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在慈安宮頤養天年,平素很少去打聽朝中的事情。
因爲她年紀實在太大了,永泰帝又不是個任人擺佈的皇帝,上至各宮的主子,下至嵐娘等人在她面前都是報喜不報憂。
幾位皇子封王本是件好事,但因爲漏掉了二皇子,所以沒有人敢去太皇太后面前報喜,就怕把她氣出個好歹。
裴皇后交出執掌後宮的權力後,短時間內本是不想再管這些事的。
就連太皇太后的壽誕,她都半點不想沾手,全副心思想着怎麼扳回一城。
然而事與願違,皇子們封王的事徹底激怒了她。
一個親王的爵位本來不放在她眼裡,怒的是永泰帝居然做得如此狠絕。
這哪裡是夫妻父子?分明就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的日子不好過,永泰帝也別想消停!
壽誕前一日,慈安宮裡分外熱鬧。
嵐娘帶着宮人們給太皇太后試妝,平日裡很少一起出現的幾位公主也趕來湊趣。
不是公主們不愛奉承太后,而是她們的生母位分都不高,在一起就少有不爭鬥的時候,連帶她們姐妹也沒有什麼感情可言,見面必成烏眼雞。
所以就算是給太皇太后請安陪她說活,公主們也是各來各的,就怕鬧得太后心煩,自己也憋屈。
瑞華公主的生母乃是九嬪之一的唐修儀,一直以來就靠抱裴皇后的大腿過日子。
得到裴皇后的指示,讓她們母女找機會在太皇太后面前提一提皇子封王的事情。
太皇太后最是疼愛嫡出的宇文恆,一旦得知他的遭遇一定會同永泰帝鬧,就算不能給宇文恆爭回一個親王爵位,也要讓永泰帝頭痛。
瑞華公主很是爲難,明擺着母后就是在利用她,萬一真把太皇太后氣出個好歹,她和唐修儀也別想落好。
畢竟罪名太大。
可一想到母后許諾的好處,她的一顆心又止不住加速跳動。
武寧侯世子夫人,這個位置少說也有幾十上百名貴女在肖想,包括已經到了適嫁年齡的幾個姐妹,誰沒有做過這個夢?
且不說裴家位高權重滿門富貴,單看武寧侯世子裴錦程,文武雙全英俊瀟灑,加之人品端方潔身自好,誰不想嫁這麼優秀的夫婿?
人的一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機會,然最關鍵的只有那麼一兩次,抓住了就是一生順遂抓不住就一生痛苦,她絕對不能錯過。
當然,瑞華公主不笨,不至於大喇喇跑到太皇太后跟前兒把=告訴她皇子們封王的事情。
深宮裡長大的女孩子,多少都懂得尋機利用別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於是便有了太皇太后壽誕前一日的這一場湊趣。
“皇曾祖母這一打扮呀,比瑤池西王母都貴氣。”
“是呀,咱們要多沾一沾皇曾祖母的福氣。”
“皇曾祖母……”
公主們你一言我一語,太皇太后笑得嘴都合不攏,保養得宜的老臉也笑出了深深的皺紋。
她拍了拍捱得最近的瑞華公主的小手,對嵐娘道:“這幾個猴兒恁地招人喜歡,等都招了駙馬嫁出宮去,哀家這個老太太就沒人陪嘍。”
嵐娘笑道:“太后娘娘不用犯愁,公主們招了駙馬,小公主和小郡主們又一茬兒接一茬兒長大,您身邊一直熱鬧着呢。”
聽她提起小郡主們,太皇太后不免就想起了皇子府裡不足週歲的玄孫玄孫女們。
她笑嘆道:“琳丫頭她們的孩子都太小,也不方便時常抱進宮裡給哀家看,提起來還怪想的,也不知道那幾個小傢伙兒都長多大了。”
嵐娘道:“娘娘甭心急,明兒小皇孫和小郡主們一準兒都來給您拜壽。”
瑞華公主捂着小嘴笑道:“皇曾祖母,前兒瑞映妹妹還奉淑母妃之命去了一趟四皇兄府裡,讓她給咱們說說承哥兒是不是又長大了。”
瑞映公主自然也不笨,但也沒有意識到瑞華公主是在故意給她設套,見太皇太后一雙老眼巴巴兒望着自己,哪裡忍心拒絕。
她笑道:“皇曾祖母,承哥兒太可愛了,最喜歡四皇嫂給他念書聽。”
瑞華公主輕輕掐了她一下:“你又胡說呢,多大點兒的人能聽得懂四皇嫂唸書!”
瑞映公主嘟着小嘴道:“誰胡說了,別看承哥兒才半歲平日裡又活潑得緊,每次四皇嫂給他念書他就不鬧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四皇嫂,聽得可帶勁兒了,初一他們還開玩笑說要不是承哥兒年紀太小,索性直接請封世子得了。”
瑞華公主嘴角彎了彎,別看太皇太后老了,人卻一點都不昏聵精明得很。
瑞映就是嘴快,只不過隨便一引她就漏了餡兒,母后讓她辦的事情成了。
瑞映公主說得高興,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嘴。
有爵位的人家才需要請封世子,皇子府邸哪裡有世子一說。
果然太皇太后立刻就發現了她話中的紕漏,追問道:“你們父皇幾時給皇子們封爵了?”
瑞映公主後悔不迭,恨不能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淑母妃和娘反覆交待過她不知多少回,不準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說,她怎的……
瑞華這個該死的,故意設計她!
其餘幾個公主也低下頭,一句不敢亂說。
太皇太后氣笑了,道:“哀家就算是隻老虎也是牙已經掉光的老虎,你們一個個的怕什麼?嵐娘也是,皇子封王是件大喜事兒,幹嘛要瞞着哀家?”
嵐娘趕緊回道:“奴婢沒打算瞞着您,只是想着等您壽辰的時候再說……”
太皇太后搖了搖頭:“嵐娘,哀家偌大的年紀什麼事兒沒見過,如果真是好事兒你不會是這個表情,是不是孩子們出什麼事兒了?”
嵐娘不得已只好把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太皇太后蜷了蜷乾瘦的手,溫聲道:“瑞華,你們姐妹先回去吧,曾祖母累了想歇一歇。”
公主們哪裡敢停留,紛紛行禮告辭而去。
“嵐娘,去把皇后叫來。”太皇太后吩咐道。
她知道此事的內情必然只有永泰帝和裴皇后知曉,而皇帝多半是不願意同她解釋的,只能問皇后。
嵐娘知道攔不住了,應道:“是,娘娘。”
裴皇后早已在鳳翔宮等候多時,見嵐娘果然來了,暗道瑞華辦事果然靠得住。
她同嵐娘寒暄了幾句便一起去了慈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