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心愛的小馬很快便有了屬於自己的馬廄,乾淨、明亮、寬敞,散着濃濃的松木味兒。
挑剔的小馬滿意了,豆豆卻又開始鬱悶起來。
她從小就喜歡騎馬,在江南這幾年騎馬的機會不多,好不容易來了遼東又有了小馬,她卻還沒能出門痛痛快快騎上一次。
竇大勇最近公事繁忙,根本騰不出時間陪豆豆,她雖然再三保證自己的騎術沒問題,依舊被元蕙一口否決了。
侍衛下人中雖不乏騎術上佳的人,元蕙也根本不予考慮。豆豆馬上十二歲了,騎馬的時候難免磕磕碰碰,一旦需要人扶上一把,周圍全是外男怎麼行。
於是豆豆姑娘想起了勉強算是“內男”的湯圓堂兄。
說來這還是兩人認識這麼幾年來,豆豆第一次不是因爲討厭而想起對方。
這傢伙還真是小氣,自從那天和他打了一架,又一起吃了一頓飯之後,他竟然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纔不相信那天那名管事的話,臨時有事出去了?一去還那麼多天,他一個無官無職的少年郎,能有什麼大事等着他去做!
心裡不痛快,難免就有些長吁短嘆,採青採桑一看就明白,自家姑娘根本不是那種見到月缺花落都能傷感的人,這是靜極思動了。
“姑娘,奴婢們陪您出去街上逛逛?”採桑建議道。
採青道:“姑娘纔不是想逛街,是想出去騎馬呢,可惜咱們倆都不會騎馬,沒本事照顧姑娘。”
採桑笑道:“那還不容易,去找堂少爺呀,有他陪着姑娘,太太一準兒沒話說。”
豆豆歪在榻上,沒精打采道:“你倒是說說元瀟堂兄外祖父的家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咱們想找也找不着呀!”
採桑湊到豆豆麪前道:“去問問太太,咱們來遼東之前堂少爺可是經常到這兒來的。說不定太太會知道。”
豆豆略一思索,姑姑如今整日忙着家事,倒也未必會去關心堂兄外祖父家的情況。
但她認識大白湯圓好多年了,對他家裡的情況卻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不如向姑姑打聽一番,就當聽故事解解悶兒好了。
她從榻上爬起來,對着銅鏡稍微整了整衣裳頭,朝兩個丫鬟吩咐道:“那我就過去一趟,你們倆去看看趙媽媽那邊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閒着也怪難受的。”
採青採桑兩個本來也不想去元蕙的正房,雖說不用立什麼規矩,怎麼也沒有在姑娘屋裡舒服,便都乾脆地應下了。
元蕙是真的很忙,一家人搬到遼東半年多了,竇家沒有長輩也沒有什麼祖產,一切都要靠她一點點置辦起來。
如今竇大勇是從四品宣撫使,這個職位讓她很是滿意,不用打仗錢還不少掙,她又是個擅長經營的主婦。短短的時間裡在東寧衛買下了好幾個鋪面,這幾日正打算在周邊再買一些田地。
她剛送走了幾名向她介紹田地買賣的經紀,正坐在桌前算賬,就見豆豆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走了進來。
“我的小姑娘這幾日不太精神,是沒吃好還是沒睡好?”元蕙明知道豆豆是因爲沒能騎成馬憋的,故意打趣她道。
豆豆知道騎馬的事兒在姑姑這裡根本說不通,也沒打算和她提這個,輕輕坐到元蕙身邊杵着下巴道:“姑姑,您都沒怎麼和我講過靖南侯府的事兒,今日給我講講唄。”
元蕙擡起頭笑道:“你跟在你祖母身邊這麼幾年。靖南侯府的事兒她沒有和你講過?”
豆豆吐出一口氣道:“祖母不喜歡靖南侯府,她關心的人如今全都沒有住在那座府邸裡,又怎會和我講那些。”
元蕙把筆放下,眉間似乎全是溫暖:“伯母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子。如果沒有她,姑姑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豆豆本來只是想側面打聽一下元瀟家的事情,此時聽姑姑提起祖母,倒是真的來了興趣:“我也一直很好奇,姑姑是二房的姑娘,怎會和祖母這個大房的伯母如此親密。”
元蕙道:“伯母是個聰明識大體的女子。要不是家裡生變故,也不會嫁到侯府做續絃。姑姑年紀小,她在侯府吃苦的那些年我還沒有出世。我只是一個二房中最不起眼的小庶女,姨娘不得寵還早早就離開了人世。等到六七歲開始記事了,父親根本都想不起來還有我這麼個女兒。”
她說到這裡眼中卻不見悲傷失望的神色,豆豆知道這並不是姑姑不難過,而是早已經看開了。
果然元蕙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意,用更加柔和的聲音道:“爲了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我學着那些姐妹去討好祖母和嫡母,才現家裡同樣打算的女孩子太多了……後來現伯母身邊一個女孩子都沒有,就起了想要討好她的心思,本以爲自己做得很自然很隱蔽,誰知伯母早就洞察了我的打算,我那時簡直羞得……伯母卻沒有怪罪我,反而開始暗中照顧我,教導我……甚至有時出門做客也會把我帶在身邊。”
元蕙說得斷斷續續,但豆豆卻完全聽明白了,難怪姑姑當初不打招呼就把自己送到杭州府,原來在她心裡祖母就和她的母親一樣值得依賴。
豆豆翹了翹小嘴道:“那您的那些姐妹們肯定很妒忌嘍,畢竟祖母可是侯夫人。”
元蕙撫了撫她的小臉笑道:“那是肯定的,不但是那些姐妹,連我的嫡母心裡都恨得不行,所以才謀算着把我嫁給一個老鰥夫。那時伯母正好回了江南不在府裡,姑姑沒有人可以依靠,只好逃婚了。”
豆豆疑惑道:“那您逃出侯府之後幹嘛不去江南尋祖母,而是去了大西北,難道是爲了找姑父?”
元蕙心裡一動,她當時本來就是打算去江南的,無奈造化弄人,遇上了那件可怕的事情,也完全改變了她的命運。
但她並不後悔當年做出的決定,她帶着剛出世的豆豆去大西北本來是想去投奔二堂兄,誰知她們一路艱難跋涉趕到了陝西平涼府,元徵卻已經調任浙江,讓她撲了個空。
好在她遇上了竇大勇,遇上了一輩子的依靠,也纔有瞭如今再滿意不過的生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