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顏玉已經在自個的廂房裡。
她坐起身來,茫然的看着忙活中的左孆,她什麼時候回來的?難不成昨夜是她在做夢?她記得爬上了宋洛清的背,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的背很暖和,接過……好像就睡着了。
再看一眼屋子裡的炭火纔剛熄,依舊暖和,面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怔忡。
左孆拿着燙暖的衣裳給顏玉穿上,她已經習慣她家小姐偶爾起牀會然怔忡一會的狀況了,若是一段時間不見她家小姐起牀時茫然怔忡的狀況,她甚至可能還有些想念。
想到這些,她伸出閒下來的手敲了敲腦袋,調皮的暗地裡吐了吐舌頭。
顏玉還是不大明白她爲何會睡得這般死,人回來了竟一點都不知情,依舊睡得昏天暗地,她可不認爲昨兒個晚上是在做夢!
左孆爲她穿上了鞋子,她則很隨意的往牀腳邊一瞅。
咦?不對……那地方怎空蕩蕩的?
不對!眸子裡亮光乍現,昨兒個林氏託百里嬌玉給她的一方楠木纏枝的盒子,明明記得她把那盒子隨手甩到牀腳邊的……怎不見了?
看了一眼左孆:“左孆,你什麼時候來的?”
“奴婢剛到不久。”左孆笑答道,“小姐每日起的準時,奴婢偷懶,是掐着點才動身的。”
顏玉知道左孆這話是說着玩的,正經道:“以後就這般,你也不必起得過早。”
“小姐體貼奴婢,奴婢更得盡心盡力服侍小姐纔是正理兒!”左孆卻不理顏玉話裡的正經,她做奴婢的,早起是幾十年的習慣,若是仗着小姐的勢晚起,府邸的一羣婆子婢子的。還不知道如何編排她呢!
被老夫人夫人們知道了,也會給她顏色看的,雖然她家小姐會護着她,但她只是個沒沒權沒勢的小丫頭,可不敢開晚起的先例。
顏玉不在意的笑笑,瞟了一眼旁邊的空蕩蕩的香幾,便認定左孆不是那撿盒子的人。
只是眼下,那盒子卻不見了……
林氏送來的盒子爲何會不見?去了哪裡?又是在誰手上?
盒子不見了,是不是表示,有人已經知道她昨晚離府一事了?畢竟盯着她這個媞汀院的的不止一撥人。雖弄不清到底被幾撥人這般死死的盯着,但少說也有三至四撥,不是賢葉這一撥人。就一定是其他幾撥人了。
盒子裡到底有什麼?
又或者說……有什麼在眸子裡一閃而逝,眉頭蹙起,垂下眸子。
或者說,宋洛清……
那盒子是宋洛清……
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便被打消了。
不管是誰拿走了盒子。她都很感謝,甚至是感激!
因爲盒子裡的東西,她不想看也不敢看!
林氏把那盒子交個她,是何意她不知,但隱隱之中,她感覺那盒子裡的東西與她有莫大的牽連。如果她打開瞧了的話——眼下無論是哪一方得到盒子,都與她沒多大關係了,因爲盒子丟失了。她也沒打開盒子!
盒子丟失,她沒沉重的感覺,反倒輕輕鬆鬆的,心底深處,還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知道林氏把盒子託給百里嬌玉。讓百里嬌玉交給她,是一定要她打開看的意思。只是那東西實在令她不安。
從盒子到手開始,她就是抗拒的,雖然這種突然生出來的感覺,她自個有些莫名奇妙,甚至昨兒個晚上,她都不敢看那盒子;不過她準備的是今兒個一早打開盒子的。
林氏把盒子交給她,她總不能置之不理不是!
所以那盒子是準備留在今兒個早上打開的……眼下卻是不見了,不是她故意弄丟的,而是實實在在不見的,林氏,會理解她吧?
深吸了一口氣,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她的菩福院不安全,卻沒想能接二連三的丟失東西——不過這次,東西丟得太是時候了!——
李婆子結束了一段課程後,給了顏玉和百里如玉一炷香的休息時間。
弄得顏玉的愣了許久。
這是沒有過的福利阿!這是上一世她想都不敢想的福利,前兩個月裡,這種福利也是不存在的,真心希望李婆子繼續保持這可令人“精神一震、眼前一亮”的良好作風,別隻與她們吊一日。
一炷香的時間裡,除了老夫人派過來的婆子,請她去菩福院用午膳,她的耳邊就剩下百里如玉的聲音了。
百里如玉一反常態的提到了昨兒個她如何如何把百里阮玉,連拉帶拽的弄去了孔府。
聽得她心底一動,百里如玉這番話,像是專門說給她聽的。
到最後,她已經確定,百里如玉的話,的確是專門說給她聽的。
百里如玉是看出了她在關注百里阮玉麼?還是孔花範看出了什麼……
百里如玉若是看出了她在關注百里如玉,還說這話,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孔花範認識宋洛清,百里如玉不說從前認識宋洛清,至少眼下認識宋洛清了吧。
百里如玉知道了宋洛清的身份,那麼老夫人也肯定知道宋洛清的身份了,所以老夫人才單獨請了她用午膳?
若宋洛清的身份是百里如玉告訴老夫人……她向任姨娘發飆之際,那個時候的大老爺是知道宋洛清的身份的,只是爲何,大老爺不告訴老夫人宋洛清身份的實情?還的由百里如玉告訴老夫人宋洛清身份的事。
若是大老爺告訴老夫人實情,爲宋洛清身份一事,老夫人應該早早的就找上了她了。
一時間,顏玉覺得千頭萬緒都冒了出來,只覺得腦子不夠用了,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時間躥得一下就到了正午。
老夫人好像和常婆子打了招呼,她離開院子準備往菩福院的方向走時,沽月就過來與她說了聲,讓她不用急着趕着來上常婆子的課,說是今兒個常婆子的課程定在了一個半時辰以後。
一個半時辰,時間倒是真的很充足。
都可以算出,老夫人準備與她促膝談心了。
看了眼爲她領路的婆子,心底的千頭萬緒一掃而空。
展顏笑了笑,她突然覺得自個想太多了。
老夫人的心思按她原來的能力,就是一點都摸不到邊角的;只是她一直妄想弄清楚,搞明白老夫人對她存的到底是個什麼心思,結果就變成了勞心勞力的庸碌命,一點好處都沒有。不,也許不是沒有,而是現在還看不到。
來到菩福院,她忍不住面露訝然,眼皮子生生跳了兩跳,心底更是詫異至極,因爲……老太爺也在菩福院!
沒多久的時間怔忡,福身朝老太爺老夫人規矩的行禮:“顏兒請祖父、祖母安!”這一拜,姿勢還是原來的姿勢,只是原先被她隱藏起來的氣質,卻是在此刻一點一點展露出來。
老太爺出聲恩了一聲,直直盯着她看,聲音聽起來很是愉悅:“起吧,顏姐兒你怎麼些日子在教養婆子的教導下,倒也規矩了許多,你母親辛苦爲你請來了最好的教養婆子,這辛苦我看值!”
顏玉面上笑嘻嘻的,心底的疑惑更深了:“兩位老師教的規矩,顏兒時刻牢記在心,不敢忘記,因爲這才能不辜負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栽培。”心底的疑惑放下,面上的笑意不增不減。
她不敢大意,也不敢在老太爺和老夫人面前耍心機,因爲裸的事實告訴過她,在老太爺和老夫人面前耍耍小孩子脾氣是可以的,至於耍心機……那可是大大的錯誤的做法。
老太爺滿意的點點頭,有婆子受了他的意,端來個矮墩扶她坐下:“聽你祖母說,她被刺客刺傷的時候,那刺客曾留下一張要你見血的字條,這事可真?”
顏玉心底的眉頭旋了起來,擡眸迎向老太爺的眼,這事怎麼問起她來了?
“是有這麼個說法,顏兒也聽說過。開始聽說這事的時候,顏兒擔心受怕了好一陣子,可事到如今那殺手連個人影都沒有,顏兒也就漸漸拋開了心頭顧慮;至於字條,顏兒沒見到那字條,對這事也不大清楚……”
這話說的不假,她清楚那幾撥暗中留意媞汀院的人,能注意到她,完全是託了誰着她外祖母一起消失的那寶藏的“福”,按理說柳氏一族都被偷偷關注起來了,可惜她真不清楚,他們要讓她見血,所謂何意。
她覺得無辜,很無辜!
只是一十幾歲的小女孩,沒什麼飛天的本事,更沒機會得罪人,至於那些和她無冤無仇的人爲何要找上她,點名要她見血,她還真不清楚是爲何。
說實在的,她也想知道這是爲何!。
可想知道,就能知道麼?
老太爺聽了她的回答,卻皺起眉頭,語含怒氣:“跪下!”
顏玉嚇了一跳,她說錯什麼了麼?不敢耽擱,連忙起身跪下,腦子裡轉得飛快,好半響才道:“祖父,顏兒知錯。”
老太爺收起面上漸漸顯露的怒氣:“什麼地方?”
“刺客一事……即使顏兒沒有親眼看到那殺手留下的字條,但這些應該不是無中生有的。”急中生智起來的顏玉,腦子裡條理更是分明,“即使這事擱得時日久了些,顏兒卻不該拋開心中的警惕,放鬆自個,讓暗中之人有機可乘!”說完擡起頭,見老太爺臉上的怒氣完全隱藏起來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