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夜起來的我,忽然發現韓冰的皮膚滾燙的嚇人。我打開了小燈,看到他臉上泛起了一陣潮紅。
發燒了……吃了三顆大劑量的感冒藥,還是發燒了。
“起來跟我去醫院。”我搖他。
韓冰發出幾聲嗚咽,使勁的把頭埋進了被子裡,模模糊糊的叫道:“我不要去醫院。”
我皺了皺眉,扯開被子,把他的臉露出來,儘量溫和的說:“乖,跟我去醫院。打一針退燒針就好了。”
然而燒的正暈乎的韓冰,聽到打針兩個字,整個人一震。慌亂的死命搖頭,“不要去醫院!不要去醫院!”說着還連同被子,蠕動到牀的最角落。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
我看着他蜷縮在牀腳,虛弱的出了一層薄汗。我只得停下拉他的手,妥協道:“那我拿藥給你吃?”
這回,韓冰輕輕的哼唧了幾聲,點了點頭。
我無奈嘆了口氣,打開記憶中的韓冰拿藥的抽屜,找出一盒藥來,但仔細看看,封面的幾個字,居然不是中文。
我猶豫着翻翻櫃子,想看看有沒有說明書什麼的。抽屜上雜七雜八的東西移開後,沒找到說明書,卻露出了一封淡藍色的信件。我看着那個信封,心底一跳。
那樣式太熟悉了,是家中常用的信封。然而這個花樣是媽媽親自挑的,其他地方很少能見到。我猶豫着伸出手,拿起那封信件,自己的字跡就映入眼底。
熟悉的字,熟悉的地址。那是我曾經寄去英國的信。
因爲沒有迴音,我以爲沒有收到。爲什麼在這裡。
等等……英國。
我寄出去以後……有個人很快就冒出來了。還像是一早就認識我一樣,非常的自來熟。
吻手禮。澄清公告。告白。簡直一氣呵成。
“那個藥能吃。”一聲淡淡的話語響在身後。
我震驚着回頭看向韓冰,只見他雖然臉色泛紅,但是精神了不少,正睜着兩隻清澈眼睛,認真的看着我。
“韓冰……”我拿着藥走過去,心裡忐忑不安。因爲驚訝而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我需要求證,“在學校見面之前……我們認識嗎?”我問道。
韓冰輕輕的咧嘴一笑,“當然啊。”他微弱的嘆息了一聲,“只是雖然我找的辛苦,但是凌薇都不認得我了呢。”
“!”我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驚訝得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在一片茫然中,我下意識的念出那個好不容易記住的名字,“菲苔尓?”
而聽到我說出着三個字,躺在牀上的那個人,虛弱的臉上綻開了笑意,眼睛黑亮黑亮的。“你記起來啦。”他的聲音很愉快,“采薇。”
他叫着我在孤兒院的名字,我的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淚水模糊了視線,像是河水沖垮了河堤,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
保護着我,照顧着我的。
曾經向我攤開手,手心放着奇怪的糖果的人。
是你嗎?
護在我身前,說着以後我來陪她練劍。你們等着吧。
那個人是你嗎?
他燒紅的臉,雖然疲倦脆弱,但露出了一絲可愛的笑意。和記憶中那個模糊的臉,慢慢重合。我恍然間像是聞到了劍道館外成片的茉莉花香。
那個印象中帶給我許多溫暖的人。
一直都是一個這麼脫線,孩子氣的男生嗎?
我咬咬脣,惡狠狠的抹了一把淚,帶着哭腔數落道。
“誰說我忘了啊。我這邊也找的很辛苦啊。之前叫你幫忙,你還說吃醋了。吃醋吃醋!就是找你吃個毛線醋啊。”
聽着我口齒不清的抱怨,他的眼中也蒙了一層水霧,臉上有帶着迷人的可憐,像是很委屈的樣子,“……我。我是喜歡上了現在的凌薇了嘛。”他咬着脣說:“你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我的話……我當然會吃醋。”
“……”我緊了緊手中的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量平穩自己波動的心緒。
果然不能跟這個傢伙理論,簡直不可理喻啊。就在我想要罵他一頓的時候,他像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忽然難受得臉色發白,劇烈的咳起嗽來。
我立刻心裡一抽,緊張起來。而他咳完嗽,又轉過頭來,帶着討好的笑,可憐巴巴的望着我。
“……”真是混蛋啊。
罵都罵不得了是麼。
我無奈的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扶他起來,給他喂藥。那藥像是有催眠作用,他順從的喝完藥後,很快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又睡着了。
我聽着他舒緩的呼吸,輕輕的鬆了口氣。屋外的陽光一點點的升起,朝下深紅色的抹在天空上。我找了個椅子坐下。望着他安寧的睡顏,我心裡也一片寧靜。
不管怎樣,終究是找到了。
掛念了那麼久,才終於找到的人。
現在就睡在我面前。
陽光暖暖的照在窗子上,房間外一片明亮。外面種的冬季花在陽光下要回了自己本身絢爛的色彩。
口袋裡還有他寫給我的地址,我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他寫給我的紙條。一張已經泛黃,一張還潔白如初。
再見面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那時還在猜想。
沒有想到他之後會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出現在紫荊花瓣紛飛的操場上,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
如同那片潔白的花海前,他朝着我咧開清新的笑臉……
鼻尖泛起了酸意,記憶中的桂花香又一點點的縈繞在身邊。我不由得輕輕的咧開嘴角。
找來找去的人。
原來一直就在我身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