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婉婉給蕭翀去信報案之時，林家莊裡幾個得到消息的老人，正籌劃着找子侄去鄰鄉請跳大神的巫婆。
鴨子成片的死去，和鴨子天天下蛋，這兩件事對於族裡的老人來說，都是很反常的事情，很容易就跟神神鬼鬼聯繫起來，他們會想到要請巫婆來跳大神也不奇怪。
畢竟大唐跳大神成風，醫生裡還專門有一類跳大神驅邪的巫醫呢。
投毒案要破可不是那麼容易，尤其是這種逮誰毒誰的不特定案子，基本上在現代都是依靠監控破案。
像蕭以薰這樣如此迅速就鑑定出了毒物來源的，放現代都是個高手，是省級實驗室纔可能具備的條件了。
只可惜魚藤這種在海邊農家極爲常見的農藥，並不能給破案帶來什麼優勢，查都沒地方查。
接到海東青“報案”紙條時，蕭翀剛忙完一整天的政務，看紙條分析一下案情也算是休息了。
“投毒案。”蕭翀低語了一句，將紙條遞給一旁的蕭策，“士衡兄，你怎麼看？”
蕭策長手一撈，接過紙條，展開看了一眼，蹙眉道：“不好辦啊，魚藤毒在鄉下太常見了，田舍漢們用來殺蟲的農藥多是魚藤和松脂做成的，要揪出下毒之人難。”
“看來必須得去一趟現場，看看足跡再做計較。”蕭翀摸了摸下巴道。
在大唐的鄉下，足跡還是十分好用的，沒有水泥地的干擾，鬆軟的黃泥地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下足跡，提供很多信息。
蕭策道：“可蕭明府，你最近怕是沒有時間離開吧？明日不是定好了要去它山堰現場指揮嗎？這幾日的工程比較關鍵，可離不得你啊。”
蕭翀沉吟着沒回話。
林家莊委實是太偏遠了些，一來一回快馬加鞭都得兩個時辰，確實很耽誤時間。
一般來說，鄉下的投毒案，只要不是死人的大案子，縣衙是不會管的，也管不過來。鄉下人也不會想到要報官，報官是要花錢的啊，不是口頭說說就行。
是以蕭策語言間並不贊同蕭策管這事，完全可以把事情指派下去，不必親自出馬。
投毒案由縣尉杜仲尚帶人去調查就夠了，查案本來就是縣尉的職責範圍。
但是來到鄮縣一年時間了，杜少府是個什麼水平蕭翀心裡很清楚。對於足跡辨別這塊，杜仲尚跟普通的老百姓沒有區別，就算去了現場恐怕也是白去的。
大唐又不像現代，可以把足跡拍照帶回來什麼的，要觀察，只能蕭翀自己親臨現場了。
這就是所謂的能者多勞。
林家莊這邊，去鎮上藥堂和附近賣草藥的藥農那兒打探消息的郎君們已經回來了，沒有什麼好消息帶回來。
林婉婉又把宋素蘭、蓉蓉還有幾個當天一起在那片海灘放牧的小孩子喊了過來，仔細詢問他們可有瞧見什麼人出現在附近。
大家紛紛搖頭，表示沒有看到，弄得林婉婉也很無奈。
如果投毒的人是爲了利益，那反而比較好篩選出來，最煩的就是現在這樣，無目的地投放，損人不利己的行爲，倒不好判斷了。
這處海灘也偏，不僅林家莊的人能過來，陸家莊、大豐莊的人過來也可以的。因爲視野不好，大家正常是看不到這裡情形的。
如果是在林家莊族人慣常趕海的這片海灘那又不一樣了，進來一個外姓人都會被注意到，馬上就會傳遍村子，基本上很難隱藏。
但此海灘也是林婉婉經常去趕海的地方，如果大家把鴨和鵝往這裡趕，走一步都是鴨屎鵝屎的，林婉婉還真受不了。
在林婉婉沒落戶林家莊之前，大家放養家禽其實就是放在這片海灘的，畢竟站在家門口擡頭就能看見。現在爲了遷就林婉婉的衛生習慣，大家才換地兒放養鴨鵝。
林婉婉想着族人們爲了自己做出了犧牲，現在被人毒倒了鴨子，肯定肉痛得很，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給大家一個交待。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是縣衙調查不出結果的話，她就拿上相機去現場拍點照片，然後回現代求助。
她也不愁會穿幫，畢竟誰能腦洞大開到懷疑時空穿梭這件事呢。
恐怕她就是明白告訴別人，別人也只會當她失心瘋了。
半夜裡，林婉婉剛從現代回到大唐，忽然被一陣哭嚎聲驚動。
守夜的鴻雁早已點燃了宮燈，底下可以聽到不少人低聲說話的聲音。林婉婉打開內室的門，招呼外間的雲裳進來陪着小青玉，自己則下了樓：“門口是誰在哭？”
急匆匆過來的鴻雁回道：“回娘子，奴剛纔去瞧了，是族裡的四叔婆抱着大孫子跪在門口，我已安排她們坐在了抄手遊廊。”
“可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林婉婉邊走邊問。
鴻雁搖搖頭，蹙眉道：“四叔婆只顧着哭哩，問她話都說不清，就嚷着要娘子救命，我瞧着她懷裡抱的小孫子，一直在嘔吐。”
“看來是急症了，去取我的藥箱來。”
“喏。”
林婉婉也沒有讓四叔婆再抱着孩子進大堂，反正遊廊這邊點亮了宮燈，也是一樣的。
見到林婉婉過來，四叔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婉娘，救命啊，救救我的心肝肉啊，這是我們家僅剩的獨苗苗了！”
“別急，四叔婆，待我來把個脈。”林婉婉上前先給孩子把脈。
這個四叔婆身世比較可憐，丈夫早早沒了，兒子也得病死了，兒媳被孃家人接走改嫁，留下一個還不到三歲的年幼的孫子，與她相依爲命。
因爲兒子的去世，四叔婆哭得多了，眼睛就不好了，紡織的活也做不好，工坊裡自然是進不去的，田地又沒分到多少，也就是背靠家族勉強混一口飯吃。
因爲孫子太小，還不足三歲，學堂還不收。所以林婉婉對族裡的補貼，她也等於是沒享受到。
今天眼看着鴨子成堆地死在海灘邊，想到一向沒什麼油水的家裡，她就忍不住撿回了一隻鴨子，燉了給孫子吃。
林婉婉都說了這羣鴨子是被人投了毒，要另做處理的，讓族人們千萬不能拿回家吃，沒想到還是有不聽的人。
四叔婆自己倒是沒啥事，鴨肉她沒捨得自己吃，都餵了小孫子，所以她自己沒事，小孫子在半夜裡毒性發作，上吐下瀉鬧得厲害，眼看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