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全都停在了那座沙丘周圍,我讓他們把車燈打開,所有的車燈光芒全都照在了王小花消失的那個位置,那裡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比白天還要光亮,就像即將表演歌舞劇的舞臺一樣。
我提着一把工兵鏟走了過去,張棗、婉楠、蘇曉梅、童青青、孟雲緊跟在我身後,劉小美不知道落在了哪裡。至於新來的其他人也陸續跟了過來,不過距離還有一小段距離。
我走到剛剛還有一撮駱駝刺的地方站定,那一股臭味依然瀰漫在空氣中,但是此時此刻,沒有人再說什麼臭不臭的話了,大家都非常奇怪的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張棗,,先給他一點心理準備,我說:“我認爲王小花遭到了沙猴子的襲擊,已經遇害了。”
張棗立刻跳起來,大聲道:“怎麼可能,沙猴子不是在礦井裡纔有嗎?我們開了一天的車,它們怎麼可能跟着跑過來?”
我說:“你太小看它們了,再說了,我沒有說過這沙漠中就只有礦井纔有沙猴子,就像人類並不是北京纔有一樣,你難道在北京殺了一人,跑到四川去,就沒有人找你算賬了嗎?”
張棗頓時就愣住了,頓了頓說:“但是我們沒有看到沙丘上有沙猴子。”
我說:“沙猴子又叫做沙人,它們有一個和生物人很相像的地方,那就是可以埋伏在沙子中,甚至可以在沙子裡快速穿行
。”
張棗聽完我的話,臉色慢慢的變得更加蒼白了,我想他已經猜到了我帶他來這裡的原因。他的身子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低頭看了看剛剛已經被我剷出一個小沙坑的地方,不敢相信的問我:“你的意思是……花兒……花兒……在……在這沙子下面,她被沙猴子殺了?”
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做最後的安慰,我說:“我不敢斷定,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張棗徹底崩潰了,他一下子就癱軟在了沙子上,眼神呆滯的瞪着虛空,就像一個傻子一樣。
我看了人羣一眼,立刻點名普搭普錯說:“普搭普錯,你們來幫我把他扶到車上去,待會兒不要讓他亂動。”
兩兄弟立刻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張棗突然站了起來,從我手中搶過工兵鏟,說:“不用碰我,我要把花兒挖出來。”
這句話聽得周圍的人都是一陣毛骨悚然,想象一下,當一個人要把它的女朋友從沙子裡挖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糾結和絕望的心情。
我看着張棗幾乎有些扭曲的臉龐,擺了擺手讓普搭普錯兩兄弟退回人羣中。
金慧娟大聲問我:“龔哥,那個姐姐真的被什麼怪物拖到了沙子裡嗎?”她一臉的驚恐好奇狀。
考慮到張棗的感受,我冷漠的說:“別說話。”
金慧娟便用手擋住嘴巴,不再吭聲。
張棗開始一鏟子一鏟子的把沙子刨開,由於剛剛我已經挖過一次,沙子非常鬆軟,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刨開好大一個坑。
他狀若瘋狂,一口氣都不歇息,每一鏟子都刨得那麼用力,那麼急切。
一分鐘後。
“嗤”的一聲響,張棗的鏟子突然在沙子裡卡住了,由於用力過猛,他被絆了一下,整個人都摔進了他自己挖出來的沙坑中。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連忙走過去抓住張棗的後領把他拉起來,剛拉起來一點點,突然聽到周圍的人全都發出一聲驚叫聲,驚恐的看着我剛提起來的張棗。
我低頭看向張棗,只見他的臉上全都是殷紅的血水,還沾滿了沙子。
他的雙眼直瞪瞪的看着他自己挖出來的沙坑,全身顫抖,牙關僅僅的咬着嘴脣,不知道他嘴巴里的血是不是他自己咬出來的。
我把他扶到一邊坐下,然後拿了他手中的工兵鏟想接着挖,走到沙坑旁邊,我看到沙坑中居然有什麼東西正在發光。
我低頭一看,那是我的手機,剛剛張棗可能不小心挖到了手機上,碰到了我手機的某個按鍵,所以手機發出了光亮
。
現在,手機幾乎完全浸在鮮血凝結的沙子中,仔細一看,我渾身都是一陣,只見血水中,分明有幾個手指還僅僅的攥着我的手機一角,那隻手一定是王小花的。
雖然現在我也很害怕,但是我沒有辦法,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唯有繼續挖下去,把王小花的屍體整個的挖出來。
我先用鏟子把我的手機從沙坑裡剷出來,又幾鏟子之後,我挖出了王小花的一條斷臂,看到那條血淋淋的斷臂,人羣中立刻發出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而後是一個血肉模糊的骷髏頭被拋了出來,我差點忍不住當場就吐了,但我只能忍着。骷髏頭上面還有一些長長的黑色頭髮,大體可以判斷是一個女人的,最後是幾條胸骨、腿骨,每一樣都只是剩下一些並不完整的骨頭了。
伴隨着我挖出來的一件件“零碎”,張棗終於崩潰了,他突然怒罵着、哀嚎着,就像瘋子一樣捶打着地面,嘴裡胡言亂語的咒罵着他所有能想到的任何詞語,我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普搭和普措連忙跑過來控制住張棗。
馬俊雲早已經嚇得面色慘白,我看到他慢慢的縮到了人羣后面,根本不敢向我這邊看過來,孟雲正在他身邊小聲的安慰她,當然了,孟雲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那裡去。
周圍一片死寂,在沒有誰說話了,包括最活潑的童青青,還有小有城府的常可欣,八卦的金慧娟、張昌明……他們的眼中唯有深深的恐懼。
最後,我看到劉小美獨自站在人羣后面,她雙眼無神的看了我這邊一眼,突然轉身向營地的方向走去了,她一定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給我們帶來了多麼重大的災難,當然了,我覺得我自己纔是這些所有災難的最根本原因。
十幾分鍾後,我停止了挖掘,婉楠不知何時從營地中拿來一塊白色的帆布和一桶汽油遞給我,我把王小花所有的屍體碎塊都抱在了帆布中,然後澆上汽油,爲了給王小花一個體面的火葬葬禮,我們只能這麼做了。
剩下的我想讓張棗自己來做,他必須清楚的認識到,王小花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回來了,我希望他正視這一點,不要再沉浸於悲痛之中。
我走到張棗旁邊坐下,並示意普搭和普措放開他。
張棗已經哭得“神志不清”了,普搭普錯一放開他,他就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坐在地上。
他看了我一眼,嘿嘿冷笑,就像真的已經瘋了一樣。
我說:“王小花死了,這附近說不定還有更多的沙猴子,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
張棗有氣無力的說:“走……你們走吧,我……我要留在這裡陪她,我……要陪她。”說着說着,他開始西斯底裡的哭泣起來,眼淚鼻涕全都擦在了袖子上。
再堅強的男人,愛人走了,都會變成脆弱的小男孩,甚至不如女孩子那麼淡定
。
我說:“別胡說了,你必須跟我們一起走。”
張棗痛苦的說:“你知道嗎……我以前和你說她這裡不好哪裡不好,不是我的真心話,我是想讓你覺得我很大男人,花兒很好……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
我說:“那些話我已經忘記了,你是一個大男人。”
張棗嘿嘿一笑,吹了一把鼻涕,用嘶啞的聲音自言自語:“我是大男人……我是大男人……”
我正在琢磨着怎麼勸他,突然一隻拳頭毫無預兆的向我的臉打了過來。
這個時候我並沒有開啓我的空間感應之力,拳頭很容易的命中了我的下巴,只聽“彭”一聲,我只感覺下巴傳來一陣劇痛,腦子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張棗怒氣衝衝的把我掀翻在地,騎在我身上,又連續在我身上打了幾拳。嘴裡西斯底裡的大聲嚷着:“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你的手機,你的視頻,你的狗屁塔克拉瑪干沙漠探險……都是你……都是你……”
等普搭和普措慌忙把他拉開,我的臉已經捱了七八拳,直打得我眼冒金星,頭昏腦漲,兩道血注從兩個鼻孔裡流了出來。
幾個新來的小女生全都嚇得驚聲尖叫,男的幾個也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張大了嘴巴不敢說話,這也許是她們第一次圍觀我們之間的衝突,對於他們來說,我們所經歷的全都是一個謎,一開始好奇,我想從今晚開始,他們應該逐漸開始害怕了吧。
他們的確應該害怕,害怕像我們一樣,隊友和隊友之間產生衝突,害怕像張棗一樣失去女朋友,害怕像王小花一樣遭遇沙子底下的怪物。
我捏着鼻子從地上坐了起來,婉楠跑過來扶着我,一臉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我說:“沒事,只是臉有點疼。”
婉楠說:“你不應該把他帶到這裡來,你……太殘忍了。”
我愣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我太殘忍了?套用電影《超神保鏢》裡的一句話:有時候,你必須做出選擇,也許那個選擇的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我在心裡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後站起來走到已經撒了汽油的王小花的部分屍骨旁邊,張棗還被普搭和普措僅僅的拉着雙手,他一度想掙開他們,但是兩個藏族小夥的力量不是他能抗衡的,所以,他只能怒氣衝衝的瞪着我。
我說:“放開他。”
普搭普錯放開張棗,他重獲自由,怒目瞪着我,以爲我要報剛剛的拳腳之辱。我從身上掏出一把打火機扔到他面前,說:“你來決定,把王小花火化了,認清她已經死了的事實,還是繼續胡來,讓她的屍骨在空氣中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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