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這幾座礦了……”葉歡單純甚至有幾分靦腆的笑道。
輕輕幾個字，在黃青元心中掀起一片驚濤駭浪，他心臟砰砰打鼓，感覺自己手心在不停冒汗。
至少有十幾年沒有過這種緊張情緒了，實在是因爲葉歡這句話給他帶來的衝擊力太大。
自己辛苦二十多年，靠着心黑手狠，再加上幾分運氣，才創下這一片家業。現在三座煤礦，每年至少有三個億的利潤。但現在，葉歡輕輕開口，竟然想將這片家業一口吞下。
獅子大開口！恐怕連獅子大口都無法形容，這簡直就是吞天巨口，一口想要將天吞下。
黃青元感覺身體在微微顫抖，他道：“葉老弟，你沒有在開玩笑吧？”
葉歡笑笑，用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四哥，你也知道，我這次回來，手裡一直緊巴巴的，說起來有些丟人吶，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就一直想給自己尋個生意，正好這次是個機會。”
黃青元看着葉歡的眼睛，道：“你認真的？”
“認真的。”
黃青元慢慢道：“就憑你手裡的東西？”
“還不夠嘛？”葉歡笑笑，拍了拍黃青元的肩膀，道：“四哥，這裡面有你和上面十幾個人交易的資料，我也知道你老哥謹慎，是想給自己留條退路。但你沒有想過嗎，這些東西某些時候，也可以毀了你。
這東西落在唐溪月手中，自然不算什麼，但落在我葉歡手中，卻大有可爲。”
“我現在可以給上面打個電話。”葉歡指了指天空，道：“我說的上面是很上面的上面，今晚一份文件會遞上去，明天會組成調查組，喔，明天是週末，但他們會加班辦妥這件事。”
黃青元道：“老弟靠這句話想嚇唬住我，我在上面還是有些關係的。”
“我知道。”葉歡笑笑：“其實四哥和那些人有關係，也明白。十幾年經營的關係，自然深不見底。但老哥覺得，當他們知道你存着交易證據，給自己留了一手時，他們還會保你嘛？”
葉歡搖搖頭，道：“不會了，四哥你已經不值得信任了。明天會有一個專門針對你的調查組組成，而且這個調查組裡面，至少會有三人在你的交易名單中。他們會來調查你，對於那些煤礦事故之類的事情，一句也不問。但四哥這些年，也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吧，別的不說，私藏槍支這件事你就逃不了。雜七雜八的加起來，足以送老哥下半輩子在監獄度過。”
黃青元面如土色，臉上刷刷的落冷汗。葉歡拍拍他的肩膀，道：“何必呢，辛苦半輩子，安享晚年不好嘛。”
黃青元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道：“我承認，老弟你說的不錯，但你真的有信心，從我這裡離開嘛？”
黃青元一揮手，身後數十人站起來，手中槍緊緊握着，人人面露怒容，只等黃青元一聲令下。
葉歡笑笑，指了指趙三娘，道：“她們怎麼來的？”
“這……”黃青元一怔。
葉歡道：“她們怎麼來的，我就可以怎麼走，你攔不住她們，同樣攔不住我。無非是多費一些力氣而已。”
黃青元低着頭，思索着葉歡的話。的確，趙三娘可以靠兩柄劍從數十人中救出唐瀟瀟，然後又輕描淡寫的回到這裡。自己的手下完全擋不住。那他們想離開時，自己真的可以擋住嗎？
黃青元擡起頭，道：“總要試一下的，二十年前我一個人一把刀敢奪一座礦，現在，難道就沒有拼的力氣了嗎？”
“何必呢。”葉歡笑着道：“二十年前，四哥你一無所有，一條命拼一世富貴，何樂而不爲。但現在不同了，嬌妻美妾，女兒還這麼漂亮，我聽說，你哪位小老婆，今年還不過三十歲，你難道忍心她下半輩子獨守空房嘛？”
黃青元搖頭無語，葉歡繼續道：“四哥，你是聰明人，我對你說的這些也是聰明人說的話。你現在有些難以決定，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嘛，好端端的一份家業怎麼就給了別人。但四哥你要明白，我對你說的一切，都不是虛幻的，不切實際的。而是很快就會發生的。這個很快，也許就是明天。最後的結果，是鋃鐺入獄，你的女兒或許也會受些牽連。何苦呢……”
葉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爲你好啊！”
“爲我好？”黃青元咬牙說出這三個字，一句話要將他年利潤三五億的廠區吞下，葉歡竟大言不慚的說是爲自己好。
“是吶。”葉歡平靜道：“我沒有趕盡殺絕，我知道你手裡有些積蓄，這繼續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我一分錢不要。澳洲，美洲，歐洲……這些國家隨便選一個，置辦一份家業不是輕而易舉的。我相信，老哥也給自己留着退路呢。無聊時打打麻將，練練太極，聽說那邊空氣還好，沒有霧霾，說不定四哥重喚雄風，可以再要個兒子。”
葉歡看着黃青元，道：“難道這不比在獄中度過餘生好嗎？”
黃青元眉頭緊皺，思索着葉歡的話，心中在下着艱難的決定。
最後，他開口道：“老弟，事到如今，我們一切挑明瞭說。你說的每句話都不錯，我也給你說幾句實話。我這個廠子，年產煤在百萬噸以上，利潤不會低於三億。老弟獅子大開口，想要吞下去，但我要說，你吞不下。”
葉歡道：“努力吞，會吞下的。”
黃青元皺眉想了想，道：“五成乾股，我保證你一年不低於兩億的收入。”
葉歡搖搖頭，道：“我要全部。”
“六成。”黃青元道：“老弟，這是我最後的價碼，咱們不是菜市場大媽，需要討價還價。”
黃青元道：“老弟，我承認你說的不錯，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何況我黃青元。你真要將我往絕路上比，就算是死，我也能啃你一塊骨頭下來。”
黃青元長嘆口氣道：“老弟你想清楚，廠區五六千人，他們只服我，煤礦行業十幾家，他們也只服我。一些門路，關係，都是我在經營。我相信你老弟有手段壓得下去，但是不是會很麻煩？大家把話挑開，你也做個決定。六成乾股，我雙手奉送。”
葉歡略想了想，點頭道：“成交。”
黃青元長出一口氣，與葉歡握了握手。
葉歡道：“明天會有人過來，和你談這件事。一些手續，以及法律證明，我不懂，但會有人辦。”
“這些事情請老弟放心，不會出差錯。”黃青元點點頭，道：“老弟，那份東西……”
葉歡攤開雙手，道：“根本沒有那份東西，我希望四哥明白，從來就沒有過那份東西……”
黃青元一怔，然後立刻點頭道：“是的，是的，從來沒有過那份東西。”
趙三娘，翠雲，以及唐溪月和唐瀟瀟走到門口，與葉歡並肩站在一起。
黃青元道：“我就不留老弟了，請……”
葉歡抓住黃青元手腕，道：“醉了，醉了，四哥送我一段……”
手腕被葉歡緊緊抓住，黃青元點點頭，道：“好，好，送一送，送一送……”
葉歡腳步踉蹌，像是隨時會倒在地上，但是抓着黃青元的手腕，卻一直沒有放鬆過。一直將葉歡送到門口，看着葉歡幾人上了保時捷，直到目送保時捷揚長而去。
保時捷內，葉歡長身而起，臉上那還有半點醉意。
唐瀟瀟窩在唐溪月懷裡，睜大眼睛道：“壞人！”
葉歡笑笑，揉了揉她的臉蛋。見着小姑娘雙腮通紅，眼眶還紅腫着，顯然這幾天的經歷，讓她嚇得不輕。一件校服，此刻已經變成和煤炭一個顏色。
趙三娘轉身笑道：“這次你算開心了。”
葉歡笑道：“還要多謝三娘出手相助，否則的話，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
“不算什麼。”趙三娘搖搖頭，隨即補充一句：“欠我個人情。”
葉歡點點頭，心裡明白，這份人情要還的時候，恐怕比三座煤礦還要昂貴。
一直注視着保時捷的背影消失，黃青元還不肯離去，他頹然站在那裡，面容蒼老。
一刀被人砍去一半家業，年利潤上億的企業一半屬於別人，黃青元心裡如何能開心。
現在黃青元像是被當頭一棒，曾經的輝煌與傲氣被人斬去一半，屬於老年人的疲憊與虛弱終於泛到他身上。
面對周遭一切，他突然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身後數十名手下站在一處，黃三和薛平仁臉上皆露出怒容。
黃三怒不可遏道：“叔，你發句話，我今天拿火藥炸了他！讓他活不過明天。”
“滾！”回頭一個耳光，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了黃三身上，黃三摔倒在地，不敢發一聲，眼神裡還隱隱不服。
“爸，難道真的給他嗎？三兒說的，也未必不是一個辦法？”薛平仁上前道。黃青元膝下無子，日後的家產只能留給薛平仁以及黃莉莉。此時被斬去一半，薛平仁如何能開心，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疼。
黃青元搖搖頭，長嘆一口氣，道：“還有別的選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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