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爲什麼救我?”見到林澤擡手便解決了自己的大敵,虎皮少年表情很嚴肅,他很緊張。
林澤將手中的男人屍體往旁邊一扔,拍了拍手,旋即身形一晃,裹着虎皮少年,消失在了此地:“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保命要緊!”
城主府門前賣幽暗之殤的長龍一直蜿蜒着,直到旁晚才緩緩散去。坐在桌子前養了一天神的老者終於睜開了雙目,嘴角花白的鬍子動了動,他衝着身側的少女說道:“韓久還沒有回來?”
“沒有。”少女搖了搖頭,將手邊的一衆幽暗之殤收集起來,裙襬微翻,轉身踏進了身後的院子裡。
“那就是出事了啊……”老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爲背對着落日的緣故,他的臉上一片陰霾,“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了,在這新葉城,誰敢挑釁韓家的尊嚴?”
老者的身影隨着微風慢慢地消散,身後如血的殘陽終於穿過了他的身體,照亮了那張古舊的桌子,其上可以清晰地看見老者剛剛手掌按過之處,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老者懸在空中,看着腳下院子裡躺着的屍體,眉宇間隱隱有些煞氣閃爍。他眼睛微閉,強大的神識在腦海之中不斷地迴盪,回想着今日的一切。
忽然,他的腦海裡,出現了林澤捂着肚子跑掉的身影。他想起來,後面這小子沒有再回來。
“真是在找死啊!”
老者擡起右手食指在空中一劃,又從儲物袋之中取出了一個藍色的晶石。
老者的指尖帶着淡淡的曦光,隨着他的勾畫,他面前的虛空之中,緩緩出現了一張人臉。
而這張人臉,正是林澤!
“好久沒有畫過了……還不錯……”隨着最後一筆的勾畫完成,老者擡手將身前這道栩栩如生的人影握在掌心,收進了手中的藍色晶石之中。
那晶石立時光芒熾盛,透明的晶體內部,頓時便出現了林澤的腦袋,宛如真人。
……
……
林澤帶着虎皮少年在偌大的城池之中快速地穿越,從茫茫人海之中走出,兩人坐在了街邊的一個豆腐攤上。
“好多年沒吃過這東西了!小二,來兩碗豆腐腦!”林澤也不看坐在對面的虎皮少年,自作主張地要了兩碗豆腐腦。
這豆腐腦乃是凡人的吃食,修爲到了林澤和虎皮少年這樣的地步,早就到了辟穀的境界。
所以虎皮少年對着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他只在意一件事情。
林澤爲什麼救他?
但林澤沒有說話,他也就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對坐在看起來並不是很乾淨的桌子前。林澤手裡捏着一根筷子,四指推動着筷子繞着拇指打轉。
這是以前林澤最喜歡的一項活動,豆腐腦也是他從小最喜歡吃的東西。
片刻之後,小二端着兩碗熱騰騰的豆腐腦上來了。
“來了!您二位慢吃!”
修真,對於這世上大部分的人來說是那麼的近,又那麼的遠。
他們每日都能看見修真者,但他們卻因爲沒有氣海的緣故,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但這並不妨礙衆人渴望獲得仙緣的心。
即便是不能修仙,但若是能夠獲得仙人的垂青,賞賜一些靈丹妙藥,獲得個長命百歲,也就知足了。
林澤拿起湯勺,將覆蓋在豆腐腦上面的蔥花和辣油與豆腐腦攪拌均勻,而後舀了慢慢的一勺放入口中。
他也不嚼,細滑而又滾燙的豆腐腦立時沿着他的喉嚨流進胃裡。
呼~!
林澤很快便將一碗豆腐腦吃完了,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呻吟,而後示意小二給自己再來一碗。此時他纔像是注意到了面前的虎皮少年一般,他看着虎皮少年面前完好如初的豆腐腦,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怎麼不吃啊!這可是世上最好的東西!”
“你不吃那我可就吃了啊!”
林澤說着,便將虎皮少年身前的豆腐腦端了過來,舀了一口入喉,立時便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哼!”
楊興面色鐵青,面前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居然帶他來吃這凡人的食物,雖然他救了自己,但現在什麼話也不說這算什麼!
“好吧,我吃好了。”林澤放下碗,在他的心裡,吃碗豆腐腦纔是最爲重要的事情,“其實救你,就是想要問一下,韓琪收幽暗之殤,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楊興看着林澤,面色微微地變化,他原本也就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若不是因爲三月前的事情,他現在依舊無憂無慮。
他仔細地打量着林澤,面前之人,很年輕,也很漂亮,若是穿上女裝,肯定就是一個絕世美人。
“你問這個幹嘛?”楊興很警惕,此時他們的身側人來人往,對於這兩個坐在凡人小攤上的修士,帶着些微的好奇,紛紛掃過幾眼。
“我手裡也有幽暗之殤,但爲了活得久一點,還是把事情弄清楚比較好。”林澤說道。
楊興想了想,嘆了口氣,眼神忽然變得老成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應該有的表情。沒有辦法,這三個月,他經歷得太多太多。
“我是在半年之前和我爹來到這新葉城的。爲了賺取靈石,爹爹便去了通天塔,看見了韓琪發佈的幽暗之殤任務。
一株幽暗之殤竟然值五十塊靈石!爹爹和我都很高興,因爲任務的地點是在蝶仙谷,對於我來說很危險,所以只有爹爹一個人去了。
半
個月之後,爹爹滿面笑容地回來了,這一次,他獲得了一百五十七株幽暗之殤,換成靈石,足夠我們用上幾年!
於是第二天,爹爹便去了城主府。買賣的過程也很順利,但我爹回來之後,身體不知怎麼的,變得很虛弱。
之後的一個月裡,爹爹越來越虛弱,我想要用賣幽暗之殤換來的靈石爲爹爹買些靈藥,但打開儲物袋這才發現,裡面根本就沒有靈石!
我很生氣,覺得爹爹變成這樣都是那韓琪搞的鬼。爹爹告訴我,他交了幽暗之殤,進入了內院之後,便覺得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他還說,韓家我們是惹不起的,讓我一定不要去找韓琪。
而他說完了這話,便去世了。”
楊興很哀傷,也很憤怒。
林澤聽完他的話,沒有開口,但心中卻也有了幾分計較。
這幽暗之殤,是不能去賣了。這韓琪有什麼陰謀,也與林澤無關。現在林澤只想要去往神紋宗,因爲根據消息,距離神紋宗十年一次的昇仙會,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林澤必須要趕上這一次的,十年,他等不起。
“讓開!讓開!”正在此時,街對面忽然涌出一隊兵士,修爲就在煉氣三四層之間。爲首一人,手裡握着一塊晶石,放在了一個玄鐵打造的手掌上。玄鐵手掌立時神光涌起,那晶石之上,顯現出了一張俊朗的面容,正是林澤!
“諸位!此人,犯了大罪!誰若是見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報上來!若是被發現有人私藏罪犯,後果你們懂得!”
那晶石,乃是記憶晶石,可以記住修士輸入的靈力,在修真界內普遍用來傳遞信息。
聽完那兵士的話,林澤迅速將自己的腦袋低了下來。楊興頓時面色大變,心念一閃,便知道一定是林澤殺掉的那人暴露了他。
他給林澤一個眼神,於是林澤跟着他消失在了這街道之上。
他們在新葉城錯綜複雜的小巷中穿梭。
“現在肯定不能出城!”楊興邊走邊說道,“有記憶晶石在手,城門那裡的守衛肯定能夠認出你來!”
兩人的面前時亮時暗,在這新葉城生活了半年,楊興對於這裡的地形已經極爲了解,他帶着林澤躲過了一隊又一隊的兵士。
忽然,就在楊興剛剛踏入一個小巷之後,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道人影攔着了他和林澤的去路。
林澤看着眼前之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人也沒有說話,身子一轉,爲林澤讓開了身後之路。於是林澤走了進去,帶着一臉警惕的楊興,走進了這巷子裡的茅屋裡面。
這條小巷,叫做烏衣巷。
巷口的那副對聯依舊在,只是沒有夕陽斜過來。
……
……
城主府。
這是一間粉色的房間,各種輕紗裝飾其間。
這是一個女子的房間,但此刻這房間裡,卻立着一個男人。
這是一箇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長衫,很是單薄。他的臉很剛毅,但此時他的眉宇間卻有濃郁的憂愁無法化開。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身前牀上,躺着的一個少女。
少女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只有兩個睫毛時而躍動一下。她的面龐還很稚嫩,氣息幾乎沒有。
此時,一個穿着素衣的侍女託着一個玉瓶踏了進來,她低着頭,將手裡的玉瓶高高地舉過頭頂,立在韓琪身後約莫半丈之後,低聲說道:“城主,靈殤來了。”
“好,來,我親自餵給小姐。”韓琪接過玉瓶,將其內的一滴靈液倒進了牀上蒼白少女的嘴巴里。
淡淡的曦光在她的淡紫色的嘴脣上躍動,韓琪的眼裡露出一絲戾色,一股氣勢自他的體內噴發而出,落在身後的侍女身上,那侍女立時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嘴角更是溢出了一絲鮮血。
“爲什麼只有一滴!?”韓琪非常生氣,雙目之中殺氣充斥。
那少女瑟瑟發抖,顫顫巍巍地說道:“老爺,老爺饒命!最近來的修士少了一些,所以從他們體內提煉出來的靈殤少了一些!”
韓琪聞言腦袋動了動,旋即揮了揮手,示意侍女下去,侍女頓時如釋重負,跌跌撞撞般逃了出去。
韓琪看着侍女消失得背影,喃喃自語:“莫非已經被察覺了?”
“老爺……”此時一個老者立在了門口,正是每日在府外收集幽暗之殤的那名老者。
老者的神情很是恭敬,身前的這道門檻,他是絕對不能跨過去的。
韓琪聽到老者的話,眉頭微微一皺,有些生氣。而後他俯身爲牀上的少女理了理被子,走了出來,又輕輕地將門拉上,帶她出幾步之後,這才停下,對着身後的老者說道:“李老,那小子抓到了?”
“還沒有。”老者身子彎得更厲害了。
“動作一定要快!”韓琪一揮繡袍,嘆了口氣,“此事畢竟見不得人……”
“是。”
……
……
“這次多謝樊兄了。”破舊的茅屋裡,林澤喝着樊立人泡的茶,真誠地說道。
樊立人擺了擺手,笑道:“林兄弟救了家母性命,別說這個,就算是讓我賠上性命,那也是在所不辭!”
“你怎麼知道我……”
“哈哈,現在全城可都是你的晶像!”還不帶林澤說完,樊立人立時哈哈大笑,同時爲林澤的茶杯裡添滿了茶。
“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麼麻煩?”林澤苦笑一聲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楊興,抿了抿嘴之後,繼續道,“這幾日都就要麻煩樊兄了。”
“放心吧,我這裡一般沒有人來,一般人也來不了。”樊立人倒是胸有成竹。
“對了,伯母呢?”林澤看着簡陋的屋子,卻是沒有看見當初那道蒼老的身影。
樊立人沒有說話,但眼眶立刻就紅了,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她去世了,三個月前。”
林澤目光閃了閃,當初他爲樊立人煉丹的時候,便發現了他的母親不僅僅是魂魄被攝取,體內還有着暗傷,即便是將她的魂魄喚回,也命不久矣。
“好了,傷心的事就不提了,兄弟你就先在這呆着,過幾日風聲小了,我便送你出去。”樊立人站了起來,拍了拍林澤的肩膀,此時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楊興忽然雙腿一彎,跪在了樊立人的面前。
“懇請前輩收我爲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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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立人拍在林澤肩膀上的手立刻停住了,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楊興,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天資中下,且根骨不純,你應該是吞下過仙物強行開闢氣海吧?”
楊興眼瞳一顫,沒有想到樊立人竟然一眼便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此時更加確定自己心中對於他身份隱隱的猜測。
於是他擡起頭,凝視着樊立人的眼睛說道:“沒錯!我的母親,只是一個凡人,她和身爲修士的父親相愛了,於是有了我。但我從小便沒有氣海,只有丹田。我很嚮往修仙,希望能夠修仙。原本我以爲我這一輩子是沒有可能了,但就在我九歲那年,我無意間在一座水澗之中,發現了一顆青果。
因爲父親的緣故,我知道這世上有不計其數的天地靈物,所以在我看見它的一瞬,我便果斷地將之吞下!
然後,我的丹田,便化爲了氣海!”楊興面無表情地說着,但此話,卻在林澤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世人皆傳,自古仙凡永隔,沒有氣海,就不可能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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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這樣的神物,居然可以改造人的丹田將之化爲氣海,逆天改命!
“既然如此,那又如何?我爲什麼要收你爲徒?”樊立人眼睛快要眯成一條線了。
這是他的習慣,他越是想要看清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眼睛便眯得越厲害。
“您……會的。因爲您姓樊……”楊興說着,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塊玉佩。
玉佩看起來很樸素,溫潤潔白。而它的上面,正雕刻着一個樊字。
“小玲!?”樊立人神情大變,從楊興的手裡接過玉佩,眼中露出狂喜,“小玲!!真的是小玲!!”
樊立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楊興:“小玲是你的母親?”
“是的,前輩。”
“你還叫我前輩?”
“……舅舅……”
……
通過兩人的對話,林澤勉強清楚了眼前|戲劇性的一幕。
原來樊立人,竟然是修真世家樊家之人。
而楊興的母親,正是樊立人的妹妹。樊立人的妹妹樊小玲雖然不能修煉,但對於樊立人的家族來說卻極爲的重要。
因爲她,是樊家唯一一個可以操控族裡那把仙器之人。
但她當年愛上了一個散修,一個只有煉氣修爲的散修。
此事,對於樊家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等待兩人的後果可想而知。
而樊立人的父母,爲了女人的幸福,在樊家人不斷地威脅之下,最終決定叛出樊家!
此事,在十多年前,可謂是鬧得滿城風雨,整個修真界的人,都在議論此事。
其間因果樊立人沒有細說,林澤只知道現在樊立人的父母死了,樊小玲死了,而楊興的父親,也在三個月之前死掉了。
“你說,是韓琪害死了你父親?”樊立人此時和楊興已經親近了許多,畢竟血濃於水。那個妹夫雖然實力不行,但對他的妹妹卻是極好的。
現在妹妹沒了,妹夫也沒了。樊立人感覺胸膛裡頓時淤積了一攤火,需要發泄。
“是。”楊興說着,眼中的殺機宛如實質,但這殺機之中又帶着些許的悲哀。
“韓琪的女兒在兩年前突然患了重病,什麼藥都治不好。直到有人發現了那蝶仙谷內,自當初那驚世的黑雪之後,發生的異變。
所有的幽暗之殤內,都會凝結出靈殤,此物,對於韓琪女兒韓小可的作用雖然不是根本性的,但作用也是極大!
而這靈殤,在修士將幽暗之殤採摘的一瞬,便會受到修士氣海內靈力的引動,鑽入修士的氣海之中!
所以想要獲得此物,便要打開修士的氣海。”樊立人眼神閃爍,隨着他的講述,林澤已經完全明白了過來。
韓琪爲了救自己的女兒,所以發佈了那個任務,吸引大量的修士前去摘取幽暗之殤,但實際上他的目的,則是修士氣海內的靈殤。
只要修士帶着幽暗之殤回來,便會被帶到一間屋子裡,將氣海內的靈殤奪去。
氣海,乃是一個修士的根本,想要從裡面取出靈殤,談何容易,但不管如何,對於修士的傷害絕對都是致命性的!
而至於爲什麼楊興的父親出來時候有些麻木,多半是因爲韓琪怕事情暴露,所以在屋內佈置了幻陣,使得出來的修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想辦法,宰了他。”明白了一切緣由的樊立人冷冷地說道,手裡的茶杯,不知何時已經化爲了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