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伙都給朱常禧讓位置,朱常禧心裡就發慌。
他向前走的步伐都有些踉踉蹌蹌的。
小皇帝卻明顯比之前穩重了許多了,身子也直立了起來,看上去就精神了不少。
皇上畢竟大動手腳,將朝廷裡的那些佞臣都給處死了。
現在朝廷上下風氣一變,多數的人都開始選擇沉默不語,不再指責什麼了。
不像之前那樣,文官們各個都在相互謾罵,好像罵了以後他們就能名垂千古似的。
皇上穩坐如山。
朱常禧的步子卻不好邁了。
皇上倘若要過河拆橋,他可怎麼辦?
平日裡一向驕傲放縱的朱常禧,此時也膽怯了起來。
小皇帝盯着朱常禧,目不轉睛。
朱常禧上前兩步,便不敢再走,生怕自己離皇上太近。
他腰間的寶劍也不敢露出來。
他越小心,皇上越開心。
小皇帝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揮了揮衣袖:“快給朱兄看座。”
朱常禧站都不敢站了,哪裡敢坐下?
小皇帝安慰他道:“朱兄,幸虧有了你,京城才能守衛。幸虧有了你,朝廷才能守衛。所以朕要重重地封賞你纔是啊。”
拉倒吧,別淨說這些沒有用的話了。
朱常禧就想知道知道他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家去。
他想金陵了,或許是從小在南方待習慣了,朱常禧不願意在北地這麼一直待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現在咱們的當務之急是要安撫天下的百姓。皇上應當佈告天下,大赦百姓,免除賦稅……這才能讓百姓們信服朝廷。”
說得是啊……
小皇帝一拍腦門,連連稱是。
朱常禧頓時成了朝廷裡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小皇帝對他好吃好喝好招待。
可是朱常禧卻總覺得這是黑暗前的黎明。
他回了家裡去,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勁。
御林軍都已經撤出京城二十里了,朱常禧身邊出了自己的幾個兄弟之外,也沒有別的親信了。
就連他當初帶進來的那幾百號兄弟,如今也跟着御林軍一同出了京城,離得遠了。
皇上說獎賞他,卻也沒有一點動靜。
京城裡總是死一般的寂靜。
朱常禧不怕戰場,不怕韃子兵,不怕倭寇,就怕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恐懼感。
心有靈犀一點通,顧紫重也是更加不安了。
她挺着大肚子,卻還在發愁,自己要不要給子善哥再去一封書信。
子善哥這個人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顧紫重把“自私自利”這個詞語都當做是口頭禪了。
朱常禧只管自己爽快,打叛軍,帶着幾個人就去了。
他也不怕他自己受點傷,哪怕是蹭破點皮,他家裡還有一個媳婦牽掛着他呢。
顧紫重去找公公大人。
朱王爺也沒有了之前的能掐會算。
反正朱王爺寵愛乳母,兩個老年人了,都還夕陽西下呢。
反正朱王爺看上去像是一個墜入愛河的老頭子。
顧紫重怎麼找他,都沒有用。
顧紫重是心裡着急,旁人卻只能乾瞪眼。
崔姨娘明白郡主的心思,不過她一個僕人,她又能做什麼呢?
現在真正着急的就是顧紫重和朱常禧了。
吳一城和朱子琴這兩個人都是好衝動的主兒,一言不合就想幹架。
他們在京城除了叛軍,威名大震。百姓們茶餘飯後都在談論他們的事呢。
吳一城這個小子就是不禁誇,一誇他,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
朱常禧和他談論了兩三次,說皇上也不見他們,也不賞他們,也不說怎麼安排他們。
就好像皇上已經把他們晾在了一旁。
可是吳一城卻不在乎,當今的皇上不就是一個小毛孩子嗎,他懂什麼大道理?
吳一城背後可是有太后娘娘做靠山呢。
當初太后娘娘還是皇后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吳一城。
所以吳一城連皇上他老孃都給擺平了,還有什麼人是擺不平的?
這種關係戶實在是羨煞旁人。
朱子琴是一身子蠻力,總想着要把韃靼人給打跑了,京城什麼破事和他沒有關係。
要不是朱常禧領着,朱子琴纔不會來京城呢。
對朱子琴來說,京城多和平啊,他一身的功夫沒有用武之地。
朱三子和郭授時兩個人都態度曖昧,含糊不清。
不過朱三子勸過朱常禧,凡事要慎重。
完蛋了,朱常禧麾下四個兄弟,有兩個就消極怠工的了。
還有兩個不管事的。
一開始沒有打仗的時候,他們兄弟五個多麼齊心協力?
可是到了如今呢?
滅了叛軍,他們五個人都被皇上給封賞了。
雖然賞賜銀子和什麼官爵都還沒有實際到位,不過美人已經到位了。
他們五個人都領了十個丫頭,一個比一個好看。
朱常禧沒有那個心思。
吳一城和朱子琴都是武將,總想着要去邊塞建功。
朱三子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府上沒有動靜。
郭授時挺老實的。
皇上以封賞爲由,已經把他們五個人都給分開了。
他們平時相互走動得也不積極。
朱常禧恨透了自己了,當初幹什麼要答應皇上呢?
不過顧紫重關心他,給他送來了書信。
京城戒備森嚴,這個送信的人鞋子都破了才送進來。
朱常禧見了書信,心裡頓時就暖和了不少。
不過顧紫重也就是問一問他,在京城的感覺怎麼樣,京城這邊有什麼情況沒有。
朱常禧突然想起父親告誡他的一句話了。
朱王爺曾經就告訴過他,說是武將帶兵打仗,孤獨是必須要經歷的一個過程。
朱常禧現在體會到了。
金陵太遠,他夠不着。
京城裡也沒有親朋好友,之前金陵朱家在京城的關係如今大多都已經被皇上給處理掉了。
他身邊最親近的這幾個兄弟呢?也都不理會他。
朱常禧真不知道這哥四個腦袋是不是進水了。
他太難熬了,不過終於有了消息了。
還是小皇帝,要宣他進宮。
他趕緊收拾好了,等抓起佩劍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又把佩劍放了回去。
小皇帝見到他的時候,特地往他腰間瞅了瞅,結果也沒有提及佩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