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城城前,白羽騎與影樓千騎隔淵宗相望。
空中落下點點碎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淵宗胸前青白二色刀芒流轉,此刻黯淡不少,皆是被淵宗用體內真氣相觸消融了,淵宗本是通體血紅,但這時血光漸漸向着胸口匯聚,通體血光內斂,只在胸口留下一點稍大的紅色圓形印記。
若是觀察仔細,可以發現之前由八點血光連成的玄奧長線,此時竟少了一點血光,而後漸漸斂去。
淵宗本是眉頭緊鎖,此時卻突然嘴邊揚起笑容,而後一咬牙,渾身瞬間亮起血光,只聽到一聲巨響,淵宗倒飛出去,後背着地後沿着雪地滑出去甚遠。
刀芒餘波未盡,朝着白松林處飛去,途中影樓人馬連忙讓開一條路,怕是波及了自己。
奇的是,白松林內並未響起巨聲,也未見飛鴉驚起。
淵宗臉色泛白,起身之後,忍不住吐出幾口鮮血,應是受了內傷。在被影樓衆人扶上馬之後,深深望了雪雲川一眼,而後右手一擺,示意影樓衆人回去。
來時一陣風,去時一陣風。
就在影樓千騎就要消失在衆人眼光中時,城中突然奔出一匹白馬。
馬上女子不時回頭看向衆人,玉齒輕咬朱脣,眸中盡是不捨。
一騎絕塵而去,去追那影樓千騎。
“清……”。秋字還未出口,女子便消失在了趙易安眼中,留下趙易安獨自伸着手,指尖似乎還能感到風中女子殘留的體溫。
不知下次再見,淵宗該是還與雪驚瀾何種笑容。
不知下次再見,淵宗與雪雲川該是以何方式,是兵戎,是那多出的一刀。
……
客棧內,客也不多,小二滿上趙易安和李盡歡的酒杯。
趙易安從未如此喝過酒,酒這東西,對求醉之人又是一方良劑。
趙易安把左手晾在李盡歡的肩膀上,歪着頭看着李盡歡說道:“老頭,你說要是你當日在宴上出手攔下那幾個刺客,清秋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趙易安頓了頓,接着說道:“還是說你從來就不會武功。”
趙易安拿臉貼着李盡歡更近了一些,還傻笑着,笑地像條狗。
李盡歡只是不說話,眼睛一直看着杯中盛滿的酒水,偶爾有人從旁走過,杯中酒水便會灑出一些。
趙易安看李盡歡許久不語,終是靠在李盡歡右肩上睡着了。
……
翌日清晨,二人離開客棧,沿着城中的青石古道閒逛起來。
熱鬧雖好,但卻只是世道表象罷了。
二人尋得一間生意清淡的包子鋪坐下,趙易安說是怕麻煩,便把鋪內所有包子都叫着上了一遍,這直叫李盡歡吃的是飽嗝連天,露着那蹩腳的黃牙。
等到李盡歡吃的心滿意足了,趙易安這才笑着開口道:“老頭,雪城主那日耍的是啥刀,咋那麼威風。”
要說平日裡,李盡歡一和趙易安提武功,趙易安總是一副嫌棄樣,今日卻興致盎然,李盡歡倒也樂得如此。
李盡歡一時來了興,用筷子夾了三個包子,擺到趙易安跟前,指着其中一個說道:“這就是雪驚瀾。”
不等李盡歡再次開口,趙易安便開口道:“莫非剩下兩個就是你和淵樓主?”
“正是。”李盡歡一拍桌子,表現得很是滿意。
“昔日我們三人結拜,結伴闖蕩江湖,那時就數雪驚瀾的武功最差,這悶驢總是一人偷着練刀,可就是打不過我和淵宗。”說到這兒,李盡歡一陣大笑,繼而接着說道:“別看雪驚瀾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其實他的藏風刀最是寒磣。”
看到趙易安一臉不解,李盡歡只好自顧自說道:“淵宗眼中只有自己,那麼多年了還不懂雪驚瀾藏風刀的門道。那日城前交手,雪驚瀾先是拔刀甩於身後,看似虛晃一招,其實不然。”
趙易安連忙叫喚小二上了碗酒,示意李盡歡接着說下去。
“這藏風刀的厲害之處不在刀,而在藏。雪驚瀾那一刀甩在身後,甩刀途中刀氣早已藏於風中。衆人看雪驚瀾閉眼御刀,似有神鬼莫測之能,實爲雪驚瀾借風遇刀,這刀氣乘風而上,最後自然就成磅礴刀意了。只是這雪驚瀾單刀御術還行,讓他御千刀還不到火候,不然哪能被淵宗一拳破去。”說完這些,李盡歡笑着提起碗,一口見底。
趙易安捲起袖口,笑吟吟地爲李盡歡拭去嘴邊酒滴,問道:“那最後那一道刀芒又是何來?”
李盡歡給了趙易安一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藏是爲了什麼,自然是要養刀氣,刀芒何來?自然是由刀氣匯聚而成。”
“那……”趙易安話音未落,鋪外突然出現一隊騎兵,正是城內的白羽騎。
“還請二位一敘。”
雪雲川的府邸坐落於風雪城一處幽靜的地段,路人每每路過皆是加快步伐。
若不是當日雪雲川出現,趙易安至此都不知道有這麼一人,熱鬧的市井偶爾論起雪驚瀾倒也正常,可從未聽人提起過雪雲川三字,這點實屬奇怪。
這剛一踏進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處偌大的習武場,場上各類兵器琳琅滿目,場中一塊巨大的青石聳立,青石上佈滿刀痕劍印,一個紅底的武字點綴在青石中央很是醒目。
雪雲川正繞着青石踱步。
“雪某一向不問世事,只是癡於武學,但若有人欺我風雪城……”雪雲川突然腳步一頓,仰頭看向青石上的那個武字。
趙易安與李盡歡二人只看到雪雲川略爲僵硬的背影,不知臉上是何表情。
“當然酒半仙二位是我風雪城的貴客,怠慢不得。”雪雲川突然轉身面向趙易安二人,嘴角上掛着笑容。
那日城前未能看清雪雲川的相貌,今日一見,趙易安只覺雪雲川比之雪驚瀾着實是俊俏不少。
李盡歡訕笑着對雪雲川拱手說道:“白羽騎統帥果然是性情中人。”
雪雲川聞言大笑,繼而彎腰伸手指向府內大廳,說道:“二位有請。”
一張紅木月牙桌,清酒幾壺,一桌家常菜。三人就這麼圍坐着吃開了,席間三人推杯換盞,無話不說,無事不談,每每談及武學,趙易安只是低頭認真聆聽,不去打擾。
直到殘陽西照,二人終是抱拳告辭。
直至許多年之後,趙易安依舊能憶起今日雪雲川在青石前那略帶落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