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邁進黑洞,才發現裡面竟是一個燈火通明的甬道,人工開鑿的石壁上,每隔十米,都有蠟燭照明,並不黑暗昏惑。
石板砌成的甬路上,極爲整潔乾淨,可見常常有人打掃。
甬道很長,大約有百來米,一直通向更深的山腹中。
伏君身子急速前進,幾分鐘後,前方正要霍然開闊,卻不料被一黑影擋住。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王爺密地,活膩了不成?”
伏君看了看這人,冷笑道:“什麼狗屁王爺,你不說是他,我本來還全無興趣,掉頭就走。然而既然是和他有關,我反倒是要細細觀摩,看看裡面有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混蛋,王爺豈是你能侮辱的?下等武者,再不速速離去,立斬不赦。”
這人說話間,看似頗爲嚴峻,實則底氣不足,有些裝腔作勢,色厲內荏的味道。
伏君眼尖,自然掃入眼底,慢慢開口道:“你就是剛剛探頭探腦的傢伙吧?身爲先天武者,居然如此行徑,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他腳步不退反進,聲音微微擡高道:“你說立斬不赦?小爺今日就不離去了,看你能奈我何?”
說完,伏君身子氣勢一震,層疊而起,如狂風大浪,擴散出去。
“你……你好大的膽子,成親王的地盤,你也敢胡來?不怕遭到日夜追殺嗎?”
那人說話間,底氣明顯不復之前。雖然他沒有看見大鬍子三人如何被擊斃,可他不是傻子,同伴一去不復返,還被人闖了進來,其結果,由可預見。
他是被伏君剛剛地大吼給吸引出來,然而外界空空如也,只剩一人,他頓時察覺不妙,抽身想要退回甬道,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被伏君瞅見,發現了行蹤。
“我怕?我怕他作甚,區區成親王,就算是站在我面前,我也要大拳伺候,打得他跪地求饒。而且,人我都殺了,哪還有這麼多顧忌。”伏君冷笑連連,彷彿對於這人的威脅不屑一顧,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你說什麼?”那人聞言,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殺了他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他明顯感到,面前這個黑髮少年雖然血氣強大,氣息沉穩,但境界絕對不達先天,只是一個後天中期的武者罷了。
後天中期,怎麼可能斬殺先天武者?而且一連四個,聽語氣就像是砍瓜切菜,毫不費力。
“你不相信?”伏君猛然大笑,眼眸如電道:“若你再不讓開,小爺就送你去和他們相見。現在時間不久,相信還能追得上。”
“太張狂了!區區後天,當真以爲我是泥人不成?”
那人見伏君如此無視,自尊受創,忍不住大喝,雙目中殺機閃現。
“泥人?我就當你是泥人又能如何?”說完他氣息猛然高漲,內勁流轉,匯入右拳,出招道:“就讓我來試試你的斤兩。”
“你太託大了,面對先天武者,居然徒手攻擊,當真狂妄自大,分不清南北。”
身爲後天武者,居然敢試自己的斤兩,實在是輕狂。
作爲先天武者,雖然只不過是初期水準,卻也決不能接受這種挑釁。
就讓我趁此機會,重創於你,讓你知道天高地厚。
他飛快調動起軀體中的先天真氣,包裹在手掌上,同時化拳爲爪,空氣震盪,冷厲出擊。
照他看來,擁有先天真氣的自己,絕對能一口氣重傷此子,甚至覆手擊殺,也不是不可能。
誰讓你胡亂託大呢?這就是看不起我的下場,受死吧!
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這人的預料,兩人拳爪相交時,他竟是感到後繼無力,有節節敗退之勢。
這怎麼可能呢?後天武者,怎麼可能隨意一招,就壓制住自己?
看着對方驚恐的表情,伏君驀然冷笑,以爲憑藉先天真氣就能壓制住自己?實在是天真,半象之力,又豈是你能抗衡的?
這人雖然是先天武者,但勁道不強,只有二十一萬斤的力量,和伏君的半象之力一比,相去甚遠,連一半都沒有達到。
一接觸,自然是兵敗如山倒,樹倒猢猻散,丟盔棄甲,一墮千里。
他的手爪完全被伏君的蠻力給轟裂,指頭橫七豎八,盡數折斷,苦不堪言。
“轟隆”一聲,他整個人吃不住力道,被拳勁震飛,狠狠地撞在了牆面上,甬道都忍不住輕微顫抖,嗡嗡作響。
那人嘴角溢出一抹鮮血,強撐着站立起來,指着伏君說道:“你明明是一個後天小子,怎麼可能擁有半象之力?便
是我,也相差甚遠,遠遠沒有企及。”
三門豪然運轉,源源不斷地內勁在伏君軀體中瘋狂運行,抵消化解了入侵的先天真氣。隨後他才輕笑了一聲,說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你自己見識淺薄,坐井觀天,豈有不敗之理?”
“你這般實力,絕對是烏紹國中數一數二的百年英才,可爲何我從未聽過你的事蹟?”
伏君冷笑着說道:“想套我的話?實在是可笑,有些事情,你還是去地獄問閻王吧。”
大拳毫不講理,驟然出擊,半象之力,再次揚威,如青龍探爪,昆吾斷玉。
那先天武者神色煞白,僅僅一擊,他便已經知道,此子無法力敵,半象之力實在是凌駕過自己太多。若要硬拼,就只能慘遭滅亡。
他身子一動,就想要躲避,找機會逃出生天,然而伏君又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
讓你逃出去,也是個禍害,惹來一身麻煩,不如滅殺來得乾淨。
伏君輕喝一聲,渾身血氣翻滾得更加強勁,拳勢之間,宛如戰馬奔騰,豪勇激烈。
就像有一道遠古巨象虛影,在背後徐徐升起,雖然有些模糊,卻依然磅礴大氣,威勢非凡。
那人見到這種場景,腦袋頓時如遭棒擊,霍然一蒙,昏昏沉沉,最後的鬥志,也跟隨消散了。
先天武者雖然世俗敬仰,但相比遠古巨象的威勢,還是差得老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他目眥欲裂,眼睛都要凸落出來,然而面對那氣勢洶洶的拳勁,卻只能坐以待斃,再無辦法。
“砰!”
血花爆射,肉塊橫行,伏君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對方胸膛之上,頓時筋骨分離,前胸撕裂,宛如滴血深坑,見之心顫。
那人嘴巴猛然吐血,身子宛如破敗草人,憑空倒飛,撞擊在冰冷的甬道上,再也沒能站得起來。
又一先天武者被斬殺,徒然斃命。
伏君冷淡地看了看,踏過此人屍體,繼續前進。
甬道盡頭,一片嘹亮,燈火通明,呼喝不斷。
零星不斷地撞擊聲在山腹內鳴響,混合着漢子們的吆喝,極爲雄壯,一踏進去,就猛然感到溫度升高,有些微微燥感。
整個山腹深處,居然隱藏着數百人在勞作,數十座大鐵爐在吞吐着火焰,同時還有一泉冷水,緩緩流動。時不時有人把劍胚刀胚放入其中,霍然產生“茲茲”悶響。
這些人都在全神貫注的勞作着,根本沒有注意,有個黑髮少年,悄悄闖了進來。
鐵爐的邊側,擺放着上百根不知名的樹木,也不知道是作何用處。
雖然伏君踏入還不到十秒,卻已經看了個明白,此地山腹,居然是成親王的兵器作坊,這數百人,都在做同樣一件事情,那就是煉製戰爭器具。
成親王,果然是好大的野心,好大的抱負,潛藏隱居幾十年,就是爲了積蓄力量,矇蔽視聽,爲將來稱王稱霸,一蹴而就。
“咦?你是何人?怎敢擅闖王爺禁地?”
終於,一個手持長鞭的壯漢看見了他,頓時神色大變,厲聲吼喝道。
隨着這一嗓子,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齊齊轉頭,看着來人,默然不語。
還不等伏君答話,又有幾十個同樣打扮的人走了出來,聚在一起,凶神惡煞地說道:“臭小子,這等秘地,也是你能來的?不過,你既然來了,那麼就別想活着出去。”
這些人大部分都處在換血境,甚至還有幾人突破到了後天境,人多勢衆,想要仗勢欺人。
伏君面色冷淡地掃了一眼,毫無感情地說道:“給你們三十秒,馬上消失在我面前,否則……立殺無赦。”
這些人愣了愣,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不過一個後天中期的小子,居然敢如此猖狂?莫不成是摔壞了腦子?
“你說什麼?立殺無赦?你小子是不是沒有睡醒,胡說夢話?”
“還有二十秒。”
伏君恍若不聞,自顧自地說道。
“小崽子,你太猖狂了,也不看看情勢?我們一個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伏君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還有十秒。”
“他孃的,這小子太他媽欠揍了,弟兄們,抄傢伙,弄死他!”
“時間到,不要怪我沒有給你們機會。”
伏君神色猛然一沉,大拳似盤,連連轟出,如龍蛇疾走,烈馬越溪,數百拳影各處紛飛,打得前方悽慘無比。
在半象之力下,便是普通先天武者,都不敢對其鋒芒,更何況這些不到先天境的人。
霎那間,
幾十人同時被拳影打爆,或是頭顱,或是胸膛,或是內臟,齊齊被轟開,炸成了漫天血霧,殘肢斷臂,落滿一地,血漬淋淋。
伏君出手,乾淨利落,人數優勢,對於他來說,完全是半空浮雲,不足掛齒。
擊斃了這些人後,伏君向前走了幾步,高聲說道:“走狗已死,你們自由了,待會可自行離去。”
數百人呆了呆,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滿地殘骸。
伏君皺了皺眉頭,低聲喝道:“怎麼?難道你們還不願意走嗎?都給成親王奴化了不成?”
這時,纔有人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問道:“小兄弟……不,恩人,他們都死了嗎?”
“無須質疑,全部都氣絕身亡,絕無活口。”
伏君說話極爲冰冷,這次還是沒有得到父母的消息,讓他心情頗爲煩躁,沒空多言。
“那幾個統領也死了嗎?他們可都是先天境的高手,功力高強,殺人如殺草芥。”
伏君淡淡地點頭,道:“都已被我擊斃,放心離去吧,免得耽誤了時間,想走都走不了。”
這羣人打量了伏君一眼,小聲地問道:“真的?”
“我何須騙你?是真是假,試試便知。”
衆人這才露出了驚喜之色,各自歡呼擁抱,放聲高喝,不少人甚至喜極而泣。
說完,心情不佳的伏君,轉身欲走,然而卻被身後的數人叫住,道:“恩人請留步,我們雖然都是些無學之人,可知恩圖報,卻也懂得。還請恩人留下姓名,日後也好尋人,表示相救之情。”
“無妨,不需報答,你們各自離去便是。”
對於他來說,此番沒有套出父母的消息,便是失敗,心情一塌糊塗。
“這……”那些人面露難色,左右看看,方纔繼續說道:“恩人,今日若不是您來解救,我們多半是永無出頭之日了。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否則內心難安,徹夜難眠。”
他們這些人,都是些老實本分的手藝人,質樸得很,卻也有些固執,認死理。
伏君吸了口氣,整了整心境,方纔緩緩說道:
“伏君。”
說完後,正想拔腿離開,卻不想身後有人喃喃了幾聲,不確定地喊道:“恩人,你是否認識伏項。”
伏君前腳剛剛擡起,卻如同魔怔,身子猛然一抖,呆立下來。片刻後才轉過身來,緩慢地說道:“你說什麼?你認識伏項?”
那人被伏君尖銳的目光刺得頭皮發麻,當下也不敢遲疑,顫顫巍巍地開口道:“沒……沒錯,恩……恩人,不止我,我們這裡所有人都認識伏項。”
“什麼?所有人都認識?”伏君腦子猛然運轉,霍然問道:“你們就是被成親王幽禁起來的木匠?”
數百人同時點了點頭,確定了他心中的答案。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如此說來,自己的父母,就在這羣人當中?可既然這樣,爲何不現身一見?
伏君雙眼有些充血,猛然掃過所有人,七遍過後,卻依然一無所獲,沒有找到至親的面孔。
“爲什麼……爲什麼他們不在?你們不應該是關在一起的嗎?”
伏君聲音沙啞了下來,低沉地說道,同時目光不停,生怕自己漏過了一個人臉。
“原本一直在一起,前些日子,卻莫名其妙被人帶走,至今再也沒有回來過。”
伏君心中頓時變得極爲失落,快速詢問道:“那他們被人帶去了哪裡?你們知道嗎?若是能告知,鄙人感激不盡。”
“恩人無需如此,我們若是知道,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此地統領,手段高強,每次帶人,根本沒有半點風聲…所以……”
伏君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羣人身手低微,也並無怪罪之意,只是胸中大起大落,頗不寧靜。
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好不容易找到了木匠幽禁之地,卻無奈錯過了時間,無緣得見。
就在伏君惆悵之時,一個年紀稍大的木匠頓了頓,出言問道:“這麼說,恩人就是伏項的兒子?”
伏君有些失神,喃喃地說道:
“正是。”
那木匠心中掙扎了一下,有些沉重地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麼有些事情,你也有權知道,雖然我們也是猜測,卻八九不離十。”
這些人彷彿都知道他要說什麼,微微搖了搖,面色浮現出幾絲不忍和憫然。
甚至好些個婦女,都轉過了頭,衣襟半掩,不願再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