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銀月的目光在玉牌上停留片刻，卻不急於去拿，而是喚道：“銀雪！”
銀雪和獠牙不知在哪裡兜了幾圈，聽到銀月的叫喚，立刻折返回來。
“姐姐，你們談好了？可以走了嗎？”銀雪的步子仍是那麼輕盈獨特，人還未到，聲音已經飄至。
“你過來，好好檢查一下這枚魂器。”銀月道。
銀雪走到林穆跟前，也不客氣，伸手就抓過他手裡的玉牌，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
“玉是普通的玉，大街上百八十塊錢就能買到，沒什麼好稀奇的。”銀雪臉上不屑，隨手又將玉牌扔回了林穆手裡。
“小丫頭不識貨，這是貨真價實的古玉，不懂可別亂說。”華臻一聽，立刻板起臉道。
銀月看這兩人一開口就跑題，忙瞪了自己妹妹一眼，嗔道：“叫你識別魂器，又不是鑑賞古玩，給我正經一點！”
銀雪撇了撇嘴，又重新拿回玉牌，這一次卻不是用看，而是把玉牌握在手心，閉起雙眼，像是要感受其中的力量。
銀月則在一旁解釋道：“我妹妹是天生器靈體質，可以感知各種器物中蘊含的靈力，就先讓她看一看。”
不多時，她睜開眼，又是把玉牌隨手一扔，林穆手忙腳亂地接住，對她示以臉色。
“好了，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裡面的靈力弱得不行，根本不可能是傳說可以逆天的魂器。”銀雪冷言冷語道。
“是麼？”銀月頓時有些迷惑，但還是要追根究底，“具體是到什麼程度？”
“上限也就是一個先天境修士的程度吧。”銀雪隨口一說，又對華臻道：“老伯，你花多少錢買的？這種爛大街的貨色你都當做寶貝，該不是被人騙了吧？”
她性格刁鑽，說起來話也刻薄，此時連前輩都懶得叫了。
華臻難得碰上一個鬥嘴的人，這下當然不肯放過，便道：“小丫頭，你知道這是誰的精魂嗎？這可是百年前的武道高人狂武癡的精魂，人家好歹也是先天境後期的高手，你說話這麼沒禮貌，小心我把他叫出來，賞你兩個嘴巴吃吃！”
銀雪不屑地哼了一聲，把頭扭過一邊。
銀月對此視而不見，只是接過話道：“狂武癡？這位前輩我聽說過，他把武道真修練到第七層，也算得上是這一方面的絕頂高手，只可惜在突破先天境進入返虛境時走火入魔，不幸殞身，沒想到居然還有精魂留在人間。”
之前幽冥道二人和林穆打鬥時也曾提到過此人的來歷，只不過銀月等人隔着一扇門監視，雖然能夠通過感知屋內氣場的變化來把握動向，但說的話是聽不到的，所以也沒有了解這個情況。
也虧是華臻過於謹慎，他害怕無意中暴露的秘密，其實根本沒有被人聽去，就連當時唯一在場的馬榮也沒注意，現在馬榮命都沒了，那真是死無對證了。
聽銀月頭頭是道說出魂器的來歷，華臻也不禁點頭讚許道：“算你有點見識。那個小丫頭，多跟你姐姐學學，不要自以爲是，小小年紀就牙尖嘴利的，當心以後沒人要你！”
銀雪自然還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華臻教訓過後，轉而對銀月道：“這人既然叫狂武癡，就說明他執念太深，否則也配不起癡狂這兩個字，所以死後雖然神識滅了，但精魂不散，被人封存在這塊玉牌裡，做成了魂器。我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從一個道人手上買到的。”
他從林穆手裡拿過玉牌，寶貝一樣地仔細端詳起來。
銀月點了點頭，說道：“華前輩，既然事情已經弄明白了，我也沒什麼再好問的，剛纔多有冒犯，還請前輩海涵。”
華臻頭也不擡，只是隨便“嗯”了一聲作爲迴應，仍舊把玩着手裡的“寶貝”，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銀月看在眼裡，不禁覺得好笑，這個號稱妙手仙醫的半大老頭，除了爲人小氣，還有點鬼迷心竅，居然真的當這枚魂器是個了不起的寶貝，於是忍不住要潑一潑他的冷水。
“前輩，這枚魂器雖然有點淵源，但總不至於是非常罕見的東西，不說現在整個修行界進入先天境的高手如雲，就算是再上一個境界的返虛境高人，爲數也是不少的，就比如我們的聖教主。”
銀月的話裡三分誠懇，七分戲謔，華臻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嘲笑我沒眼光嗎？”華臻立刻跳腳。
“晚輩不敢，晚輩絕沒有嘲笑的意思。”銀月嘴上這麼說着，笑容卻已浮現，完全不把華臻的反應放在眼裡。在她看來，這個老傢伙神秘感已經不在，此時不過是一個毫無威脅的弱者，甚至有點欺世盜名的嫌疑，所以也不再客氣。
況且他們火蓮聖教的人一向如此，只要不收斂，那是想說就說，想做就做，根本不會顧忌什麼。
看到華臻鼻子都快要氣歪的模樣，銀雪更加得意，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就連不愛插話的獠牙也在一旁冷笑不已。
林穆尷尬得直冒冷汗，他還沒見過華臻這個樣子，不知道突然間抽什麼風，搞得被人恥笑。他於心不忍，只好悄悄了拉了拉華臻的衣角，示意對方淡定。
鬧了一會兒，華臻終於平靜下來，看也不看衆人一眼。
銀月也不招惹他，而是轉向林穆道：“林兄弟，我看你資質清奇，千萬不要白白被埋沒了，我看你不如就跟我們回去，我引薦你加入聖教。我們聖教不分修行的門類，只要是本教的教徒都一視同仁，你可以繼續修煉你的鬥魂術，聖教還會爲你提供豐厚的資源，幫助你早日突破，將來也能爲聖教和天下蒼生盡一份力。”
林穆頓時受寵若驚，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這副**凡胎居然會被人看中，還要引薦加入修行門派，真是破天荒都沒有的事情！一時間茫然無措，愣愣地看着華臻，聽聽他有什麼表示。
華臻果然對這番話不怎麼待見，冷冷地道：“怎麼，在我眼皮底下挖人？這小子欠了我那麼多，還上一輩子都還不完，怎麼可能讓你們帶走。再說了，我華臻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我還指靠他來給我當保鏢呢。你們想都不要想。”
銀月淡淡一笑，說道：“要不然前輩也跟我們一起回去？我們全教上下都很仰慕前輩，特別對你的醫術十分敬佩。如果前輩在教中做個客卿長老，我們保護你，你給我們治傷，這樣對大家來說都大有好處呢！”
“這是要買一送一嗎？”林穆不禁愕然，拉一個入夥還不夠，還要兩個一起拉，這個火蓮聖教未免太貪心了點，求賢若渴也要有個限度啊！
只聽華臻道：“說得好聽，當我那麼好請嗎？老子纔不稀罕什麼長老不長老的，除非你給我當教主還差不多。再說了，老子的出場費貴得很呢，怕你們給不起！”
這一口回絕當真是絕得不能再絕，銀月等人也無言以對。
“好吧，既然前輩沒有那個意思，我們也不勉強了。”銀月道，“那麼林兄弟，你考慮得怎麼樣？”她略過華臻去問林穆。
“呃……這個……”林穆一時無法作答，在心裡不停盤算。
“她還真的把我當成是修行界的人了，華叔只不過才教給我一個鬥魂術的入門口訣而已，修煉方法什麼的我一點都不知道，算個屁的修行之人，她說的那些好處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我要是答應了她，時間久了肯定會露餡的，到時候又惹來一大堆麻煩，豈不是自討苦吃？再說我還有妹妹要照顧，怎麼可能跟他們去過這種整天打打殺殺的生活！不行不行！”
他一想到此，所有的好奇和激動頓時全都灰飛煙滅，連忙擺手道：“多謝了，多謝了，我看還是不用了！”
“好像林兄弟有什麼顧慮？”銀月早就留了心思，觀察着林穆的反應，此時見他拒絕，樣子又神色不定，立刻追問。
“有顧慮，有顧慮。”林穆忙道，“我師傅臨死前說了，華叔對我們師徒有恩，這輩子要好好跟着華叔，不能忘恩負義。”
“他師傅嗝屁前還說，跟着我纔有前途，免得像他一樣，落得個餓死在街頭的下場。”華臻也見縫插針地說道。
“跟着我，有肉吃。你師傅當時是這麼說的，對不對？”華臻看着林穆，眼中黠光閃動。
林穆會意，趕緊狠狠點了點頭。
“喂，老伯，你剛纔不是說他師傅是活活氣死的嗎？現在怎麼又變成餓死了？”銀雪突然問道。
華臻微微一愣，想起自己確實胡說過這麼一句，那時銀雪並不在身邊，原來她是佯裝在一旁散步，伺機偷聽，這小丫頭，鬼機靈得很。
“呵呵，又氣又餓，當然就死了。”華臻淡淡道。
銀月一聽這解釋，再多勸說頓時也無濟於事了，撇開華臻的瘋言瘋語不說，林穆懇切之意似乎不假，既然人家是衝着報恩來的，她總不能因爲一己之私強迫人家，壞了規矩。修行界雖不像普通人的江湖那樣，還受諸多世俗法理的束縛，但終究也是由人組成演變而來，就算時代已經不同，各種傳統也還是要講的，就比如重信義。
她可不想跟那些無信無義的跳樑小醜一樣，被整個修行界所不齒。
“好吧！”銀月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都有各自的難處，那隻能怪兩位跟聖教沒有緣分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在說不入聖教就是他們天大的損失。
華臻翻了翻白眼，林穆傻笑幾聲。
銀月接着道：“華前輩，今晚所說的那件事情雖然跟你們沒有關係，但也務必請你們保密。”
華臻揚起臉，冷冷地哼了一聲，道：“都說了這種事我自己都不信，難道還會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嗎？我的老臉可沒那麼多地方放！”
“這樣就好，我們就不打擾兩位了，告辭！”銀月倒是乾脆利落，事情一弄清楚，沒有後顧之憂，從兩人身上又無利可圖，便不想在此多做耽擱。
“等一等！”一直冷眼旁觀的獠牙突然發話。
“你又有什麼事？”銀月疑惑道。
獠牙甩了甩膀子，身上的肌肉一陣跳動，走上前來說道：“說了半天，我手都癢了。我看這位兄弟也是一把好手，不如我們來過兩招再走怎麼樣？”
林穆一看指的是自己，驚得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銀雪故意提高聲調，酸溜溜地道：“哎呀，你就別嚇他了，人家好不容易纔沒餓死，都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呆會兒被你一拳打死那就太可憐了。他整個門派就剩下一個人，你得給人家留點香火呀！”
“要什麼緊，我下手有輕重的，絕對不會打死你，放心吧！”獠牙眼神一動一動地挑逗着林穆。
“獠牙，別開玩笑了。”銀月上前制止道，“我們時間不多，辦正事要緊，這種事以後再說吧！”
獠牙再張狂，頭領的意思還是不敢違拗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沉沉的嘶吼，像是野獸被惹怒時的聲音，但人已乖乖地退了下去。
林穆這才暗暗吁了一口氣。
“告辭！”三人這回是真的轉身走了。
林穆突然想起，今晚被對方搭救，到現在還沒有道謝呢，趕緊衝着三人的背影喊道：“多謝你們救命！”
獠牙回過身來朗聲說道：“謝就不用了，你好好練本事，下回我來找你，咱們再痛快地打一場！”
說完，三人忽地身影一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此時林穆覺得，要論好鬥，獠牙跟幽冥道那兩位仁兄比起來，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