些捨不得他。

不過親眼見他君臨天下,知顏滿足了。

知顏伸出手去“把信交出來。”

異姓的潘王慢悠悠的將信往懷裡一塞“本王的罪證怎麼可能交給你一個女娃子。”他打了個指響,知顏聽見外面雜亂的腳步聲和燃燒的火把和眼前把她圍的密不透風的黑衣暗衛。“呵,老東西,我想讓你三更死,絕不會留你到五更”知顏紅衣獵豔,手中的軟鞭抽破了空氣的炸響聲,與暗衛的打鬥聲,尖叫聲,高呼聲,還有大笑聲,聲聲入耳。竟是讓人覺得淒厲不堪。

在那一晚,知顏身中七劍,劍劍刺在身上,破開一個個拳頭大的洞口,她好像覺得不疼,嘴角始終帶着笑意,拼着最後的力氣,砍下了潘王的頭。

靨七將那份罪證帶回去給燕曄的時候,燕曄正在批奏摺,葉榕槿眉目溫柔的在一旁給他磨墨。燭光映在兩人身上,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溫情。

靨七突然想起知顏那晚與她宿醉,她說,燕曄是她的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留,可遇不可有。她笑的那樣燦爛。可靨七覺得知顏大概是不甘心的。可現在她知道爲什麼知顏不甘心了。眼前這個姑娘與她們的帝王是那般的般配,而她們……靨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衣與傷口,自嘲的笑了笑,知顏大概是無奈的吧。

“殿下,潘王已死,罪證屬下已帶回,此次任務五死兩傷。”靨七跪在燕曄的面前,雙手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賬本和一封書信。“信只有一封?”年輕的帝王擡起頭來,凌風的劍眉皺了皺“殿下,那潘王狡猾得很,以往的書信他看完便就着燭火點燃燒了,如今,只找到這一封。”這一封,還是知顏拿命換來的。不過,靨七沒說。

“知顏呢?讓她進來”燕曄拆着信紙,問的漫不經心“首領她說讓屬下將這個帶給殿下,說殿下會明白的。”靨七將一個小小的做工不怎麼好的彎弓呈了上去。

“………”燕曄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沉默了,他接過彎弓仔細摩挲着,彎弓表面光滑又幹淨,很顯然,它的主人非常珍惜它。但他從沒想過知顏會離開他。

“你下去吧,朕知道了。”燕曄眼角瞥到了靨七微顫的肩膀,在旁邊王后注視下,良久的沉默之後是冷靜的回答。過了許久,燕曄從書信中擡起頭來,疲憊的輕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一雙柔弱無骨的手按上他的額角,爲他輕輕按着。“陛下,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歇息吧,您明個兒還要上朝呢”燕曄似是沒聽到一般拉着王后的手將她抱在懷中“這手,她從來沒有。她的手上是一層厚厚的老繭。”“陛下?”“是朕……王后,你說,朕自私嗎?”

“陛下怎麼這樣說自己呢?臣妾就覺得陛下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葉榕槿鼓起臉蛋,瞪着他,長髮隨之晃動。

“真是個傻姑娘。”燕曄摸摸王后的長髮,笑的輕快,卻像是在透過她的眼睛看向遙遠的另外一個人。“皇上您怎麼哭了?!”看着王后驚慌失措的找手絹,燕曄再次的笑了,眉眼彎彎恍若三月的春風,溫潤又多情。葉榕槿從來沒見過燕曄露出過這種笑容,這種神情。好似是一個得了糖的孩子,得意的不得了。“朕…就是有點想念故人了。”燕曄將頭輕輕放在王后的肩窩上,嘴角的笑容未改,他好像一想到她,就會像這樣的情不自禁,臉上笑意怎樣都隱藏不住。“陛下的故人是誰?在哪裡?明天臣妾就派人去接她來宮裡陪陛下!”葉榕槿說的斬釘截鐵,輕輕拍打着燕曄的後背,手握成拳,模樣可愛極了。“呵…朕也想再見她一面啊,可惜見不到了呢……”呼出的氣噴在葉榕槿的脖子上驚的她一個戰慄“怎麼會見不到呢?這世上還會有陛下見不到的人嗎?”

“是真的見不到了啊,再也見不到了…你說,我爲什麼不對她好點呢?我爲什麼要老是兇她呢?我爲什麼……就是不肯和她說話呢?現在,我真的就再同她說不了話了啊…”我想把你佔爲己有又怕你想要自由。故我半字成癡,落筆遲遲。

“王后,你可知?朕想她。”

宣德206年,燕曄那時還是一個最不受寵的小皇子,知顏是暗衛營裡最討人厭的暗衛。彷彿是自然的,暗衛知顏被皇帝給了皇子燕曄,同時一起的還有靨七。

“喂,小鬼頭,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負責人了,好好相處吧!”燕曄看着這個一臉燦爛剛拍了他腦袋的知顏,又看看滿臉被雷劈了一樣的靨七,狠狠地踩了她一腳,遙遙的跑開了。

“我…去…”只顏捂着腳背弓成了一隻大蝦,狠狠的憋出了兩個字,樣子別提有多滑稽了。靨七忍不住笑出了聲,立刻換來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等到兩人費勁的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耷拉着腦袋坐在臺階上,伸出胳膊又破破爛爛的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泥和噴涌的鼻血。“誰打的!告訴我,看我不削死他!”只顏一把抓住他帶有青紫於痕的胳膊,一雙燦若琉璃的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燕曄看見靨七急急忙忙的拉開知顏爲他上藥,看見知顏被靨七攔着氣的到處拿桌子凳子撒氣,真心的笑了。笑容極淺,卻勝過春色萬千。那一年,燕曄十四歲,只顏十三歲。

後來,有人來挑茬,知顏一個人單挑了所有的暗衛,燕曄才知道,原來知顏在暗衛營裡是扛把子的存在。這個女人真可怕。燕曄想

後來,他的才能被夫子看中,父皇這纔對他有所關注,給了他歷練的機會。

宣德207年四月,他遇到了葉榕槿。那個精靈般的美好姑娘,知顏的親妹妹。知顏本是承德王府中的嫡女,姓葉名苑。被皇帝召進了暗衛營,訓練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奴婢。

“你們誰啊,我家主人不在家,你們快走吧!”硃紅油漆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了一條縫,小廝站在門的裡面語氣不善,擺手的動作就像是打發乞丐一般。

“叮”帶着尾音的長劍釘入門旁的石柱,竟是沒入半尺之長。“你家主人竟是連皇子都敢懈怠嗎?還要不要你的狗腦袋了!滾去通報!”知顏覺得越發看不得有人欺負她身後這個少年了,她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每次看見他,心裡都是暖暖的。“知顏,不要太沖動”燕曄不滿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整理衣襬,整裝的精神煥發。知顏白了他一眼,收起長劍躍身上樹。她和靨七,從來都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吱呀”一聲,明朗的好似太陽的少女飛快的跑了出來“大姐!”隱在樹上的知顏一愣,看見了自己多年未見的小妹,也看見了她臉頰邊的一抹嬌羞。

承德王邀請他們在府中暫住,她漠然的看着自己所謂的孃親拉着自己的手哭的稀里嘩啦。她知道讓她遭受那些不是眼前這個慈祥又溫柔的女人的錯,可當初是他們拋棄的她呀。她做不到原諒,做不到復仇,但她做得到轉身。

在府中借住的這幾日,葉榕槿倒是迅速的和燕曄相熟了,他們一起去放風箏,看廟會,鬥蛐蛐……玩的不亦樂乎。這可就苦了知顏和靨七了,他們東一頭西一頭的到處亂躥,她們倆就得跟着到處跑。

“阿顏,我想,我喜歡榕槿,我想娶她。”“咣噹”茶盞碎了一地,琉璃碎屑四散“殿下,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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